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开口，只会显得她不懂事。
    秦艽心中轻叹了一声，缓缓道：“父亲，事情已经过去了，母亲一定知道自己错了，而且现在秦府需要主母主持中馈，之前对母亲的处罚，就算了吧？”
    秦牧神情动容，既觉得这个女儿懂事，又对她分外愧疚。
    他沉默了一阵，才点头道：“上次的事情艽儿你才是受害者，你愿意原谅你母亲，为父心中甚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为父一定满足你。”
    这是要补偿她了。
    秦艽想了想，笑道：“还真有一件事，父亲，艽儿整日待在闺房中实在无聊，希望能获父亲准许，今后自由出府。”
    秦牧愣了一下，笑着点了头：“这不过是小事罢了，就算你不说，只要你想出去，向你祖母或母亲说上一声，她们也不会拦着你的。”
    才怪！秦艽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冯氏母女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脸上的笑憋都憋不住。
    秦艽在老夫人床边坐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就起身告退，回望归楼去。
    刚出当战堂，她却迎面遇上了一个陌生妇人。
    那妇人看到她，也愣住了。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还是秦艽先想起来她是谁，笑着开口打了招呼：“柳姨娘身子一直不好，怎么出来了？”
    这便是秦府大房唯一的一个姨娘，也就是那个傻孩子秦康的生母。
    柳姨娘常年病怏怏的，尤其是冬天，根本不能踏出房门一步，稍微一吹冷风就得受凉。
    秦艽之前看过她的画像，只不过这是个不重要的人，她并未用心去记住。如今一看，只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纸片做出来的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得飞起来。
    她两只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眼睛底下一片青黑，双眼空洞无神，明明在看着对面的人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颧骨突出很高，脸颊却深陷下去，下巴尖得像能当刀子使。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做得很小了，可穿在身上依然空荡荡的，不难想象在这层衣服底下藏着怎样一副瘦弱的躯体。
    秦艽仔细打量了柳姨娘一阵，心中暗想，她的性命只怕是不长了。
    柳姨娘身子不好，又长期关在屋子里，脑子都有点混沌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艽是谁，薄薄的嘴唇轻轻扯出一丝笑，声音低弱地说道：“你就是大小姐吧？早就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可我身子一直不好，这么久都没能去看看你。”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非常轻柔舒适，就想夏天的一阵解暑的清风。
    秦艽顿时对她生出好感来，笑道：“姨娘的身子最重要。”
    柳姨娘笑了笑，有些僵硬地伸手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转头交给身边扶着她的丫鬟，示意她拿过来给秦艽。
    她望向秦艽，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秦艽接过那只旧得已经有些变形的银镯子，触及上面残存的体温，心中顿觉暖洋洋的，“多谢姨娘，这只镯子做工真好，我很喜欢。”
    柳姨娘笑着，正要说话，一开口却咳嗽了起来。
    秦艽忙让到一旁，吩咐丫鬟道：“快扶姨娘进去。”
    看着瘦弱无比的柳姨娘被丫鬟搀扶着慢慢走进当战堂，秦艽捏了捏手里的银镯子，慢慢踱步离去。
    途经花园的时候，她远远就听到了秦康的笑闹声。
    转头看去，只见负责照顾秦康的丫鬟香眉正在放风筝，秦康就跟着风筝跑，一边跑一边仰着头望着风筝叫：“高，高！”
    他生得玉雪可爱，一双黑葡糖似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两条缝，由于跑动，他的脸颊都红润起来，就像一只大苹果。
    秦艽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就在这时候，秦康却两脚一绊，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顿时，原本笑嘻嘻的他就瘪嘴哭了起来。
    香眉吓坏了，赶紧扔下风筝过来扶他。
    秦艽也忙走过去，与香眉一起把孩子扶起来，一看，膝盖上的裤子都破了个洞，膝上更是磕破了一块皮，血都流出来了。
    香眉脸色一阵发白，立马跪地向秦艽求饶。
    秦艽道：“小孩子磕磕碰碰是常事，与你无关。这里离望归楼不远，抱上康儿去我那里，先给他止血上药。”
    香眉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抱了秦康跟着秦艽走。
    回到望归楼，暖玉和温香就迎了出来，一看情况便知道该怎么做，立刻将热水和金疮药都拿了出来。
    温香比较细心，便由她动手了。
    秦康痛得直哭，身子扭来扭去的，暖玉和香眉两个下人又不敢用力，一时间竟按不住一个孩子。
    秦艽想了想，柔声哄道：“康儿，你乖乖的别动，一会儿大姐给你吃糖怎么样？”
    秦康含着眼泪地眼睛眨了眨：“糖葫芦？”
    秦艽立刻点头：“好，糖葫芦，两串！不过你得乖乖的听话，让温香给你上药。”
    他似乎不太能听懂，想了好一阵，清澈的双眼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头。
    温香试探着再次把药膏涂上去，秦康秀气的眉头就皱成了一团，却是没再哭闹了。
    暖玉惊道：“小姐，看不出来您还会哄孩子呢！”
    秦艽淡淡道：“小孩子都馋嘴，上次康儿还送了我一颗糖莲子，说明他喜欢吃甜食。”
    暖玉佩服地望着她：“小姐还能记得那么小的事情，真厉害！”
    温香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
    秦艽不由笑了起来。
    秦康看到秦艽笑，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是掉牙的年纪，他的牙齿缺了一颗，笑起来十分有趣。
    三个下人看了，不由得都憋起了笑。
    望归楼的气氛可谓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秦艽觉得，从今以后该多把秦康带过来玩，她也不会这么无聊了。
    而且……秦康只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与秦家的一切恩恩怨怨全无关系。她可以喜欢他，不必把他当做仇人。
    秦康就在望归楼一直玩到了黄昏时候，还是老夫人许久没见到他，叫张嬷嬷出来找人，他才跟着张嬷嬷走了。
    走的时候被张嬷嬷牵着手，他还频频回头朝秦艽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