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弗兰克和雨涵都感到腹内空空。酒店餐厅的自助早餐在雨涵看来很丰富,虽不及外面的可口,但中西口味综合,品种多,新鲜干净。弗兰克一边吃一边说:
“这里的种类和美国酒店的有些一样,但是味道都变了。”
尽管这么说,他依然吃了两大盘子,雨涵汲取昨天的教训,也让自己吃得饱饱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今天下午三点必须准时赶到火车站,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附近的景点逛一下。弗兰克本来想去世界之窗,雨涵告诉他那里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逛完,而且门票不便宜。
“不过,我们可以去它旁边的欧洲小镇逛一下。”
弗兰克同意了,昨天路上看见那个埃菲尔铁塔,他兴奋得不行。
下了车,看到小镇的入口,雨涵有些失望,这个小镇基本是人为的一个景点,和广州沙面岛上那些有点年头的欧式建筑没法比。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雨涵悠闲地沿着小河走了进去,弗兰克拿着长筒相机忙得不亦乐乎。小镇游人不多,天气温和,在即将到来的春节之际,在深圳这个大都市,此刻这里还真有点欧洲的宁静感觉。很快,雨涵就逛到了小镇的尽头,实际这里只有一条主街道,旁边伸出一条小路,雨涵走了过去,一只小猫咪出现在眼前,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雨涵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是一只小老鼠在和它对峙,雨涵急忙拿起手机对准它俩,小东西们懵懵懂懂,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镜头里突然又出现一只小猫,小老鼠紧张起来,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它靠近的这只小猫。背后传出了弗兰克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快看呀,猫逗老鼠呢。”
雨涵示意弗兰克别出声,他轻手轻脚转到另一侧,举起相机。
远处小树林里冒出一只大黄猫,它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寻常,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过来,雨涵兴奋起来,好戏就要开始了。它一下子发现了那只可怜的小老鼠,母子三人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似乎就要胜券在握了,大黄猫猛地一扑,机灵的小老鼠一下子不见了。仔细一看,原来,就在它站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老鼠洞,猫咪们失望地散去,雨涵哈哈大笑。
“这哪里是猫逗老鼠,明明就是老鼠逗猫嘛。”
弗兰克附和着,又忙碌地拍照去了。
雨涵看到他对着松树叶子一阵拍,好奇地问:
“你那儿是山区,山上应该很多松树吧?”
“松树有很多品种的,这里的叶子很特别。”
前面出现一座天桥,有人在桥上走过,雨涵也想上去,视野一定很宽阔。她顺着旁边的台阶走了上去,没到天桥,但到了另一处景点,“冰雪世界”几个大字出现在一座圆形建筑的大门上方。雨涵兴奋地跑到围栏跟前,向下面广场上的弗兰克挥舞手臂,弗兰克将镜头对准了她。雨涵叫道:
“上来呀,我有新的发现。”
“什么?”
弗兰克不慌不忙地走向台阶,雨涵笑盈盈地打量着他。他头戴一顶灰色棒球帽,身穿一件橙色背心和蓝色牛仔裤,背着迷彩旅行包,脚上一双牛皮人字拖。看起来虎背熊腰,胳膊上的纹身应该是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雨涵感觉他是故意要露出那个纹身的,这个闷骚型的男人,有时像一个大男孩。
“这儿有个冰雪世界,太棒了!”
雨涵一边说一边拉着弗兰克向大门走去。
“omg,真舒服呀,我喜欢这感觉。”
来到里面,弗兰克不由得叫了起来,雨涵也感觉一阵嗖嗖的凉意。这儿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溜冰场,音乐在大厅里回荡,雨涵的视线被场内的舞者吸引。圆形穹顶下,溜冰场上雾气升腾,霓虹灯下一位苗条的黑衣少女正在翩翩起舞,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会儿旋转、跳跃,一会儿俯身伸臂,单腿向前滑行,就像一个芭蕾舞者那样优雅。雨涵的镜头追随着她,弗兰克问:
“你会滑冰吗?想进去玩一会吗?”
“年轻时候我学过滑冰的,很好玩,真的很想再尝试一下,可惜我们时间不多了。”
“是的,咱们出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了,除了凉快。”
他俩出来后,绕了几个圈子想找到上天桥的路,甚至走到了后面一个小树林里,那儿是一个临时停车场,雨涵询问小屋里走出的女孩才知道,这儿是不能上天桥的,那是世界之窗的一部分,属于收费景点。
实在没什么可逛了,他们打算返回。弗兰克的腿又开始抽筋了,雨涵建议弗兰克到前面的那家小餐吧休息一下。店老板是位热情的北方中年男人,弗兰克看看点餐单,叫了一杯黑咖啡,又问雨涵想喝点什么。
“我有热开水就够了。”
节俭惯了的雨涵拿出自己的蓝色保温杯,和店主聊了起来。她向他打听附近哪里有大型超市,可以买到泡黄瓜或者苹果醋。
“走出去,街对面就是一个超市,那儿还有一个沃尔玛,但我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你要的东西,我可以叫人给你送一瓶苹果醋来,我家里有。”
在问明了原因之后,店主热心地说。
“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自己过去找,应该可以找到的。”
真的很奇怪,沃尔玛竟然没有泡黄瓜也没有苹果醋,而且还不能用境外信用卡,弗兰克有些郁闷。他买了蔬菜汁和运动饮料,雨涵选了点食品,准备在火车上吃。他的现金不多了,雨涵提醒下了火车也许就要付现金给导游了,终于在回去的地铁站那儿,他们找到了一家外汇兑换点。
回到酒店,已是两点多,这时,雨涵突然发现她的保温杯不见了!雨涵好惆怅,这是马丁从他的公司给她拿的,上面有他公司名字。对于雨涵,这是一个珍贵的纪念,却被她弄丢了!一定是在咖啡店休息的时候,随手放在桌上,走时就忘记了。冥冥中,命运这样的安排似乎在暗示她,忘了吧,既然已成事实,雨涵只能尝试接受。
取出寄存在酒店的行李,他俩直奔火车站,首站到达广州东站,中间有两个小时的中转时间,他们必须赶到广州南站搭车。出了东站,雨涵带着弗兰克向地铁站方向走去。
这里的一切仍是那么熟悉,如果车站也有记忆,它是否还记得雨涵这个过客和她的故事呢?广州是她住过的城市里最喜欢的一个,看着陌生的人流,雨涵竟然感到一阵亲切。
站在地铁车厢里,弗兰克并不介意拥挤,雨涵示意弗兰克到两节车厢接壤的过道来,相对人少些。一切对于弗兰克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凑近雨涵小声问道:
“我可以对着人群拍照吗?”
“当然可以,只要不当面对着人拍。”
弗兰克举起手机拍了整节车厢的人头攒动,又对着车厢内的设备和文字说明拍了起来。
“这个有什么好拍的?”
雨涵随口问道。
“有些英文句子看着很有趣。”
“哦,也许翻译得不是十分准确。”
随着到站后乘客的上下车,雨涵找到座位坐下,示意弗兰克也坐下来,他看一眼上车的女性乘客,坚持不坐。雨涵只好又站回到他身边,这是初次到中国来的老外的通病,也是雨涵非常欣赏的一面,这应该就是绅士风度吧。
等到终于坐在开往怀化的动车上,雨涵和弗兰克都长出了一口气,今天一天到此刻才算可以休息会了。弗兰克是第一次坐火车,原本想在车上游览窗外美景,可惜天已经黑了下来。
行李架上堆满了行李箱,一位女孩推着行李走过来,找到座位后,看着自己的箱子左右为难,弗兰克走过去,边问边帮她从行李架上挪出一个空隙,将箱子放了上去。火车缓缓移动了,人们渐渐安静下来,雨涵尝试找充电插座,竟然没有,弗兰克拿出了自己的充电宝递给她。
“哎,我忘记下载一些歌在手机里了,火车上网络信号不好,听不成歌了。”
雨涵遗憾地说,要在半夜才到怀化,干坐着多无聊啊。弗兰克环顾左右,人们基本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吃东西,要么就是在闭目养神。
“我手机上有好多的,别担心。”
“好的,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雨涵拿出在候车室买的方便面泡好了,和弗兰克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这是她今天的第二餐。先前弗兰克总是说不饿,雨涵只好也忍着,现在方便面也成了美味。
“你喜欢这味道吗?”
“好吃,我的是鸡肉味的,你的是什么?”
“你不能吃牛肉,又不能吃很辣的,所以我给你买的是鸡肉的,我的是麻辣牛肉味的,想尝尝吗?非常好吃哦!”
雨涵边说边挑起几根面条送到弗兰克面前。
“吃一点应该没关系的。”
弗兰克自我安慰着,尝了一口。
“真的不错,辣。”
他喝了一口水,雨涵笑了起来。
“我年轻时曾经没地方吃饭,天天吃方便面,后来看见方便面就恶心,再也不吃它了。现在一般还是不会吃的,今天和你一起吃,感觉味道很可口。”
“我年轻时也不挑食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吃牛肉和喝牛奶吗?”
弗兰克一边喝着面条汤,一边说:
“我曾经吃过被疾病感染的牛肉,得了一场重病,好了以后,身体对牛肉就开始过敏。”
“真的好可惜,在中国,我们认为牛肉是最好的,相对于其他肉类价格偏贵,因此一般人家不会经常买。”
雨涵又想起前夫做的那道拿手菜来。
“我在美国时,看到那儿的牛肉和猪肉价格差不多,每次都怂恿我前夫买牛肉,虽然他总是说红肉少吃,含脂肪高。他会一种很美味的牛肉做法,用佐料拌好牛肉丁,接着裹上面粉腌制几分钟,然后在平底锅里放入奶酪,再放入牛肉,小火煎几分钟,就出锅了,真的很好吃哦。”
雨涵怅然若失地说,今生也许都没机会再吃到了。
“我的身体有些与众不同,牛肉从此吃不得,怕过敏,喝牛奶也会过敏,春天来的时候,对花粉也过敏。有一次到墨西哥度假,在那里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在回国的飞机上拉肚子严重。下飞机后,机场海关人员将我隔离检查,怀疑我得了什么瘟疫,差点没让登陆美国。后来我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休息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弗兰克平静地说着他的故事,雨涵靠在他肩膀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感叹,这个男人的生活真不容易,上帝给了他这样一个看似强壮实则娇贵的身体。
“身体对食物似乎有了一种抵抗,感觉不到饿,我经常一天只吃一餐,或者两餐。你也看到我发给你的图片了,我吃的都是比较新鲜健康的食材,最近这两年我几乎没有病过了。不过,每当出去旅行,我就会很小心,我带了一些药物,有抗过敏的,在我背包里,如果我晕倒了,你就抽出那个针筒,给我打一针就好了。”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是感觉好奇怪,你吃的比我还少,看起来却那么强壮。”
雨涵怜惜地抚摸着弗兰克的脸颊。
“只是以防万一,我就是想挑战我自己,其实我恐高。这次想在玻璃桥上蹦极和行走,如果完成了,就是一个里程碑,对我意义重大。”
弗兰克的大手握住雨涵放在他脸上的手,按在自己的唇上。
两人的聊天继续着,随着火车轻微地晃动,倦意袭来,弗兰克从包里拿出一个四方小枕头,放在自己右肩,将雨涵的脑袋轻轻移上去,又将一个耳塞递给雨涵。
“我手机上好多的音乐,当我写作和开车时都会打开听。你想听哪些类型的?”
“听你经常听的。”
“这是一个南美洲歌手,他的歌很有特点,节奏感很强,让我们听听看。”
雨涵和弗兰克相互依偎着陷入音乐的梦境,火车向着北方一路奔驰,一车的人似乎都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