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在张家界的最后一天，那几位客人早已在昨天下山后开车赶往凤凰古城。听导游说他们是生意人，难得有空出来玩。关于谁是那个男人老婆的问题，早已揭晓，两个孩子都喊那个漂亮高大的女人妈妈，另一个是孩子们的姑妈。
    “你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雨涵脑海里浮现出第一天弗兰克和两个孩子在路上嬉闹的情景，他的大胡子和亚麻色头发让孩子们好奇又害怕，在石板凳上休息时，小男孩首先凑过来仔细瞧着他，弗兰克开始做怪脸逗他，雨涵一边拍照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还从来没见过弗兰克如此顽皮可爱的一面。
    下午在鬼谷栈道，小女孩乖巧地一直坚持自己走路，雨涵忍不住对弗兰克称赞起她来。
    “你注意到了吗？爸爸肯定是比较重男轻女的，男孩一直是爸爸在照顾，妈妈基本不管两个孩子，小女孩和姑姑很亲近，先前我还以为是她的孩子呢。她一直不吵不闹的，坚持自己走路。”
    “是的，我知道在中国，男孩承载着为家族传宗接代的任务，孩子一般都是冠父姓。”
    “对的，不过现在年轻人的观念要开放多了，很多都是独生子女，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重视，有的更希望是个女孩子。在中国，男孩长大了，结婚是一大笔费用，要买房、买车、给女方彩礼，女孩子就省很多。”
    “哦，这个和我们不同，结婚和那些没有直接关系。”
    “你看小男孩好狡黠，他不想走路，就假装说想睡觉，爸爸只好抱着他，也不戳穿。相反妹妹很听话，为了姑姑手里的奖品，她高兴地在前面跑着，还喊哥哥下来和她一起比赛。”
    “是的，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女儿，可惜只有一个儿子。”
    “哦，你要是有个女儿，一定会把她宠上天的。”
    弗兰克憨厚地笑了。他的相机追随着小女孩的笑脸，雨涵的镜头则追随着他的身影。
    今天要游览十里画廊和黄龙洞，然后就要搭车去凤凰古城了。想到此，雨涵一边从床上爬起，一边提醒弗兰克早些把行李收拾好，等会他们就要退房了。
    天气突然又转阴了，山谷里雾气迷蒙，一条羊肠小道伸入其中，一边是山涧，一边是小火车道，两边的山峰层峦叠嶂，根据山峰的不同姿态，人们编织出各种传说，导游尽责地解说着，弗兰克自顾自地对着那些奇峰异石拍照，偶尔雨涵也会对他解释一下那些传说。
    和昨天的行程相比，十里画廊显得更轻松惬意，弗兰克也有同感，他更喜欢这样自然平常的小桥流水，山里的空气负离子含量充沛，空气原来也可以这样好闻，雨涵身心舒畅极了。路边的溪水时而潺潺时而水平如镜，雨涵在清澈的水里看见了小鱼，她兴奋地向后面的弗兰克招手。
    “快过来，这里有好多的小鱼，外面烧烤摊上的那些小鱼会不会就是从这溪水里捞上来的？”
    弗兰克快步走来，他想给小鱼拍照，雨涵跟着他顺着湿滑的小坡走到溪边，溪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深潭，鱼儿们徜徉在这里，俗话说水清则无鱼，这清澈冰凉的溪水里，只有这种小鱼儿，永远这么大，但是味道很鲜美，导游解释道。
    前面又出现一处在岩石间奔流的白色小瀑布，弗兰克按下相机的慢拍，一张精美如云雾般的溪流美景定格在镜头里。有时，为了选取更好的角度拍摄，他会跳下崖壁，来到谷底，在岩石间穿梭，不用说这石板山路永远都是潮湿的，那谷底的岩石更是在溪水长年累月地冲刷下变得光滑湿润，导游劝说无果，雨涵紧张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又着实欣赏这样一个陶醉于山水间的男人。
    当雨涵他们到达黄龙洞景点时，突然下起了雨，雨涵和弗兰克躲进小食街。长长的巷子里摆满了各种小吃和旅游纪念品，雨涵闻到了臭豆腐的香味，她忍不住点了一份，弗兰克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问她吃的是什么？
    “这是当地有名或者说全国有名的臭豆腐，我好久都没吃到了，你要不要尝一下？”
    雨涵一边说一边用竹签插起一块蘸着辣椒酱的豆腐递到他嘴边，弗兰克毫无防备地张嘴接住，刚吃下，就被呛得咳嗽起来。雨涵连忙找纸巾递给他，看着弗兰克狼狈的样子，雨涵竭力忍住笑，转过身继续吃着豆腐，周围的小贩们也都善意地笑了。看来这长沙臭豆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享受的。
    到了检票口，旁边的饮料摊上竟然有卖速溶咖啡的，这是弗兰克来到中国后第一次看到咖啡，他立马买了一杯，可惜味道不是他想的那样，没有多余的糖可以放进去，更别说蜂蜜了。雨涵一边安慰他，一边帮他拎着咖啡往前走，因为他任性地点了两杯。
    在雨涵眼里，所有的地下溶洞都差不多，洞里的闷热幽暗和拥挤让雨涵无心仔细观赏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不一会儿，她就脱得只剩一件贴身上衣了，再看弗兰克，橙色t恤紧贴在他的背上，早已湿了一大片，雨涵走过去，将纸巾递给他擦脸。
    “你摸摸我的头。”
    弗兰克无辜地望着她，似乎一头待宰的羔羊。
    “你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雨涵的手摸到他冒着热气湿漉漉的头发，赶紧缩回来，拿出围巾给他擦汗。
    “这里感觉比在深圳还要热。”
    弗兰克张开手臂，忽扇着自己的衣服，雨涵要给他擦背，他拒绝了，看看周围的游客，雨涵没有坚持。
    一路上下台阶，上船下船，洞里的落差至少有五六层楼高，弗兰克最后也放弃了拍照，两人商量着抄近道走向出口，结果还多绕了道，只好老老实实地顺着主干道继续爬那数不清的高而漫长的台阶......
    终于出了山洞，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寒冷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坐在花坛上，雨涵和弗兰克让身体慢慢冷却下来，穿好所有衣服，然后出去找导游。
    按照导游的安排，他们要回到张家界景区的停车场那里和其他游客汇合，跟随另一个散客导游乘车向凤凰古城出发。
    停车场里又湿又冷，约定的那个大石头下，凤凰古城的徐导还没到，雨涵和弗兰克拉着行李箱躲到了对面的商店里，雨涵冻得不停地来回走动，今天真是冰火两重天，贴身的衣服都是潮湿的，特别是弗兰克，两件衣服都湿透了，雨涵真担心他会感冒。
    四点多，他们终于坐上了开往凤凰古城的大巴，三十多个座位全坐满了，弗兰克似乎不太高兴，雨涵问他怎么了？
    “有些人好无礼，车子一来全部往上涌，不排队，也不管女人和孩子。后面还有人推我。”
    “这些全是散客，只想着自己能坐个好位子，男人基本没有礼让妇女的概念，你就不要想着是在美国了。”
    雨涵安慰道。
    “那也不能那么无礼地推搡我。”
    弗兰克愤愤不平地说，雨涵知道他心里的感受，在美国，陌生人之间是很防备的，人们排队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更别说肢体碰撞了，有的搞不好还会为排队插队掏枪。
    “他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在中国习惯了。就像今天在十里画廊，那么窄的小路上，小孩子跑跑闹闹，撞到你，有些人越过你，碰到你，都是无心的，也都是一种平时早就养成的习惯。”
    弗兰克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
    “他们的父母应该管好孩子，怎么可以在那么窄的小路上来回追逐打闹，肯定会撞到别人，这是很不礼貌的，大人更应该遵守规则，怎么可以硬生生的从别人身边挤到前面去。”
    “这个就是国情不同，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可能为你去改变，你不要太敏感了，他们不是专门针对你的。”
    “那撞到人，叫人让道，至少要道个歉打声招呼，这也不懂吗？”
    弗兰克越说越气愤，雨涵看看周围的人，压低声音反驳道：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让他们怎么说？不要再争了，我知道你是对的，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我们没法较真，试着理解接受就好了。”
    一路上，弗兰克不再说话，雨涵提醒他看窗外路过的芙蓉镇，他也假装睡着了。晚上六点多，车子在一个小镇停下来吃饭，导游带着一群人爬上昏暗的台阶，一排餐馆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被安排进一间茶室，原来这里是专门向游客推销茶叶的地方，雨涵不禁回忆起了多年前在庐山品云雾茶的情景，那口感曾经长久地留在她记忆里。
    弗兰克站起来说出去抽根烟，雨涵提醒他记得赶过来吃饭。服务员应该是一位经过专门培训的讲解员，把安化黑茶的发展史配上和湘西籍歌唱家宋祖英的渊源娓娓道来，大家一边听，一边品着茶，有的忍不住直接上柜台前购买了。
    茶喝得差不多了，导游让大家出门跟他去另一个地方吃饭，雨涵边走边四处张望，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弗兰克不知所踪，雨涵心里有些着急。等到大家在另一间屋子围着餐桌坐好，她走出来顺着原路回到停车场，那里黑乎乎的，车门紧闭，看来他是不可能在车上的。雨涵有些不快，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里？就匆匆赶回去吃饭。
    雨涵知道弗兰克肯定还在为下午上车的事生气，或者不想看到那些人，她心想，不吃也好，免得大家看到他郁闷的样子。等雨涵回到餐桌上，大家早已开吃了，饿了的雨涵就着剩下的饭菜填饱肚子，她心里盘算着等到了凤凰古城，再领弗兰克到外面去吃点东西。
    当雨涵回到车上时，弗兰克已经在座位上了，雨涵问他去哪了，饿不饿？为什么不回复她信息？
    “别管我这么多，我不饿，也不想让你逼我吃饭。”
    弗兰克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起来，雨涵沉默了，她心里有些委屈，但换个角度想，如果自己只身在国外，可能也会有些敏感吧，也许他真的不饿，虽然他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雨涵试着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