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仪上显示的坐标并不精确,而且标识的位置短时间内在坐标轴上变化多次,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在天黑下来之前,邓麒尝试着给测绘小组的组长打去电话确认情况,但因为信号不好根本打不通。
不得不说,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有没有信号是个随机性很高的事件,唯一可以认定的道理是,想要获得信号就得去高一些的地方,说不准一阵大风就能把手机的信号格给吹上去。
现在,邓麒开着车摸黑前进,精神异常专注。他已经十分接近导航仪器上标红的信号点了,通常,我国北斗导航系统给民用的定位精确程度可以达到数十米的级别,这至少说明他就在测绘小组信号源不远的地方。军用的精确度更高,看清楚两米左右的地物不在话下。
按理说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应该能看到一伙无奈等待的人,但现在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邓麒心里犯疑:就算车坏了,车灯也总可以打开着把?至少方便我看到你们啊。
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碎石路时,随着车身突然的猛烈晃动,他的心也在某个时刻没来由的揪了一下。
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汽车摇晃了几下才稳稳停住。他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冰花人鱼坠,暗自庆幸及时发现了前面是一条断崖,差点就因为走神掉下去了……
邓麒下车检查状况,车前轮已经悬空,底座卡在一个突出的土丘上面。这种地方的存在就像陷阱一样,受视野限制,又黑漆漆的没有光,压根看不到土丘后面是什么,要是不留神直接开过去,连人带车就得翻下去。
可是,难道这样的路段不应该有一个路标吗?还是说这里实在太过偏僻,压根没有人在意这样的事情?
这个问题仅仅是一闪而过,更重要的问题是,刚才心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戚晓有关?邓麒的心里烦闷起来,手紧紧抓着冰花人鱼坠,想从上面获取一些信息。
无奈地是,他虽然在戚晓的海洋之心上做了手脚,让两串项链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联系,但如果不是项链的本体受到重创,他还是无法察觉到远处戚晓的状况。
除非出现像上次那样戚晓撞在什么地方,造成项链断裂的特殊状况,他才可以察觉到问题,可是这样的联系未免太过薄弱了一些。他倒是可以随意使用两条项链搭建出的类似空间虫洞的通道,从而迅速出现在戚晓的身边并守护她。
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那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就随意使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暴露不暴露两说,如果被很多人看到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绪总算平复一些。四处张望一番,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插在小土丘上,为了让后面的司机更容易看到,他还从车上翻出来一件亮黄色的夜间工作服挂在枝头,这样后面如果再有车开过来,就可以看到强烈的反光而有所戒备了。
做完这些事情,邓麒才把车倒回来,继续沿着一到晚上就模糊了边界的石子路前行。开了没多久,他听到前面的黑暗中有人大声呼喊,才终于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为什么不开车灯?这么黑的地方我压根看不到你们。”
邓麒推开车门跳出来,问站在最前面的组长。组长满脸懊丧地挠挠头说:
“出门的时候忘记检查车况了,电池电量本来就不多,结果白天出去干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误触了大灯开关,开一整天导致电池亏电了……”
白天,还开大灯?邓麒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这么说来,难道是这群人中间有人故意把电池里的电量放光吗?可是目的何在,只是把这群工人困在山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除非,这个人想要的不是困住这里的人,而是困住来接应的人。
蓦的,一个念头从邓麒心里闪过: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要对李老头下手了!
想到这里,邓麒眼神凌厉起来,不再和众人废话,招呼一声安排他们从车里找出来粗麻绳把两辆车连接起来,准备用前车带动后车的方式给第二辆车打着火。
这中间,有两个工人准备上邓麒开来的车,但被他拦下:
“一会儿打着火以后,我得赶紧开车回去。你们还是坐原来的车吧,组长上我的车。”
简单安排完以后,众人纷纷就位。在拉车绳的牵动下,后车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成功启动发动机,停车等后车的工人取下拉车绳后,不等他们重新上车,邓麒重重踩下油门,随着汽车引擎一阵轰鸣,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组长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偷偷看邓麒,暗自猜测总裁大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一向稳重的人竟然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要知道这可是夜晚的山路啊,路况还时好时坏,他竟然用白天进山的车速毫无顾忌地碾压过去,这股魄力实在是令人惊叹……
回到邓麒树立路标的地方时,组长皱眉看着好像穿了件和他们相同工作服的树枝,嘴里不禁疑惑地“咦”了一声。
从小组长的语气中,邓麒听出了更多的意味,于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组长想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说:“这么一说,那个地方我们白天经过的时候还是有路标的,不知为什么现在竟然换成了这个样子。”
邓麒一脚刹车踩下去,前面是一段有较大碎石块的路,组长毫无防备,在安全带的束缚下整个人还是向前一倒。
“你是说,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有人故意把路标拆卸掉了?”
“我不清楚啊,但是开车走过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哪里就算是在白天也很容易因为视野丢失而出事情,所以大家都十分小心呢。”
这么说来,是为了让不常走这段路的人中招吗?但是他们并不确定来的人一定是他才对,除非,公司驻地里的人凭空消失也是被人设计过的。
“是这样啊。”邓麒不咸不淡地回答道,经过特别难走的路段后,他又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这次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戚晓,虽然整件事情怎么看都和她没关系,但谁又说得准呢,毕竟这个姑娘从来都是自带倒霉属性的体质,要是因为打抱不平和那些人发生冲突,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组长感受着越来越快的车速,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双手都紧张地握在车门把手上面……他突然后悔上这个车了,可是明明是邓总叫自己来的啊?但是这么半天了,他一个问题都没有问自己,难道是为了让车保持平衡才特地让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面吗?
很快,邓麒就消除了组长的胡思乱想:
“我问你,你们刚才没有试着推车吗?电池没电而已,有很多办法都可以启动发动机吧。”
组长平复一下心情,尽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抖。
“我们当然试过了啊,可是压根打不着,司机说我们那辆车本来点火装置就有问题,大家推车费了老半天劲都不成功,自然就不愿意再尝试了。”
“谁是司机?”
“是一个姓何的小伙子。”
“是年轻人啊。”邓麒意味深长地又问:
“他来公司多久了?”
组长有些发愣,显然不明白邓麒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老老实实回答说:
“一个多月,还在试用期,这次来村子本身就是破了格带着他。是因为他一直做事积极,领导认为他是个好苗子,才特地关照我带他跟组进山的。不过他吃苦耐劳,专业素养过硬,开车技术也很高,的确没有拖团队的后腿……”
邓麒眯缝起眼睛来,这么一说就对了。突然出现的外人,还有打不着火的汽车和一系列看似偶然但太过巧合的事情,怎么看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照这么分析,村子里面是肯定出事了,而且有一部分目的是冲着我来的,得加速赶回去才行。
“我知道了。车速还得提高一些,你可坐稳了。”
这次,组长都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整个人就被甩在座椅靠背上,因为受到惊吓而嘴唇颤抖起来……
开枪重伤戚晓的头目名叫马志伟,是个性情爆裂的主。当他带着众人绕到山崖下面时,却发现地上只剩下一道血迹,并且在延伸很短的距离后就消失了……
“妈的,受这么重的伤都可以跑掉,肯定没走远,赶紧散开给我找!”
他带着随从选了一个方向前进,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真是一群饭桶废物!你看看人家那个小姑娘,跟着就跳下去了,你们这一群群大老爷们还在那儿扭捏,说他妈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为啥人家小姑娘就敢呢!”
随从唯唯诺诺地说:“她是本地人,说不定知道这下面不深呢,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还黑灯瞎火看不清状况,当然不值得冒这个险……”
这回答中规中矩,多少令马志伟心情舒坦一些。他手里还是紧紧握着枪,全部的信心全都寄托在这个上面。虽然只是一把小窝点制造出来的仿真枪,但用在关键的地方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可比肉长的拳头好使多了。
不过,他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受伤逃跑的戚晓,不过有另外的收获,他在树林的尽头看到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月光和树影斑驳交错的地方,鬼魅的模样好像一个幽灵。
随从有些紧张地说:“马哥,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吧,这种地方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别过去看了。”
马志伟手握着枪,膨胀得很,自信可以扫除一切邪魔妖祟,听到随从这句话后不屑地说:“你懂什么?越是这个时间出现的人才越奇怪,那个姑娘可是受了枪伤,要不是被人救了肯定跑不远,所以这个人反而嫌疑最大。”
随从无奈,只好跟着马志伟走上前去。马志伟扯着嗓子问:
“喂,不管你是人是妖,有没有看到两个女孩从这里走过,一个应该还受了伤。”
那人转过身来,脸恰好被树影挡住,看不清楚神情。但随从感觉他像是笑了一声,轻轻飘过来的声音好像是魔鬼的呼唤。
“看是看到了,不过看你拿在手上的枪,难道就是那个伤害她的人?”
这声音听着不对劲,两个人戒备起来,马志伟双手持枪瞄准对方,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就请你交待一下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吧。”
“好说……”
恍惚间好像看到人影一闪,就消失在浓厚的黑暗当中……
“别跑!不然我开枪了!”马志伟紧追其后,小弟拉不住他,只好跟在后面。
寂静的树林里,先是响起两声枪响,紧接着,短暂的沉寂后,又传来四声枪响,然后一切都重归寂静。
月光仍然静静流淌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有些地方被红色的液体渗透,像是点缀在上面的艳丽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