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自己两米远,身上自带排斥气场。
纪宁钧忽然觉得很有趣,她现在对他态度十分刁钻,不排斥不认可也不负责,像极了大众口中的渣男行径。
唯独在提起尹慧慧这个人时,情绪异常波动。
纪宁钧刚刚故意晾了她一会儿,她果然就有几分愠怒。他这时候解释:“刚刚是因为司机在,不方便谈论下属。”
“我看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柏溪言语犀利。
纪宁钧叹气:“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笑着说:“做男人真是挺难的,以前就是吃了不懂女人的亏。”
柏溪瞪着他:“你潜台词是说我难对付?”
纪宁钧清咳几声:“只是说我们思考的方式不一样,男人考虑问题总是十分理性,女人却往往感性。你那时候说没问题,我就真的以为没问题,可你其实一直都很在意。”
柏溪立刻否决:“谁在意了,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纪宁钧笑着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说:“她工作能力确实不错,但也不是尽善尽美。我调她离开不算冤枉她,如果这个时间节点能更早一点,那就更好了。”
柏溪吐槽:“跟了你这么久,说一脚踢开就踢开。”言语控诉,表情却没那么严肃。
纪宁钧送柏溪到门外,艳丽的玫瑰妆点着过道,空气里满是馥郁馨香。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就此道别。柏溪进了家门,在玄关脱换鞋子,又磨磨蹭蹭顺了顺鞋柜,始终没听到外面有离开的脚步声。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向着猫眼看了看。
外面漆黑一片,起初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会楼下有人回来,楼道灯开启,她才看到纪宁钧居然一直没走,就在她门口这边站着。
修长手指里夹着一根雪白烟卷……他居然会抽烟。
小孔里人脸变形,她很难看得出来他表情,只有那烟卷顶端的猩红一点分外扎眼。灯灭之后,这红也更加鲜艳。
直到这根烟抽完,纪宁钧才离开,楼下林荫道上,他双手插兜走得不算快。
柏溪按部就班地洗漱洗澡,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等着的时候瞄了眼微博,热搜仍旧没有下去,网友们一起围坐着尽情吃瓜。
“男人打人固然不对,但明明是这女的先动手的,所有板子不应该全打一个人身上吧,况且她还出轨了呢。”
“一看这女人穿衣风格就知道她骚,哪个正经女孩子露那么多胸的。这种女人就是要打,不打还不知道给你戴多少绿帽子呢。”
“不过就是一个抓奸的视频,硬是把一群田园女权婊看高`潮了。都把男人逼这样了,这女人能好到哪儿去,要换成我也要打!”
……
越往后翻,诸如此类的言论越多,柏溪看得一肚子火,立刻联系童杉说自己愿意接触一下这个新闻当事人,问她具体所在地。
童杉非常兴奋,说:“在京市!咱们去吧去吧去吧,当成旅游也好啊!”
京市?柏溪歪头想了想,那不是又要跟纪宁钧同处一个城市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发回一行信息:“……行吧,明天就出发。”
第47章 chapter 47
柏溪行程定得十分仓促,又事先声明不愿意搭乘飞机,助理因而给她买了火车票,时间是后一日早上八点。
为了不至于因为堵车赶不上,柏溪跟童杉没到六点就已经上路。
前一天晚上都熬了夜,现在坐在车上一阵东倒西歪,一个哈欠接着另一个。
童杉故意小声激将:“真是想不通你呀,放着好好的湾流不坐,.非跟我们这帮平头百姓挤火车,也太跌份了。”
柏溪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你到底想说点什么啊?”
童杉说:“一方面可惜你跟纪宁钧离婚,一方面又觉得你俩其实没闹到那么僵。”
柏溪呵呵笑了两声,童杉接着道:“要是真的没有爱情,要么极度仇视,要么形同陌路,怎么可能会像现在一样若即若离。”
柏溪懒得反驳她,说:“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说话别这么绝对。”
童杉指指自己:“我是有眼睛看的,只不过有时候懒得点破罢了。”
柏溪依旧是笑,迅速切换话题:“还是谈谈咱们一会儿要去办的那件事儿吧,今天我看热度还没退,大家普遍认可媒体的话了。”
“网友就是这样,缺乏起码的判断力,谁最后一个说话就相信谁。”
童杉顺利被带跑,完全记不起来之前两个人在讨论些什么,全身心投入到最新话题:“那姑娘是真的倒霉,被人打的那么惨,群众还想挖掘她身上的所谓污点。”
柏溪腹诽这人完全是金鱼记忆,接话道:“所以现在轮到咱们出马了。”
两座城市相隔数千公里,哪怕是速度极快的火车,也要开上小半天。
为了节约时间,两个人直接在车上用了一顿简单午餐,下车之后直接喊了辆车,往那姑娘的医院跑。
她们显然小看了京市的交通拥堵程度,哪怕不是节假日,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车流还是将她们堵得死死。
在等过第5个红灯,仍旧没有拐过路口后,柏溪和童杉达成一致,中途弃车而跑,选择使用公共交通工具。
京市的四月,姗姗来迟的春天被冰封在城市之外,两个人轻薄的衣服完全抵御不住此地绵延的冬季余温,被一阵强似一阵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又因为贪图漂亮穿了高跟鞋,走走不快,跑跑不动,拖着行李箱从下车点到地铁站台的通道,是两人走过的最艰辛的路。
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两人挤过重重人群上了列车,又一路站满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医院,以为总算是可以见到曙光了吧——
医院过道里满是各路媒体,她们被挤在长长队伍之后,空前盛况一度让人以为此处来了什么特需专家,童杉简直恨不得直接搬个挂号机过来。
等到她们找到传话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那姑娘通过自己家人递来消息:她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需要任何帮助。
柏溪、童杉两人满腔的热血,此刻像是被随意倒在地面的两碗狗血,彻底凉凉。
童杉沮丧万分,她原本觉得基金会名头响亮,这一次又是她跟柏溪同时过来,这姑娘就算再怎么奇怪,也不可能不见她们俩。
过分自信的结果就是,这次会面就像她的演艺事业一样失败!
早知道这个当事人这么难搞,她来之前就该动用一切资源跟她联系,也不至于把她们杀得如此措手不及。
柏溪经历过一开始的惊奇之后,很快就完成了自我纾解。
“咱们这次出师不利,完全是有迹可循的。”柏溪向着她干干一笑,说:“你难道没发现咱们一路过来都是绿灯,连一个认出咱们的粉丝都没有吗?”
她长叹一声:“接受现实吧,咱们都已经过气了,那姑娘不理我们是对的。”
童杉几乎觉得胸口被刺一刀,痛苦万分地捂着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要直接接受现实,然后打道回府吗?”
柏溪想了想:“那也不用,咱们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柏溪去找了方才帮忙传话的人,先是双手奉上自己的名片,又跟对方解释了这一次的来意,以及自己基金会的宗旨。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她影迷,在她摘了墨镜口罩认出她之后,不仅很兴奋地问她要了签名,还承诺一定会把话带到。
但这也只是让当事人给她们回了个电话。
姑娘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对她们的来意仍旧心存怀疑,并且始终坚持想用沉默来尽快让事情降温。
柏溪见她这么有主见,语气又十分平静,觉得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没硬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过去。
柏溪跟童杉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两个人奔波一天,却一件事也没办成,不仅身体劳累,心更累。
一向挑剔的童杉都没打算去找好吃的馆子,随便在酒店点了点东西,把肚子糊弄饱了就说要回去泡澡休息。
柏溪也差不多,身上几乎每个关节都在痛,连澡都不想泡,刚一躺到沙发,就整个人都黏了上去,动也不想动。
搁在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她也懒得去管,就这么窝着睡了一小会儿才接过来。
纪宁钧给她发了一堆信息,电话也打了十来个,最近的几条都是在问她动向。缪明今天送花过去却没始终见到她人,纪宁钧十分担心。
柏溪过来京市的事是临时起意,之前没有告诉纪宁钧,现在也懒得跟他说,随便回了句“今天很忙”就敷衍过去。
纪宁钧见她回复,立刻就把电话打了过来,柏溪扁嘴不满等了会,等到他再次拨过来才接起来,语气懒洋洋的:“怎么了?”
纪宁钧那边明显愣了下,问:“今天到底忙什么了,这么累,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现在回去了吧?”
柏溪刚懒懒哼了声,对面纪宁钧说:“是不是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我让人过去给你送点夜宵,买你最爱吃的好不好?”
“哎!不要!”柏溪被他逼得受不了,说:“别喊人过来,我不在家,我出差了。”
“出差了?你去哪儿了?”纪宁钧说:“怎么没有告诉我,离家远不远,我这次出来没坐湾流,我让人联系——”
“行了,啰里啰嗦的。我去哪儿还用跟你说吗?”柏溪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钱,干嘛要用你的私人飞机。而且我就不喜欢坐飞机……”
纪宁钧在柏溪这里吃了亏,只能立刻停了这个话题,没再多说:“那你早点睡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立刻就跟我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我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你怎么还一直在这儿叨叨叨!我挂了!”
说完柏溪就扔了手机,趿着鞋子随意去冲了把澡,她累得东倒西歪,躺到床上即刻入梦,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之后想到昨晚的事,一张脸立刻就热了起来。
纪宁钧不过是关心她,虽然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拒绝就行,干嘛一直夹`枪带`棒的说话,还朝他发脾气。
无非就是觉得他会宠着她,哄着她,所以一次次地拿话刺他。
柏溪以前拍戏最烦那种作作的女主角,出什么事从来不知道自省,要么全部推去男人身上,要么直接就说是男人错了。
谁想到她现在就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过分。
柏溪出去捡回了手机,思忖着是不是要给纪宁钧发个道歉的短信,可又觉得这也太丢面子了,迟迟下不去手。
没想到纪宁钧突然又给她来了信息,问:“起来了吗?”
纪宁钧:“有没有好一点了,人在过度劳累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差。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要是还觉得不太好,再吃一点甜的东西。”
纪宁钧:“你之前休息太久,突然迎来高强度工作,肯定会觉得不适应,慢慢就好了。”
纪宁钧:“你不会把我又拉黑了吧?以前我忙工作疏忽了你,你怪我不想着你,现在时不时跟你联系,你又怪我啰嗦了。”
纪宁钧:“做男人好难啊。”
柏溪一条条看过来,一开始是带着几分尴尬,中途又觉得懊恼,刚刚想说纪宁钧真的不容易,又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
做男人好难啊,这句话他之前就说过,看来她这位前妻是真的很烦人,总让前夫发出诸如此类的感叹。
柏溪盘腿坐在沙发上歇了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之前的纪宁钧。
他年纪轻轻掌管一个庞大的集团,很多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除了想要把事情早点解决,其他根本什么都顾不上。
突然有闲暇的功夫想到她,要么是被突然而来的其他事情冲忘了,要么就是时间不对,刚好遇到她不方便的时候。
他不停出差,来回奔波,或许是会对她有所疏忽,可他不管去哪儿,不管时差如何颠倒,他给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总会是她悠闲无事的白天。
柏溪轻声叹了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惆怅起来。
她琢磨着还是给纪宁钧去条短信吧,顺着他的台阶解释一下昨晚的事:“宁钧,昨晚我太累了,现在我想要——”跟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