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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严江叹息道:“田午建立稷下,何能大功,世人却只知“讳疾忌医”、“病入膏肓”之中,令其贻笑至今,可见世人喜记君之过,难记君之功。”
    没错,稷下学宫这所催生了无数文化的大学,就是那个“扁鹊见桓公”里的桓公修的。
    这座大学里包吃包住,有才之士还有国家供养,建立了“趋士”、“贵士”、“好士”这些不同的补贴标准,允许他们不在其位而论其政。
    更厉害的是,齐国还经常在这里边问策,一但被君王看重,就可一步登天,所以《宋子》、《田子》、《蜗子》、《捷子》都是在这里诞生。还有《管子》、《晏子春秋》、《司马法》、《周官》5这些都是让稷下才士们编写。
    更不用说战国有数的孟子、荀子、孙子、申子……都来这讲过学,总之,如果将来后人要是背本地古文,齐地人绝对是中国第一,能把第二远远甩出去。
    他想找到校长,看看这里的藏书,却听周围的学子们说祭酒已经半年没有见到了,想见得等明年年初的祭祀之时了,至于说学宫的辩论,更是算了吧,齐王建至继位来,就来过三两次,没有权贵听论,自然便没有了百家争鸣的稷下学宫。
    更别说七八年前,严子在咸阳建立学宫,那里纸书皆多,又有秦地权贵愿于其中物色人才,如今的稷下有点本事的都去咸阳了,没办法讲出什么二三五六。
    严江很失望,陛下很骄傲。
    它表示自从阿江建立学宫之后,他每个月都会让人挑些出众的入朝,没有一次耽搁过,连在秦楚大战时督战于陈,都没有一次断过,也就寡人那么紧着你~
    严江埋头猛吸大王做为感谢,夸奖陛下简直是万世之明君,百代之圣皇,这样的事情,也就您能一看就懂,一听就明,简直是王中之王,天上之天!
    毕竟这点陛下是没有说错的,战国的文化理论,都是依托国家而存,谁愿意用,他们就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过来,争相拉踩卖安利,只要秦王表示对文化理论的重视,那就比什么条例都有用。这个时候别犹豫,吹就是了。
    陛下满意地翘了翘尾巴,阿江果然最懂他了。
    他们走过大能讲学之地,又去观看了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的藏书之楼,还有已经被六国流民租住大半的客舍,遥想了曾经的人声鼎沸之景,然后一起鄙视了湣王愚蠢,苏秦奸诈。
    就是这两个人,让强大的不可一世的齐国栽了个大跟头,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他们又走到昔日孟尝君的旧宅,这里已经被分给了其它田齐宗族,不见当年繁华之景,陛下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会,有些可惜地表示:惜未生在百年前。
    那个时候,是天下四公子的时代,是苏秦张仪,白起范雎,魏冉廉颇,赵武灵王、齐宣燕昭的时代,不像如今。他拔剑四顾,骤然发现,这六国天下,一个能打的对手都没有。
    简直寂寞如雪,还好有阿江陪伴。
    “可是陛下,权势之毒,方是君王之大敌,无人能助,无人可解,”严江悠然道,“就比如田甲劫王,是湣王,还是孟尝君?”
    陛下微微一凝,转头看他,这个话题,阿江是在触碰他们之间的一些底线啊。
    “湣王当年也是贤王,只是古往今来,手握权柄者,无不为权柄反制。”严江半分不惧,淡然道:“所以,湣王如此、桓公如此、昭王如此、武灵王亦如此,世间权势迷人眼帘,久持能清醒者,少矣。”
    陛下默然许久,竟生难以回答之感。
    严江也不催促,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齐湣王当年继位时,也是明君之像,他几乎做到了秦王如今的大部分程度:发动垂沙之战,大败楚国,让楚割地称臣。函谷关之战,大败秦国,秦国十五年不敢东进。子之之乱,灭掉燕国。然后又吞并富有的宋国,自称东帝。
    这个时候,燕王派出了有名的历史上最大腕的间谍——苏秦。
    苏秦入齐不久,就发生一件大事,一个叫田甲的宗室,莫名带着一百家丁打入王宫,劫持齐湣王,然后被“平乱”了,虽然没有显示这事和丞相孟尝君有关,但所以人都觉得,除了孟尝君,无人能做到这点。
    孟尝君当时百口莫辨,解释不解释都像是心虚,而就在这时,他的手下的几个门客向人们展示了什么叫猪队友。
    那几个老先生用性命担保,这事和我们主公没关系——他们齐刷刷地跪于宫门,对来围观的群众大声宣称这田甲这事绝对不是孟尝君干的,然后一起自杀在齐王门口。
    齐王大怒,立刻问孟尝君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这还在查呢,你急着是想说明什么?
    下令着孟尝君问罪。
    而后,孟尝君被迫逃出齐国,他的后半生,便是在与齐国敌对中进行的,甚至后来齐国被五国围攻时,他冷漠地“保持中立”。
    等多国攻齐之时,齐湣王派大军迎敌,却在千里之、敌强我弱之时,外强令将领出营垒,而主动出击,然后当然就大败了,他逃出齐国,流落卫、鲁等小国之中,最后被楚将剥皮而杀,看得他儿子都吓傻了。
    虽然后来齐国复国成功,但可强大的齐国就此消失于世间,只有一个面对魏楚攻打时抵抗一下的佛系国家,靠拉拢秦国勉强过日子。
    齐湣王当年蠢吗?
    都不是,只是他老了,担心权力,担心孟尝君势大,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他们是王,是寡人,不能错,亦不应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不错,权力能改变人的本性,而在六国一统之后,立下万世功业后,他还会允许别人质疑么?
    必然是不会的。
    沉默许久,陛下回过神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阿江可是真敢说。
    严江撸着鸟毛,悠然道:“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他捏着鸟翅膀,提起陛下,轻轻一戳,眉梢眼角都是情意:“分手吗?”
    “……”
    陛下沉思片刻,亮出宛如利刃的爪子。
    严江立刻温柔地抱起陛下:“是的,只有这个是我不敢的。”
    他埋头吸了一口陛下蓬松舒服的颈部绒毛,保证道:“阿江最爱陛下了!”
    陛下这才满意。
    哄好陛下,严江正要回去,便被鸟儿戳了一下,他疑惑地低下头。
    陛下淡然表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次。
    第169章 捡漏
    纸包不住火, 严子入齐的消息很快通传齐国。
    一时间,五国遗民窒息了。
    秦国杀了他们儿郎, 抢了他们土地, 毁了他们宗庙, 灭了他们社稷……如今,这秦王宠臣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齐国临淄?
    真当他们死绝了吗?
    听说齐国这货币之法也是他想出来的, 这是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啊!
    必要取他人头,以告慰先祖之灵。
    五国遗民们虽然已经是丧家之犬, 但能在这种大乱中逃出来的,便没几个软弱无能之辈,一时间,针对严江的刺杀达到了高潮。
    严江仿佛感觉回到了从丝绸之路上逃亡回国的刺激感,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行刺,上个街可能路边一个行人就刺来一刀, 喝个酒里边会有砒霜特有的泡泡, 吃个饭上菜上都会从盘子下拿出匕首, 登个高台可能就会遇到火灾,连赏个雨后夏日河花,都有人从荷叶下冒出来就是一弩。
    他却半点不带怕, 这些古代毒药太基础了些,论毒性还没有他的箭毒木大, 而且多为蛇虫之毒, 见效慢易变质不说, 还容易被高温破坏, 刺客的跟踪术也差劲,还没花花会潜行。
    不到半月,死在他手上的刺客已经有了一个排,并且向连级飞快发展。
    严江颇有点乐在其中的味道,却吓坏了齐国上下。
    严子与秦王关系虽然众说纷纭,可他的身份却是秦国次卿,在没有正卿的情况下,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要是出点什么差错,秦国焉能放过齐国?
    于是严子身边的侍卫瞬间就多了起来。
    齐王田建更是三天两头召见严子,借货币之法慰问讨教,但说完了却反复表示送你回国的车队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反正明里暗里都在询问“你到底多久回去啊,我这里容不下你这种大神。”
    在这点上,陛下也少见和六国君主达成了共识。
    这两天它也很提心掉胆啊——当年回家一路上刺激是刺激,但那时它是当成梦的啊,如今这渣江有家有小了,还这么瞎玩,万一有什么万一,是要它怎么办?
    而田安更是倒霉地做了严子的向导,陪他半月走完了临淄各大景点,更与他一起在刀光剑雨中走了一朝,感觉自己胆量都大了起来,成天看严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鼻子,嫌弃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严江就很遗憾,他还想找齐王,让他把稷下学宫的书抄一些回家,谁知田建果断地说你看个哪本就直接带走,不必抄了。
    主人这么赶客,老实说还是严江第一次遇到,但人家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久留,于是只能在稷下挑捡了一些后世早就失传的书籍以及所有有副本的藏书,一共二十多车,让齐王帮忙送去咸阳。
    齐王答应了。
    严江便告别了齐王的热情接待,走出北门,让身边的齐国侍卫们在山林边点焚起果木虫香,召唤自家花花。
    他看着山林间的枯叶脚印,轻轻一笑,凝视着一处凸起山岩。
    “不知这次,又是哪位?”严江轻笑着问。
    “严江,汝尚记得黄县张耳陈余否?”当先一名老年男人怒指他面容,脸上有恨意无尽。
    严江仔细想了一下:“记得,张耳在大梁为我所杀,陈余,好像是在去单父的路上被我杀的,未记错罢?”
    那老者气得手都抖了:“竖子!还我儿命来!”
    严江悠然摇头:“杀人者人恒杀之,老丈未免狭隘了些,罢了,说这些也无用,要一起上吗?”
    老者怒道:“吾难道还要与你独斗?儿郎们,速速取了他性命!”
    “慢着。”严江目露怜悯,只是从放满棉花的行囊里取出一个铁盒,“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前方数人已经飞快冲来,后方则开始举弩上弦。
    严江只能很遗憾地摇头。
    ……
    亲自展现了一次天罚之后,来找严江的人又大批量减少。
    他招回花花,没要侍卫们的护送,潜入山林中了——大路是不敢走的,根据齐国权贵打探的消息,很多在在路上的遗民们已经准备开在各大路口伏击他了。
    重回山林之中,花花步伐稳重,走出山林之王的气势,有它在,一般的豺狼虎豹都不会过来,华南喵们也会畏惧于里海虎庞大的体形避之则吉,严江则有些迷茫了。
    如今,大江大河算是走遍了,再想远点,就只有向东边走外兴安岭,经过楚科奇,穿越白令海峡,去美洲大陆了。
    可是,那边的如今的估计亚库特人都没有,靠近北极圈的地方,一人穿越那么远,连花花都带不过去,有点虎啊。
    而且……
    他撸了一把还在睡觉的陛下,发现自己还是有点牵挂的。
    绝对不是怕被爱鸟毁容,他只是舍不得鸟儿温暖的羽毛,还有那个小气又霸道,聪慧明智又不可一世的人而已。
    他和秦王之间……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是生是死,都是自己选的。
    世上不存在完全契合的人,那只鸟,已经在努力试图妥协了。
    不可能一次到位的,若是轻易能改变,他就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大王了,
    爱的就是他这头铁霸道的性子啊。
    “阿政,我回来了。”他轻笑着戳了一下睡鸟,继续起程。
    ……
    一路向东,又到了魏地。
    如今离大梁之役已经过去了三年,有秦皇在陈县的督战的一年,魏地已经基本恢复正轨,虽然每个村已都已经被编成了秦制的“里”,各种秦律也有人宣读,可犯罪私斗,还是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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