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眉一怔,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回来的时候温香已经在这里了。”
言外之意,此事应该问温香。
温香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这幅画是我拿出来摆在小少爷面前的了?”
香眉垂着眼眸,低声说道:“你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当然知道这幅画放在何处。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屋里了,而且画也已经毁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毁了这幅画,然后嫁祸给了小少爷?”
温香气得直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头望向秦艽,委屈而又愤怒地说道:“小姐,奴婢绝没有做这种事!”
秦艽摇了摇头,道:“我信你,别着急。”
她还是想不通,毁了这么一幅画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这个香眉似乎有些问题。否则,她只要说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就够了,为何非要攀咬温香呢?
秦艽眨了眨眼,慢慢道:“小少爷受了惊吓,香眉先送少爷回去歇息吧。”
香眉轻轻呼出一口气,忙福身应是,转头哄着秦康跟她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艽和温香暖玉三人,暖玉愤愤道:“小姐,那香眉分明就是怕受您责罚,所以故意想把此事栽到温香身上!那幅画好端端放在上面,温香怎么可能不小心去把画给毁了?”
秦艽没有接话,只淡淡吩咐:“温香去厨房问问情况,将香眉去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丝不落地问清楚,同时注意看看厨房里下人的神色,若有异样,不要声张,回来禀报给我就是。暖玉,去把春水叫进来。”
听她这么说,显然就是完全没有相信香眉的话,甚至还怀疑香眉了。
两个丫鬟顿时高兴起来,齐齐应了一声是,转头就去照办。
打听厨房里的事情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可叫春水进来却是很快。
暖玉刚出去片刻,便带了春水回来。
春水只是外面的粗使丫鬟,平日里几乎从不能跨进屋门,此时一进门,她就“扑通”跪了下去,神色紧张地道:“奴婢拜见小姐,不知小姐叫奴婢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秦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春水便不敢再开口,只端正地跪在地上,双唇紧抿。
暖玉看得疑惑不解,不由上前到秦艽身旁来,弯腰低声地叫了一声:“小姐?”
秦艽心中暗笑,暖玉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呢。
在她眼中,春水大约只是刚巧把温香叫出去问了些事而已。
如果不是这些内宅手段大抵如此,秦艽也不能如此笃定春水是被人收买的。
她慢慢端起茶杯,以杯盖轻轻拂动着茶水上面漂浮着的一片茶叶,懒洋洋道:“暖玉,把我的针线笸箩拿过来。”
暖玉一怔,越发看不明白了。
把春水叫进来了又不理会,一转眼又要针线?
暖玉心中疑惑不解,却还是迅速地转身去拿了来。
她将东西摆在桌上,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姐。
秦艽微微一笑,终于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望向依然跪在前方的春水。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春水低垂的眼眸慢慢抬了起来,在与秦艽目光相触的一瞬又猛地一惊,连忙垂下头去。
秦艽眨了眨眼,缓缓道:“若是直接交代了,我就留你一命,赶出府了事。若是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我便让你一辈子也说不了——这针线不仅能绣花,也能用来缝嘴。”
她的语气轻飘飘懒洋洋的,仿佛只是晒在太阳下的一只慵懒小猫在舒服地低叹。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春水和立在一旁的暖玉脊背生寒。
暖玉怔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秦艽话里的意思,惊讶至极地望向春水,道:“原来你今天这么做是故意的!”
春水身子一颤,猛地抬头望着秦艽,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小姐要奴婢交代什么,还请小姐明示。”
秦艽嘴角一挑,淡淡笑起来:“明示啊,那我就问了,今天叫你将温香引出房间的人,是不是秦妙?”
她是怀疑过冯氏的,但若是冯氏,应该不会露出这样明显的马脚。
在问话的同时,秦艽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春水的脸。
就在她将“秦妙”二字说出来的时候,春水脸颊上的肉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看来是没错了。
秦艽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奴婢不懂小姐在说什么!”春水按压着心中的惶惶不安,将声音提高到近乎尖利的程度,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奴婢今日不过是因库房的事情不知如何是好,故而才寻了温香姐姐询问一二,奴婢实在不知这有何错处,竟然让小姐如此生气。若是早知道会如此,奴婢绝不会找温香姐姐询问的!还求小姐不要生奴婢的气,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对!”
口口声声地认着错,却是一副极力忍受着委屈的模样,怎么看都好像是秦艽在逼她认下子虚乌有的事情。
暖玉心中方才的那份确信现在却是动摇了起来,按温香所说,春水不过是叫温香去库房问了一下锦缎受潮的事情而已,刘妈妈告假,暖玉又跟着秦艽出去了,就只剩下温香一个大丫鬟在这里,春水找温香询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啊。
暖玉心中想着,又悄悄朝秦艽看过去。
却见秦艽一脸淡然地笑着,神情间丝毫没有犹疑之色。
暖玉不明白,小姐怎么就能肯定春水有问题呢?
自春水说了那番话后,秦艽就不再出声了。暖玉自然也没有说话,只是心头疑惑地立在一旁,悄无声息。
屋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而这样的寂静却比厉声发问还要让人难以忍受,春水心中难受之极,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将她捏在手里慢慢收拢,让人喘不过气来。
慢慢的,她就哭了出来。
她能哭出来实则皆是因为心中紧张害怕,可在这个时候落泪,恰恰倒显得她的确委屈了。
房中多了些哭泣声,也不像刚才那么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