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吃饭前的宁静时光里,房间里的人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
宇伯鼓捣着白天时候从街上淘来的“宝贝”,这是一件据说可以扰乱空间的信号发射器。现在上面的一些部件出了问题,他正试图修复。
“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搞出来恶性的社会事故可是要被判死刑的哦。”
“emm……哪有,老夫只不过想进行一场小范围的实验罢了,看看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
“胡言乱语,那都是骗你的话。一把年纪的人,又没有老糊涂,被人随便恭维几句就找不着北了,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出来吗?”
邓麒头都没抬,不屑地嘲讽道,老头子撅噘嘴,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继续拆卸部件了。
下午的时候,宇伯误打误撞闯进一处地下黑市,又误打误撞地展露了一手功夫,让别人误以为是同道中人,成功以“低价”把这物件从黑心的商贩那里搞到了手……
只不过,这是不好的事情,他本着照顾其他人的考虑,含糊其辞想敷衍过去,却被邓麒一语戳穿,还郑重警告说:
这是社会法则中明令禁止使用的仪器,可能会对社会的稳定和平衡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一旦被发现就会面临极其严重的处罚,可能一辈子都得住在异空间监狱当中。当然更严重的情况下,就算是被流放到恐怖的地方或者直接处死都是很可能的事情……
戚晓静静听着邓麒夸张的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至于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其实很简单——只能说在任何世界都有疯狂的科学家,他们不满足于现状,喜欢挑战规则——这个规则并非人类的社会秩序,而是具有引申义一种解释:限制人类前进、阻碍科技不断攀升的框架。
科学家们喜欢做的是突破,而疯狂科学家们喜欢做的是疯狂的突破。总之都是想要跳出限定的范围看看外面是什么景色,换言之——
这个世界当中已经有人发现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性,或者说,他们处于某种力量的监控之下,如果能突破,就能上升到“造物主”的高度。只要能搞清楚“法则”,就能自由修改整个社会的发展,甚至达成控制历史的进程的目的。
有利益就会有团体,这个行当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有茫茫多没有被安逸生活蒙蔽了双眼的人投身其中。从最开始的小科学家团体崛起,到身家巨富的财阀暗中加入进来,发展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地下市场也随之迅速发展壮大,屡禁不息。
宇伯手里的东西不过是这些隐秘组织私自交易的一些产品罢了。
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取得成功,否则明天醒来就可以看到天空中出现破裂的窟窿,以及那之后深邃且渺远的黑暗……
邓麒面前平行摊开了五张投影显示屏,两只手飞快地点触,一目十行地翻看新闻简报,从犄角旮旯的犯罪通告中寻找可能存在的规则盲区。
他对宇伯的事情丝毫不上心,毫无疑问,这老头子肯定被别人当做有钱又没头脑的“大爷”,成功骗他掏钱的招式没有一万也有一千。没猜错的话,只要稍稍做戏,让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然后假装认同并趁机推销,他肯定就乖乖掏钱了……
而这两样事情,在邓麒眼里都是最小儿科的行为,他就算闲到无聊也不会去做,有这功夫还不如研究一下这个世界存在的bug,找到破解逃出去的办法。
那个姓刘的其实已经无法控制世界的全局。对这种宏大的结构来说,他只能构建一个类似胚胎的东西,等着它慢慢发展,最多提供一定的助力加快它的发展。能不能出得去、有什么办法出去刘半仙并不比他们懂得多。他自己可以做到,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带人进出。
如果出不去,岂不是要和这里面所有平凡的人一样被困一辈子、再默默无闻地死去?
默默无闻已经是当今时代大多数人的标签,安逸的生活唾手可得,可以说几乎不存在奋斗的方向和动力。除却少部分天生喜欢“和自己作对”的人,但他们做的事情往往不仅仅是和自己过不去,更多的是和整个社会过不去,所以才会有很多所谓的“恶性事件”发生。
不过,这些都是报纸上面的定义罢了,而且处罚一般都十分严重,还要专门在报纸上开辟专栏展示出这样的故事。
这些报道对犯罪手法语焉不详,只着大量笔墨描绘惩罚措施,但并不能逃过“犯罪大师”们的慧眼,报道都是知情人写的,他们暴露的蛛丝马迹都会成为有用信息。说是为了杀鸡儆猴,最后的效果却不过是成为喜欢猎奇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亦或是有不轨想法的家伙的最大素材库。
邓麒现在就是这类人当中最积极活跃的一份子。他也拥有大部分这类人的特质:冷静、明察秋毫又喜欢独行。
至于戚晓,现在就是个孤苦的“残障人士”,被扶着坐在舒适的躺椅里面以后就再也无人问津,没有话语权也缺乏人权——接受人文关怀的权利……
她虽然屡屡尝试用一些奇怪的举动来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奈何另外两个人都兴致勃勃研究手头的事情,随口敷衍两句就没了下文。到后来她自己都丧失了兴趣……
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是一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二十三层的视野格外开阔,暮色的天顶之下,蔚蓝纯净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天边垂下的夕阳将橙红的色彩铺满大片的云彩之上,好像燃烧了起来。
于是,整个天空就像一块清亮碧透的水晶幕布,上面的火烧云纹样外加金光渐层构成了一副长空花卷。遗憾的是,戚晓并不能看到这番盛景。
“邓麒,现在几点了?”
看起来她又有些无聊了,时间一分一秒从指间流过,却还是没能数到预定的饭点。
“六点,你饿了吗?”
“没有。我前面是墙还是窗户?”
“高达一面墙的落地窗。”
“哇,外面的景色是什么样子,还有还有……天空是什么样子的?”
戚晓突然充满活力,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邓麒总算从电子屏幕上抬起头来,看了眼窗外,眨眼想了想才说:
“超级漂亮,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一样的景色。我不想用语言破坏它的美感,等你眼睛好起来以后就能看到了。”
“好吧。”戚晓撅起嘴,又懊恼地垂下头去,“不知道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好的迹象呢?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是怎么说的,你换药的手法有没有问题啊……”
邓麒无语,每次给戚晓换药都是激发了麻醉药效后才进行的,她当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单单从手法上来说,邓麒完全复刻了最标准的一套换药技法,运用隔空的方式精准施行,当然是最好的。
但这是需要保密的,他每次都偷偷进行,就连宇伯都没机会看到。
“乱说什么呢,当然没问题啦,我的手法那可是天下第一。放宽心,现在还没有到医生给定的期限,要是到了那时候还没好,恐怕我就得去医院讨要一个说法了。”
戚晓撇撇嘴:“你才在乱说话,我担心的是我的眼睛,你想的却是找别人算账,真是不分主次,能不能至少表现得靠谱一点?”
邓麒嘿嘿一笑,摸着脑袋说:“这不是给你打预防针嘛,无论如何都会有解决办法的,你不要想太多,正好休息些日子,等我们找到了冲出去的办法,可就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可能是想到了以后的事情更麻烦,戚晓立刻乖乖地闭嘴不说话了。沉默了有段时间,切屏切得飞起的邓麒突然问道:
“戚晓,你最近睡得还好吗?”
嗯?戚晓警觉地抬起头来,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我睡觉睡不好的事情……
就连一直没有插话的宇伯也悄悄挑了下眼皮,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怎么?你有调节的办法吗?”
戚晓不答反问,试着套邓麒的话。
“说到哪里去了,我最近新找到一个bug,并且成功加强了百分之五百的听力范围,闲着没事就拿你实验了一下,结果就听到你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的……”
“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
戚晓探出身子伸手就打,奈何距离掌控有误,一掌拍在了空气中不说,整个人还失去平衡向前趴倒……
邓麒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从凳子上蹦起来,冲破面前的五张显示屏,稳稳接住了戚晓。他的身后,荧光绿色的0和1编码掉落一地,空气中也氤氲着淡绿色的雾气。在那之后,是低头但抬眼看着的宇伯。
看到邓麒起身,老头子才低下头去,又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真是任性,我又没有听到什么,而且就听过那一次。懂不懂随时随地进行科学实验是科学家必备的素养,我都没在意你影响我睡觉,不知道你在纠结个什么劲……”
戚晓咧着嘴,“你”字说了三个后才理清楚话,大喊道:“你这人竟然还要贼喊捉贼!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而且,我怎么就影响你睡觉了!”
“当然影响啊,本着关心同事的的态度,我只好默默祈祷你赶紧睡着呗,结果你只是意识模糊地在床上乱滚,我可是瞪眼看天花板一直到凌晨三四点诶!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得,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戚晓再次愣住,虽然觉得他的话里似乎有某种绑架的意味,但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只好态度稍稍和缓下来:
“喂,你睡你的觉就好了,谁让你瞎操心的?我睡不着,你又没有办法,就算醒着也帮不到忙,说半天不还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好好好,都是我多事,本来还打算给你找个安睡的法子呢,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邓麒把戚晓送回躺椅上后,赌气一般地说道,还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双手叉腰,不管戚晓能不能看到,面部表情也十分到位。
宇伯偷偷看向他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弯成了一弯月牙,原本装模作样、形神具备的邓麒无意中一转头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张牙舞爪地摆手,暗示宇伯千万别说出来。
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眼睛里的神采就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