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秦艽再去看望老夫人的时候，就见冯氏早已经坐在床边了。
    老夫人靠在床上，气色好了不少，最奇怪的事她脸上竟然带着笑。
    等秦艽听到冯氏说的话，就知道为什么了。
    “康儿着实可爱，昨天伤到了膝盖，今天一早还跑去厨房，说叫厨娘给祖母熬鸡汤喝呢。”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充满了对秦康的喜爱。
    老夫人便笑着道：“那孩子之前生病的时候，我便会给他喝鸡汤，告诉他鸡汤是补身子的，没想到他倒记住了。”
    秦艽心道，秦康要真这么聪明，还能叫心智不全吗？
    这不过是冯氏讨好老夫人的话而已，但也只是说几句话，没人会去查证是真是假。
    秦艽慢慢走过去，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冯氏，福身行礼道：“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道：“好多了，昨天还连说话都困难呢，快过来坐。”
    床前就那么点位置，秦艽过去，冯氏就得让开。
    冯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让了开来，口中道：“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夫人看向她，道：“你就不必过来了，身子要紧。”
    不管老夫人是否讨厌冯氏，她也不至于连腹中的孩子一起讨厌了。说不准，冯氏肚子里的就是一个小孙儿呢？
    冯氏应了声退下去，离去前还看了秦艽一眼。
    那神情小心翼翼的，还有一丝羞愧，仿佛真的认识到她之前的错了。
    秦艽并不相信，但若是冯氏就此罢手，她还乐得轻松了呢。
    但更大的可能是，冯氏现在才刚刚被放出来，不敢再立刻生事，否则处罚肯定还要加重。
    “听说昨天康儿在你那里玩了许久？”
    老夫人笑着问。
    秦艽看向她，点头道：“是，康儿很乖巧也很有趣，他走的时候我都有些不舍得呢。”
    老夫人笑容更深，一脸皱纹深如沟壑：“他回来之后还在念叨着你呢，说你给了他糖葫芦吃，一口一个大姐好。”
    秦艽想起秦康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昨天柳姨娘还来看望了我，只可惜她身子实在太弱了，否则康儿跟着她……”
    老夫人话说到一半又摆了摆手，道：“她连自己都没护住，康儿跟着她恐怕还不如跟着我这老婆子。”
    提到柳姨娘，秦艽就想起她温和的笑容来，不由道：“昨天我离开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柳姨娘，她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
    老夫人轻笑一声：“若不是她太好了些，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秦艽暗暗点头。
    在这样的深宅之中，尔虞我诈才是常事，几乎每个人都多少有些心机，否则根本无法存活下去。
    柳姨娘虽然现在还活着，可她的情况……其实生不如死。
    那样一个风一吹就倒的人，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不见天日，若是换了秦艽，真不如一杯毒酒喝下去了结残生。
    可柳姨娘即便拖着这样残破的身体也依然坚持活着。
    秦艽大概能猜到原因，是因为她的孩子秦康。
    就算孩子是个痴傻的呆子，那也是生母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柳姨娘舍不得丢下孩子自己死去啊。
    想到这里，秦艽又想起来，昨天她从这里离开就遇上了柳姨娘，然后在花园遇到了秦康，再将秦康带回望归楼，一直到天色渐暗之时张嬷嬷才来接孩子回去……
    这么说，柳姨娘极难得地出来一趟，却没见到她的孩子。
    秦艽不由问老夫人：“柳姨娘不想见见康儿吗？”
    老夫人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啊。她整日里病怏怏的，万一过了病气给孩子就麻烦了！”
    听她这么说，秦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她继续问：“那这么说来，柳姨娘已经很久没见过康儿了？”
    老夫人回忆了好一阵，才道：“去年夏天见过，她去了花园，在凉亭里远远看着康儿放风筝。”
    隔那么远，岂不是连脸都看不清？
    老夫人见她沉吟，便道：“见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秦艽点点头，没再多问这件事。
    老夫人就问道：“听说大公主给你下帖子，你没接？”
    秦艽道：“昨天圣旨刚下来大公主的帖子就到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惹不起，我就只能躲着了。”
    老夫人笑了笑，道：“可你也不能太不给大公主脸面，她代表的是皇家，你这样做，恐怕会让皇上不满。毕竟昨天才赐封了你郡主头衔，你就那样对待大公主，传出去这话可不好听。”
    秦艽点头：“祖母说得是，艽儿下次不会了。”
    然而她心中却在想，话再不好听能比百姓对大公主的评价还难听吗？更何况，昨天的大公主绝对是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给她送帖子来的，她要是应了，那就是羊入虎口。
    皇上的令牌固然有用，可她也不敢对大公主怎么着，恼来闹去不就一场笑话么？
    她懒，有这功夫不如多绣一条手帕。
    又闲话了几句，张嬷嬷就把汤药给端来了。
    秦艽借机起身告退，回了望归楼去。
    午时，她刚吃过午饭，暖玉就来禀报道：“小姐，大少爷请您去前院，说是有朋友来了，要让您认识认识。”
    秦艽一听，就猜测道：“是不是上次那个慕容远来了？”
    那天他就说过回来秦府，言词间又似乎与秦战关系很好。
    暖玉点头：“极有可能！”
    她说完，又道：“若是他反悔想把画拿回去怎么办？”
    秦艽笑了：“那就叫大哥揍他。”
    暖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姐是在逗她。
    前院花厅，秦艽到的时候就看见秦战和慕容远正在说话，两个人都笑呵呵的，看起来关系的确不错。
    两人见到她来，都一起站了起来。
    秦战道：“妹妹，这是慕容远，慕容家现任家主，家里非常有钱，京城中大小商铺数不胜数，以后你若要买东西，只要去他的店里报他的名字，就不用给钱了。”
    慕容远两眼立刻一瞪：“有你这么教坏自己妹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