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岑沂南关心紧张的双眼,宋西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让你担心了,我真没事!”
“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岑沂南笑得温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西汐摇了摇头,“没有,清淡一点就行。”
“好。”岑沂南转身去打电话。
吃完饭后,岑沂南见宋西汐的精神好了不少,那些压在他心头多时的疑惑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西汐,你和江时临以前是认识的吗?”
岑沂南补充道:“我说的以前,是指你来我家之前。”
宋西汐愣住了,没有想到岑沂南会这样的问题,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因为……”岑沂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宋西汐。
宋西汐闻言,心头重重往下沉。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不愧是洞察力惊人的江时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第二天,宋西汐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且正常医院上班。
她原本以为江时临会来医院看她的,但是并没有。又过了两天,江时临还是没有联系她。
宋西汐猜不透江时临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想主动联系他,可是经历了八年的山长水阔,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熟悉的彼此了,有些话根本不知道应该要从哪里说起才好。
按下那一连串烂熟心头的数字,犹豫半天最后又一个字一个字消除掉。
就算他认出她来了那又怎么样?八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用覆水难收这个词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下去的,他们分开的八年里,江时临还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相反,她的存在会给他造成困惑和不愉快。
想必他每次见到她,都会想起他父亲的惨死吧。
想到这里,宋西汐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像是被人狠狠剜了出来似的。
宋西汐啊宋西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跟当初那样懦弱,连向他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害怕他会用厌恶憎恨的眼神看着你,咬牙切齿让你滚!
深夜,厚重的乌云低垂,星光月色全无,喝了酒的宋西汐没有半点睡意,躺在沙发上睁大眼睛看天花板。
思绪繁杂,脑袋又沉又痛。
迷糊间,她听见敲门的声音。
宋思汐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都快十二点了,到底是谁啊?
门铃声愈发急促,对方显然是有急事找她的。
会是谁呢?有急事找她可以打电话啊。宋西汐疑惑起身走向大门,在猫眼里看见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江时临,竟然是江时临。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没来得及多想,宋西汐已经把门给打开了。
江时临喝了酒,脸色微红,身上有股淡淡的酒精味,还夹着香烟的味道。他低头凝望着她,眼里窜动着烛光般明灭不定的火焰,看似炽热,却又令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两人离得很近,宋西汐呼到他身上气息温度,淡淡的酒精味似乎也能让她酩醉,脑子有刹那的空白,心跳节奏开始变得紊乱。
宋西汐暗自深呼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微微一笑问道,“江队,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时临暗淡的眼底倏然掠过一抹恼恨之色,在角落的阴影里死死地盯着她。宋西汐让他盯得心里直发虚,有意无意躲避他的眼神,心里慌乱不已,像是坐在针毡上,双手局促得无处可安放。
她只好把微颤的双手别在身后,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强行压下慌乱不安。
“宋西汐,你的心怎么就能那么狠呢?”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走就是八年,你真有本事啊你!”
宋西汐心下大惊,迅速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这样一句带着埋怨的话差点让她的眼泪掉下来,半天才巍巍颤颤说出一句话来,“江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时临的双手落在宋西汐的肩膀上,逼着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他舔了舔后牙槽,再次咬牙切齿道:“宋西汐,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继续骗我吗?”
第27章
“我隐瞒你什么了?”宋西汐声细如蚊喃,心虚让她说话都没有底气。
江时临把她推后抵在墙上,他单手撑在墙上,将她整个人都束缚在他的怀里,如砂纸磨地的低哑嗓音痛心疾首道:“宋西汐,你躲了我整整八年,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躲下去是吗?还是说你已经决定好要躲我一辈子了?”
宋西汐抵制不住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我……”在他恼恨的眸色里,宋西汐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人皆没有说话,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在死一般沉寂的氛围里,听见彼此急促缓重的呼吸声,还有犹如雷捣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时临再一次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宋西汐,你躲了整整八年,累吗?”
江时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闷缓重,似乎被什么厚厚的东西包裹着,“八年啊,宋西汐你的心可真够狠的!!!”
他是真的想把她的心给挖出来看看,这颗心到底是硬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她舍得抛下他八年不闻不问。
宋西汐把头垂得很低,根本就不敢去看他,指尖颤抖得不像话。
江时临看着怀里的她,紧抿着唇,死活不肯回应他半句话。
事到如今,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他,是吗?
无名火从他的心底里涌起,江时临突然像一头发疯的猛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正视自己,“你看着我!”
江时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当年大家都说你坠江死了,他们把我带到你的墓碑前,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你已经长眠黄土之下,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里裹着压抑的怒火,“宋西汐,你知道我这八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
得知她的死讯的那一刻,江时临感觉天旋地转,天都塌下来了。
等他缓过神来后,已经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彻骨的寒意四起,将他吞噬得彻底。
他在她的墓碑前,不吃不喝坐了整整三天,最后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是宋捷让人把他给抬了去医院。
回到警校,他拼命学习,疯了似的学习,没敢让自己闲下来。那个时候的他,讨厌睡觉,因为一睡觉就会梦见她,会在半夜时分惊醒过来,满身冷汗涔涔,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到天亮。
再后来,警校毕业分配到警局工作,当他发现工作可以麻痹自己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谁都知道江时临是警队里最拼命的,全年无休,就连大年三十依旧坚持工作岗位。
谁都知道江时候工作起来是最玩命的,执行任务时永远第一个冲锋在前头,所向披靡。
还记得有一次跨境缉拿大毒枭,他带队闯进龙潭虎穴,把身上防弹衣脱下给了战友的他,依旧英勇冲锋在前。
在那一次任务中,子弹穿透江时临的左胸膛,命悬一线。
那个穿了他防弹衣的战友,在他的病床前泪流满面。他的上头领导跳脚怒骂道,“江时临,你到底知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我就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不要命的,简直是给敌人去送人头。”
江时临闭上眼睛,窜过脑海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念头:死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他终于可以在黄泉路上看见她了。
大概只有天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她,思念是蚀骨入髓的毒-药,侵蚀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无药可救。
或许只有死,才会就此作罢。
在眼底打转多时的热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悄然落下,宋西汐的声音很低很低,哭泣声里带着幽怨的委屈,“江时临,你到底还想我怎样?当初说要分手的人是你,说以后不要再见面的人也是你,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如你所愿了。”
宋西汐积蓄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泪流满面道:“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这八年来,她何尝又有让自己好过的时候?
刚分手前两年,她得了严重的失眠症,整宿整宿睡不着。
她让自己躲得远远的,从来都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他的面前。
“宋西汐,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你。”
“宋西汐,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这两句话成了她的魔障,成了她的心病。如果没有安眠药,她无法入睡。
那样撕心裂肺的生活快要把她给折磨疯了,严重的失眠症让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她终于受不了了,往手里倒了大半瓶的安眠药,还没有来得及塞进嘴里,被岑沂南冲进来一手打落在地上。
他红着眼,竭斯底里怒骂道:“宋西汐,当初我费尽心思救你,不是为了再给你机会寻死的。”
岑沂南辗转带她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情况才慢慢好转。
江时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房间上了锁的锦盒里,装的是全都是火车票,从安阳市出发到他所在城市的火车票。
她会躲在警校对面的咖啡馆一坐就是一天,只为有可能见上他一面。
只要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她就已经心满意足,满心欢喜了。
她把自己的心尘封了起来,不让自己出去,可谁也进不来。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她从不正眼瞧一瞧。
岑沂南曾经问过她,“西汐,你没想过要谈恋爱,还是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那时,宋西汐心里想的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孤独终老也比勉强将就要强。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当生命中曾经遇上那样一个人,其他人注定只能成为过客。
江时临松开手来,双手无力垂下,嘴角牵扯一抹苦笑,“宋西汐,你怎么就那么会挑话呢?一两句气头上的话你能记八年,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发自肺腑说过的我爱你牢牢记住一辈子呢?”
……我是前尘往事的分割线……
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妈妈赵青慕突然对宋西汐说,“西汐,咱们去孤儿院把哥哥给接回来好吗?”
宋西汐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妈妈,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哥哥了?我怎么不知道?是你不小心把他弄丟了吗?”
赵青慕摇了摇头,“不是,时临哥哥是江叔叔的儿子,江叔叔他去世了,时临哥哥被送去了孤儿院,咱们去把他给接回家里好吗?”
“哪个江叔叔吧?”宋西汐小小的脑袋里对这个名字叫江成宇的江叔叔丝毫没有印象。
“他是妈妈的一位朋友。”赵青慕笑了笑,“西汐,你不是一直羡慕你的同学有哥哥吗?咱们现在很快就有哥哥了,你开心吗?”
“开心!”有个哥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就像她的同桌婷婷,她的哥哥会和她一起玩,每天都会把好吃的分给她,要是谁敢欺负婷婷的话,他肯定会揍那个人替婷婷出头。
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多酷呀!
宋西汐开始期待这个叫江时临的哥哥的到来。
那天早晨,宋西汐很早就醒过来了,催促着赵青慕去接哥哥回家。
原本赵青慕打算一个人去孤儿院接江时临的,因为她们海源市和江时临住的安阳市有点远,开车的话需要两三个小时。但宋西汐非得跟着一起,赵青慕拗不过她,只得带上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