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情况不对啊,你不是对付我的时候很有能耐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选择合适的人去全程偷听就好了啊,还有能瞒得过你的事情吗?”
戚晓沉思一下就发现了解决问题最简便的方法,但是她又猛然间想到邓麒方才的叹息声,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果然,邓麒的回答令她心中一颤。
“现在可能不太行了,能力有时候会突然失灵,不然那天早晨我也不会好端端的被你看到。所以像近距离监视这种危险的举动,除非万不得已,以后我绝对不会轻易使用。”
看着邓麒有些落寞的眼神,戚晓靠坐过去,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胳膊,小声问道:“你是什么情况啊?难道你和那个?星你里面的都教授一样是个外星人?所以你是不是近期就要回你的家乡去啦?然后因为想多看我一眼才留下来,拖延了回去的时间才会面临能力消失的危机?”
喂……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那只是编剧的脑洞好吧,而且还蛮不科学的。
邓麒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感受着来自戚晓肩膀上的热量,默默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两个人如此依偎在一起还是头一次。戚晓见邓麒没有说话,不愿打扰他似是沉寂的幻想,也把目光转向月华如水的窗边。
“星你”邓麒是看过的,当初这个剧火爆的时候宇伯刚退休不久,像个小女生一样天天抱着电视追剧,都教授一出场他就高喊着让邓麒来看,为老不尊的模样从那时起就可见一斑。在宇伯的狂轰乱炸之下,天天吵吵着“对电视剧无感”的邓麒也被迫“真香”了一次。
不得不说,这个剧让他觉得也许都教授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和他有种天然的命运相通感,都教授这个角色一出场就完全吸引了邓麒的目光。作为同是活了很多年的人,当听到还有另一则传说一般的故事存在,往往第一反应永远是立刻去找到对方,两个人好好畅谈一番彼此的心路历程。
遗憾的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找不到这样一个人——能真正体会到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心境,能完整见证他所坚持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刻……
侧过脸去看看戚晓嘟嘴的神情,他苦笑一声说:“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理由也没有那么扎实,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总之事情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而且我毫无办法。以后只能尽量小心一些了,要是还像以前一样莽撞的话,在关键时刻能力失效,肯定会因为毫无准备而遇到危险的。”
“没关系,要是你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危机,向我求救就好,我不会嫌弃你弱鸡的。”戚晓摆出一副健壮的姿态,伸出手大大咧咧拍了拍邓麒的肩膀。
听着女孩开朗的声音,邓麒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作生气地说:
“你最好祈祷我别在关键时刻出什么乱子,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盯着洪升集团下手了,你首当其冲,等他们发现是我在保护你以后,肯定要抽空研究和对付我,到时候的情况你可不见得应付得来,很可能我们俩都得……”
戚晓一把按住邓麒的嘴,大声说:“哎呀哎呀你别乱说话,我错啦!当我没说好吧,我就老老实实过我的小日子,等你邓大总裁保护我好啦!”
两个人笑作一团,末了,等房间重归平静,邓麒看向戚晓的眼神深沉而明亮,两个人的距离也在一瞬间被无限拉近。但是……戚晓却不想就这么便宜他,她再次一把按住邓麒靠过来的脸,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邓麒,还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为什么每晚十二点以前必须回家啊?难道这是一种神奇的戒律,犯了就会出其他的问题吗?”
邓麒笑着说:“因为我想看到你啊。”
“认真的!”戚晓提高了声音。邓麒假装思考一下后说道:
“其实吧,如果我没在十二点前回到别墅的话,就会变成一只无恶不作的大灰狼,专门吃小朋友。为了不产生上述恶劣的影响,所以我就必须……”
“哎呀!你怎么还在油嘴滑舌?要是原因不方便讲,你直说就是啦!”戚晓瞪眼嗔怪,然后别过脸去,假装赌气的样子。
原因当然不方便讲,难道我会说其实我被诅咒后本体就是这栋房子,如果到了十二点还没有回来,身体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而产生危险吗?
不会的,当然不会。那样的话就等于把自己的弱点讲了出来,如果再被有心之人撞破这个点后对房子下手,就更麻烦了。
邓麒抿着嘴点点头,又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能在任何状况下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宇伯为了这件事已经用心守候了这么多年,我只愿大家都能安然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什么……什么最后的时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戚晓的眼睛立刻瞪圆,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邓麒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真真切切的闪过都教授的脸——她是真的担心邓麒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她而去。
邓麒静静对上戚晓热切的目光,温柔地帮她把耳边垂下来的乱发捋到耳后去,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傻瓜,不要担心太多,我会至少陪你到老的,这么点时间当然不在话下。”
“邓麒。”戚晓落寞的眼神盯在地上,月亮的光已经渐渐淡去,窗前一片黑暗。
“嗯?怎么了。”邓麒轻轻拥她入怀。
“我们去旅游一次吧,认识你以后只看过你的一副样子,总是缺点什么。感觉只有离开这个环境才能摆脱对你的刻板印象,而且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做过一件事情呢,能留下回忆的事情。”
“好啊,等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就去。”
“拜托,你能不能准确一点,什么叫‘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没见你有闲下来的时候。”
邓麒尴尬咳嗽两声:“会有的,相信我……不过我们去哪里呢?我好提前做一些攻略。”
“不知道,我喜欢随性而来。”
“那就不用攻略,跟着你的性子来。”
“邓麒。”戚晓没有接话,反而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又怎么了……”
“你说话突然变得好虚伪,这不符合你的人设,我听着非常别扭。”
“……”
盛峻从被领到这栋大楼后,就隐隐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李泽辉既然掐着最后的时间点出现,肯定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甚至他在进入酒吧后那一刻,就察觉自己被几道目光牢牢盯上了,可想而知这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就接到了情报。
不过无论真相是什么又如何呢,盛峻今天来有一部分期待就是为了见李泽辉的,甚至,如果稍后就能见到盛东峰,他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
看着李泽辉刷过会员卡后,一行人从单独的电梯直接上了大厦的最顶层。这是一个装修豪华的秘密空间,配备有一整套的休闲场所和娱乐设施,他们径直走向户外花园。盛峻丝毫没有留意环绕在周围的餐厅、泳池、温泉,目光死死盯在不远处唯一一盏亮着的灯。
灯光拂开的苍茫夜色中有一个清瘦的背影,斑白的头发依稀可见。对方悠闲地靠坐在沙发椅上,手里夹着根美国大雪茄,久久没动,像是陷入了对远方浩渺星空的冥想当中。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这个背影上传来,那是他有十多年未曾接近的人。自从某天放学回家后母亲红着眼睛告诉他和盛悦,他们的父亲已经抛弃了这个家,独自去外面追寻他想要的东西后,这件事就毫无回转余地地发生了。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自顾自离开。随着渐渐长大,他凭借着一个小孩子当时所有的智慧力量,用尽各种手段调查父亲曾经接手的项目,才揭开了过去事情的冰山一角。
大概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国有资产监管不严,适逢市场全面盘活、国有企业全面改制,各种资本趁着起风,纷纷下海捞金。这些狼一样的目光又狠又准,盯上了公家存在的制度漏洞,很多原先不起眼但举足轻重的东西,如厂房、地皮、矿产资源、设备、技术人才等,纷纷成为大家疯狂争抢的对象。
盛东峰是个思想活套的人,眼见着周围有手段人都在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又想帮助他和戚洪业已小有起色的产业更进一步,遂铤而走险巧取豪夺公家的地皮。
他新注册了一家小公司,和在政府当差的发小方刚狼狈为奸,充分发挥“欺上瞒下”的奸诈手段,硬是将一块价值18亿的土地评估为负资产,以不过1亿的价格“贱卖”给这家小公司。就在他继续与人合谋骗取国家征地款时,戚洪业发现了他的勾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一纸文书递交到了省公安厅、省纪检委,瞬间将盛东峰从天堂扔进了地狱。
有二手准备的盛东峰一直对戚洪业保持着严密监控,当他发现戚洪业准备材料要告发他的时候,当即让秘书安排了飞往国外的飞机,当天夜里就偷偷离开了。
这是一个决定很多人命运的命运之夜。当戚洪业在硕大的天台上抽着烟出神的时候,他这位能力上绝对过硬的好朋友却在夜幕笼罩的航班上回望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
盛东峰甚至没有来得及和熟睡的一双儿女打个招呼,至于自己的妻子,他想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了吧。
在他出逃之前,曾想拉着发小方刚一同走。但彼时的方刚在经历过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后已经变了,变成一个可怖的人。盛东峰从来没有见过有着这种杀人眼神的方刚,当下认为多说无益就匆匆离开了。
与此同时,方韧也在仰望同一片星空,想着同样的事情。他基本上搞清楚了自己父亲身上所有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觉得父亲是可怜的,他恨,恨这个心中有恶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恨母亲偏偏没有看穿这个人心中的恶,然后就是无尽的遗憾……
当年的“万元户”对方刚来讲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一朝间他所占有的财富一度达到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水平,却又在一夕间灰飞烟灭,他觉得全完了,不仅仅是钱没了,他的人生也完了。
面对苦苦哀求他去自首的妻子,方刚第一次觉得有人如此愚不可及。他忘记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妻子,也忘记了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温馨甜蜜,满脑子只剩下“让她死”的报复念头,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安静平躺在案板上的菜刀……然后,恰好放学回家的方韧推门进来。
方韧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视野里是被收拾得整齐妥帖的小客厅,夕阳的淡淡光辉从罩着薄纱的窗户上照进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橘黄色光晕中,木制家具和上面喷洒的香水味混合着火上锅里香甜南瓜粥和淡淡炒菜的香味猛烈地往他鼻子里钻……不知为什么,他唯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好像一切声音都在那一刻消失了,直到拿刀带血的父亲从厨房中走出来。
这时候,他的所有感官似乎才恢复正常,橘黄色光芒被血色染红,刺鼻的血腥味压过一切舒适甜美的感受。他的目光被父亲眼睛里泛着血光的戾气所吸引,想跑脚下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方刚的动作在他的眼里成了慢镜头,奔跑、咒骂、举刀、劈下,就在他闭眼等死的一刻,一双胳膊从身后伸出来环住他的身体,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抱着跑到了楼外面。
胳膊上传来刺痛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血正从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中缓缓流出,而再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上面也有一道同样的伤口。可能是注意到了方韧的动作,抱着他的人把一块手绢按在他的伤口上,却对自己的伤口置若罔闻。
无神的目光转向这个人的脸,是一张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容,很好看,虽然有股冰冷的距离感,但却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后来的事情就是方韧自己打听到的了,虽然及时报了警,但方刚仍然成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避开了追查,像一只始终没能抓到的吃人恶狼,搅得人心惶惶。直到他自认为找到了合适的机会报复“出卖”他的同僚,才踩中警方的圈套落入法网。
因为罪大恶极,方刚的死刑在年内就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