蔡氏正坐在老夫人床边长吁短叹，秦怜和秦希二人静静立在一旁，神色间充满担忧。
    秦艽进去站了一会儿，嘱咐张嬷嬷等人醒了记得通知自己，便又走了出来。
    外面厅堂内，秦老太爷黑着一张脸，神色尤为难看地坐在主位，他的一只手紧紧捏着太师椅的扶手，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放在几案上，拳头上面青筋暴露，指间发白，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虽然他已经是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可生气时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可怕。
    秦牧沉默地立在一旁，秦战不在此处，应该是去送慕容远离开了。
    秦艽轻轻走进去，倒了一杯茶奉给秦老太爷，口中低声说道：“祖父，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秦老太爷目光向她看过来，双眼之间透出些许复杂之色，半晌才道：“坐吧。”
    秦艽应了一声，转身到一旁坐下。
    随着她的落座，秦牧也看向了她，沉默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问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最后关头，秦妙已经没有了撒谎的必要，纵然外人不一定信她，但秦家人却是相信的。
    所以那个时候，秦妙所言在他们心中必定属实。
    而事实上，秦妙说的的确是真话。
    秦妙说，她是受了大公主指使，与大公主合谋一起设计，想要陷害秦艽。如果按她所说，一切发展顺利的话，秦艽就会成为一个意图毒杀大公主的恶毒女子。
    而秦艽身上所中的毒，却只会被当做是忽然起了一种红疹，到时候，因为大公主的猫儿被毒死的事情，即便秦艽浑身发了红疹，她也不能离开宴席。
    按秦妙毒发时的样子来看，若是中毒之人是秦艽，她也必定忍不住在众人面前抠挠身上瘙痒之处，举止难看不说，还有可能做出一些有伤风化的行为来。
    在这种情况下，再由大公主府里的猎犬来找出她身上香囊中的剧毒……
    那么，秦艽因身上的毒发而自顾不暇，只怕连辩解的力气都不会有，她就会当众成为意图毒杀大公主的凶手。
    这本是杀头的大罪，但若是皇上因顾虑秦老太爷而留下秦艽一条命，她也会因着毒发时的行径而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或许，那毒发时的瘙痒，还会让她将自己的脸和身子给抓个稀烂，从此变成一个丑陋吓人的怪物。
    大公主此计，若是成功了，便只有这两个结局。让秦艽要么丧命，要么生不如死。
    可谓最毒妇人心。
    但事实却是，大公主和秦妙的计划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她们自己给害了。
    可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唯一的解释，便是秦艽在事发之前就已经看破了她们的诡计，甚至还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对如今状况的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牧毕竟是官场上的要员，若是这点都看不透的话，便是白活一遭了。
    既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而听了秦牧的问题，秦艽便知道自己没有必要装傻了。
    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充愣，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略一沉吟，便说道：“既然父亲已经猜到了，艽儿便不敢再有隐瞒。昨天下午，一直与我十分疏远的妹妹忽然派了青竹过来请我过去，我当时便觉得奇怪，留了个心眼，将温香留在了望归楼内。等我去了妙言阁没过多久，温香便赶了过来，哭着说小弟去了我那里玩，却不小心毁了我房中的一幅画。”
    “康儿？”秦牧皱眉，“他虽是……可他一向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对于这个心智不全的庶子，秦牧心中自然也是疼惜的，所以一听秦艽的话，就忍不住开口维护。
    秦艽点点头，道：“我自然也是不信的，不仅仅是因为康儿一向乖巧懂事，更是因为我的那幅画，原本是放在寝房内的柜子上面的。柜子虽不算多高，可也不是康儿能拿得到的。”
    没等秦牧说话，秦艽就继续说道：“所以我心中疑惑，就立刻回去询问了一番，然后发现望归楼的粗使丫鬟春水行为有异，便将她抓去审问，从她口中得知，她是奉了妹妹的命令，故意在看到康儿到了我那里之后，才将温香引出门去的。”
    “康儿到了之后才把温香引出去？”秦牧显然是个很善于抓住重点的人，在秦艽说完那么多的话之后，他就直接敏锐地抓住了最主要的这一句话。
    秦艽点头，道：“康儿那么小，又极其乖巧，绝不会听了妹妹的话做事，所以我就猜测，是康儿身边的丫鬟香眉被人收买。”
    说是秦康乖巧，实际上，他为何绝不会听秦妙的话行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牧闻言，轻轻点头，问道：“可有将她抓去审问？”
    秦艽摇头：“康儿一向由香眉服侍，我怕抓了她来，康儿会不适。但因为我的那幅画所摆放的位置是在柜子上，我便猜想香眉若是做了什么手脚，多半就在柜子那里了。柜子里放的是我的衣物，我就让温香和暖玉二人去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我预备今日穿的这件衣服上有许多药粉，香囊也是湿润的。”
    秦牧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然后呢？”
    秦艽垂眸，掩去眼底的光泽，缓缓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药粉是何作用，只叫温香暖玉小心些，将衣服上的药粉抖落下来都收集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心中只想着，既然妹妹想害我，我便依样还给她……至于那香囊，原本我们只当上面打湿的只是普通的水，还是暖玉鼻子灵，闻出了奇怪的味道。”
    “我真的没有想到那竟会是剧毒，毕竟，妹妹和我虽然一直不合，但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我的衣物上面下了那剧毒之物啊！”
    秦艽的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又非常合乎情理，对于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切的秦牧而言，是极其可信的。
    尤其是她那句，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想到秦妙会在她衣物上下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