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总,关于这次的事件,可有什么消息,给小弟分享分享呗?”
盛峻刚走进医院就被谢云黏上了,他冷漠地说一句“没有”,但是这小子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不可能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邓麒的本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管……盛总,您就给说说呗,我准备材料也怪辛苦的。”
看着满脸谄媚的谢云,盛峻心里就是一阵冷笑。这小子也是,开口闭口间已经认定邓麒身上肯定有特殊能力。之前不过是为了试探他故意编造的借口罢了,有心就去造谣好了,还在这么认真求证,难道你真以为这种事情是可以验证的吗!
不过,既然你愿意相信就再好不过了,让我直接引导可能不容易,但是顺水推舟还是很容易的。盛峻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谢云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事情有戏,高兴地凑上来。
“其实吧,有件事也不是特别靠谱,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啊。”
“您讲,我会去求证的。”谢云立刻接上。
“据说伤者生命垂危的时候,所有医生都以为这场手术非常难做,可能机会不大了。但是神奇的是,手术中在很多个关键点上,伤者的身体竟然提供了很多便利,很多被医生判断为严重内伤的部位其实都没有太大问题,听医生说,那更像是一种快速的自我愈合……”
“哇,还能这样,这邓麒岂不是可以随意修复器官啦?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奥妙。”
“不知道,我还听说一件事。”
盛峻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引得谢云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墙上。两人的前面,张烨刚好探望完病人下楼来,看到盛峻后点头微笑,却对他身边的人不是很感冒。
“盛总,是来探病的吧?赶巧了,上面只有邓总一人,其他人都刚走。”
“张董,辛苦了。”盛峻笑着打过招呼就准备走,被张烨叫住问:
“不知盛总身边这位是谁,鄙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谢云畏畏缩缩直往盛峻身后躲。这何止是认识呀,当初来给洪升集团擦屁股的不就是眼前这位大人吗!两个人可是明争暗斗了很久,对彼此都太熟悉了。
“哦,你说这位啊。”盛峻让开到一边,把谢云完全暴露在张烨面前,大方地介绍道:
“是位自由媒体人,上次我们集团还和他们打过交道,吃了点小亏。”
何止是小亏。谢云心里嘀咕,那可是我们主编盯了很久的项目,一出手就要你们大放血,而我们也要从中捞一大笔的。
张烨点点头:“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可是盛总和这位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他又找到我们有什么问题了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张烨一直以来对盛峻就持有偏见,认为这个人表面正派,仅仅是在做表面功夫,心里常常另打一副算盘,为人处世过于圆滑,而且短时间内就高升总裁,排出一定的身份因素,肯定背地里还有其他鬼。
盛峻面不改色:“这倒没有,但是我想找谢先生调查一下此次事件。晓晓受伤,肇事司机至今下落不明,我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是一场谋杀,不知张董可有相同想法?”
“有,当然有,不过我更相信邓总的判断,他肯定会对这个事情作调查的,所以就不擅自做主了。另外我提醒盛总一句,您身边的这个人声名狼藉,一向喜欢通过煽动民意达成目的,做事可谓不择手段。和这种人打交道,还是要多留心啊。”
说完,张烨又深深地看谢云一眼。谢云知道这位一身正气,当初他们确实也对洪升集团使了阴招,都被人家看了出来,只不过这位张董认为相比之下他们的过错更大,才没有细究,爽快地承担了全部责任。但是每每提及此处,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敢面对张烨。
总算是走了,谢云轻轻松口气,直面这种满身正气的人压力还是蛮大的。
但旁边的盛峻却是没有动静。谢云悄悄看过去,只见盛峻冷漠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那种目光像是从找到机会就要把人撕裂的恶狼眼中发出,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温文尔雅。
估计是察觉到谢云的注目,盛峻面色缓和下来,并随之变得满面春风:“不要在意,我们公司就属这位老头最固执,什么时候遇到不高兴的事情都是直白地讲,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谢云默然点头,脑海里却闪过盛峻那个瞬间的面容。他做过多年的跟踪报道,其中不乏人物专栏,对人的表情研究太多了。基于职业敏感,他从来不会以貌取人,但对人物的微表情总是观察细致,并且常常能预判出别人看不到的真相。
“刚才你说到还有一件事,是什么事情啊?”谢云转移了话题,担心表情有破绽被盛峻看出问题来。
“哦对,险些把这个忘掉了。基于刚才的话,我还得到一个消息,说邓麒这个家伙已经活了将近一千年,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呢?”
盛峻编故事的本领真的是越来越高,他仅仅是从方立口中的一句“邓麒活了很久”的话就生拉硬套出这么多条框来,重点是这还真给谢云绕进去了,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逻辑似乎是通顺的。毕竟能修复器官也就意味着邓麒有可能会更换身上坏掉的器官,既然如此,人的身体自然就可以永葆青春……
他大大地点头,高兴地说:“我知道啦,多谢盛总提点。您忙,我先走一步。”
盛峻看着谢云急匆匆跑开的背影,脸上又是一阵不屑的笑容。他刚准备上楼,就见谢云又跑了回来。
“对了盛总,刚才您说戚晓受伤的事故不是意外,这个可以提供些线索吗?”
盛峻严肃起来:“你到底是要调查邓麒还是什么,这件事情应该交给警察去做吧。”
“嘿嘿,我就是随口一问,万一邓麒也被牵涉其中呢?”
“大家都只有个猜测而已,毕竟肇事司机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而那辆车被丢在荒地,也丝毫没留下线索,显然就是为这种事情专门准备的。”
“好,我明白啦!”
谢云一听就知道这其中有很多问题,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是这样的恶性事件,为什么盛峻的关注点不在抓到凶手,反而放在了针对邓麒上面呢?明明传说中他对戚晓有意思,换作其他人,肯定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件事压根查不明白吧,怎么听都像放弃的语气。
还是说他真的就看邓麒这么不爽,把一码一码的事情都分得很清楚呢?
盯着盛峻的背影,谢云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有一半都隐没在黑暗当中。
这次没有再出现阻碍,盛峻直接上到戚晓的病房,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邓麒的背影。他仍然保持着那副样子坐在戚晓床前,好像陷入了沉睡当中。
往病床上看去,戚晓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盛峻的心里突然一软,蓦的想起戚晓前些时候活蹦乱跳的模样,眼睛里就有种进沙子的感觉。
但是他刚想走上前去轻轻触碰戚晓时,眼角余光却看到邓麒双手捧着戚晓的手,靠在他的额头上面,心中的妒意如同小蛇一样向全身游窜开来。
都是这个家伙,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自己和戚晓之间好像隔了条银河般遥远,曾经能够轻轻松松交谈的时光再也找不到了。而他只能作为失败者出局,在外面默默看着两个人书写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如果你死掉就好了,甚至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他悄声走到邓麒身后,双手朝着他的后脖扣合下去,心里憧憬着有一天他就会这样死掉,既不会再给戚晓带来麻烦,也不会再给他带来阻碍……
正在这时,门上传来一声响,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讨厌的记者又返回来了,人还没到就能听到他重重的喘气声。盛峻没敢回头,随手抄起床上的一条薄毯子盖在邓麒背上,用以掩饰刚才的动作,然后才偏过头去看。
果然是谢云!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难道这个家伙也觉得自己活得太顺畅了吗!
盛峻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仍然是一副阳光明媚的神情。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冲着邓麒指了指,谢云了然,立刻把动作变得小心起来,生怕吵醒邓麒。
原本谢云马上就走出医院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进到戚晓病房的好机会吗?只要跟着盛峻,要是被问到就装傻说想帮忙调查戚晓出事故的真实原因,应该不会被发现问题吧!
他主意打定后转头就跑,绕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电梯已经上去了,又直奔楼梯间。戚晓的病房在哪里他熟悉的很,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外面整个走廊空无一人。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看进去,却发现盛峻站在床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再次闪过盛峻狰狞的面容,来不及细想就一把推开门,还故意装出自己气喘吁吁的样子——其实他谨慎起见已经外面缓了很久,呼吸早就平稳了下来。
邓麒总算被这个动静吵醒,起身时候背上的薄纱翩翩飘落,他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可能是被薄纱张开的形状所吸引,他的目光有些呆滞,一只手迅速出现接住了它。
手的主人的面庞立刻出现在他眼前,是个熟悉的家伙,没记错的话,前些天邓阳经纪人出事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子翻墙进医院来搜寻资料。他的目光立刻由松散变得专注起来。
看着邓麒友善的目光消失不见,谢云心里就是“咯噔”一响。完蛋,他想起我来了,不会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赶我出去吧……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果然,邓麒对这种不速之客的态度很不客气,话语中完全听不出留有一点余地。
“这个……我听说戚小姐受伤事出有因,想采访您一下……”
“不必了,事情没那么复杂,做恶之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你请回吧。”
只一句话就说得谢云目瞪口呆。什么……什么叫已经受到了惩罚,没搞错吧,事情压根都没有发酵,警察局那边好像还没有得到通知呢……
但是邓麒已经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脸,一副不打算和他废话的样子。谢云看看手里的薄纱,邓麒压根没打算接的样子,只好轻手轻脚放在床上,然后又看向盛峻,后者礼貌地笑着,用一贯客气的声音说:
“没听到邓总的话吗?他不喜欢重复相同的事情。”
谢云木木地点点头,最后看一眼邓麒的侧脸,木木地朝病房门走去。他修炼多年的厚脸皮和巧舌如簧的功夫此刻完全没有地方施展,不是因为邓麒防守多么严密,而是他的气场实在太强了,以至于他说“不”以后,谢云愣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一想到盛峻他们竟然还敢和这位对抗,处心积虑想要搞倒他,他不禁打心底佩服这群人,当真是不怕死的汉子。
等谢云出去后,盛峻才问:“晓晓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醒。”
“不知道。”
“医生怎么说的。”
“等。”
“邓麒,你少在这儿给我耍大牌,大家都知道事情是因何走到这一步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晓晓醒来到底有没有把握?”
这话已经问得很露骨了,几乎假定整个事件都和邓麒有关,甚至最后的治疗环节他也脱不了干系。邓麒自然听懂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骤然抬头,眼睛死死盯在盛峻的脸上,像是质询,又像是恐吓。
盛峻丝毫没有退缩,他的眼睛轻轻眯了眯,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来。
邓麒这个反应,本身就是最大的回答。
被“赶出去”的谢云很快就恢复了生龙活虎,他向来是这样,就算遭到再大挤压也能迅速反弹,甚至到达比原来更甚的高度。他安慰自己总会有办法的,一边快步向电梯走去。
经过一个诊室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两个医生谈话的声音:
“就是,你说奇不奇怪,那个女娃明明在手术前就被认定百分之九十没救了,可张主任硬是把人扛回来了。”
“可不是,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没用,毕竟人还是没醒。”
“那可未必,手术中有奇怪的事情,张主任自己没说,可是旁边的助理医师全都看到了。”
谢云眉头闪过喜色,立刻趴在门口偷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