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世事如你,万中无一
辞夏大概毁了三斤米才做好一笼珍珠丸子,完了心里美滋滋的,夹了一个准备尝尝味道,却只感觉一阵凉风刮过,手腕一阵疼痛,丸子掉在了地上。
沈不周正在收拾跟战场一样的厨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辞夏?”
辞夏没听见,她正看着自己的手腕,刚刚被风吹过的地方像是被刀划过一样,开始渗出血来。
什么东西?
“辞夏?”
辞夏抬起头来:“嗯?”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两人同时看过去,沈不周放下手里的东西:“会不会是隔壁阿姨送菜来了,我去开门。”
辞夏点点头,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只觉得眼前一道青光划过,她猛地跟着跑出去喊:“沈不周?”
明明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大门口空无一人,夜里的风吹着几片落叶。沈不周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刚刚看见了什么,眼里一片空洞,张了张嘴,喊:“辞夏……”
辞夏刚迈开腿过去,沈不周却倒在了地上。
“沈不周!”
医院里,安顿好沈不周之后已是深夜了。医生并没有查出原因,好像就是普通的疲惫过度晕过去了一样,可是他却一直也不见醒。
辞夏甚至完全想不到他在门口看见了谁,而且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联系甄宥年。
刚准备问绯然借电话给朱楼打个电话,还没出病房门却碰见了祝安。尽管两人并没有什么大的瓜葛,之前的事也都过去了,可是辞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十分不擅长面对祝安。
祝安对着辞夏的时候脸色从来没好过,他走过来,大概知道了辞夏要去哪里,说:“绯然休息去了。”
辞夏扒着门框:“她不是说今天夜班……吗?”
“女孩子早睡早起比较好。”祝安十分有违原则地说了一句,然后径直走进来,看了眼沈不周的病历单,“甄宥年不用找了,他已经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辞夏一下子把门给抠坏了。
祝安抬眼,看了眼门框,又看着辞夏:“你不知道有人来找他了?”
“我知道。”
“知道还问什么问。”祝安打断她,“来找他的是夏家的大小姐,身份比你好学识比你高,几年前出了点意外,甄宥年以为她死了,听说了你身上珍珠项链的传言就来接近你,想借此起死回生。懂了没?”
祝安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奇怪,毕竟经历过,再加上祝深山的关系,有关这串项链,祝深山知道的事比辞夏还多,要不辞夏那次也不会下意识地找祝深山却被甄宥年截和了。
所以辞夏并没有奇怪为什么祝安会知道,她白了祝安一眼,脸上丝毫没有意外和难受的情绪:“懂,可是我也从来没觉得遇到甄宥年是天意,一开始就知道他或许是有什么目的才来接近我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来到自己身边,辞夏就觉得很开心,特别开心。甚至觉得,幸好自己还有点用,要不然也不会遇到他了吧……
“那你是不是傻子?”
辞夏懒得跟祝安讲,准备结束话题:“你少挑拨离间了。”
“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不跟你说一个字就不见了?”
“那他跟你说了一个字吗?”
祝安:“……”
眼见气氛越来越糟糕,祝安忽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吵到病人了。”
辞夏赶紧闭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沈不周眉头皱得很深,似乎被梦魇住了一般,嘴唇张张合合呢喃着:“辞夏……辞夏……快跑……不欺负你……”
辞夏莫名觉得心头一酸。
祝安皱着眉,理所当然地批评她:“朱辞夏,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的地方。不管是选择我哥还是甄宥年,我希望你最好能把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完。”说完立马自我否定,“不对,甄宥年已经不存在了,你准备一下好好跟我哥结婚就好。”
什么结婚,辞夏莫名其妙,忍了半天才尽量没一巴掌盖他脸上:“你哥哥都没说倒被你全安排好了!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计绯然跟胖虎……”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祝安不悦地打断她,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并在心里做好了一辈子不跟朱辞夏说话的决定。
病房瞬间安静了许多,辞夏给沈不周盖好被子。
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要处理,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她都分得很清。她刚来玉盘镇就认识了沈不周,除却自己的奶奶和遥远到陌生的父亲,沈不周差不多也算是亲人了,而祝深山只是普通的友人。
只有甄宥年,是始终如一的爱人。
所以听到祝安说的话她并不是不在意。
只不过很久以前,在她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就像朱瑾说的那些话,他能图什么,反而是她可以从甄宥年身上得到什么——在她忧愁畏怖的时候给她一生心安,在她绝望濒死的时候渴望长命百岁。
这些都是甄宥年给她的。
她记得以前朱瑾问过她,有什么愿望。那个时候没想好,现在想好了,她想快点解决完这几件事,取下这串项链,然后变成一个普通人,去跟珠灵许愿。
她会跟珠灵讲,朱辞夏想和甄宥年一起长命百岁。如果不能长命百岁也没关系,那就只要和甄宥年在一起。
因为朱辞夏喜欢甄宥年。
辞夏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偶尔有值班的护士路过,鞋跟摩擦着地面,像是一首催眠的歌,她如愿梦见甄宥年了。
他站在小土坡上,旁边还有一个女孩,他们拉着手。
甄宥年却看着她喊:“夏夏……夏夏……”
明知道不是在喊自己,可她还是应了。她想跑到甄宥年的身边,告诉他珍珠丸子已经做好了,却撞到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墙。
看不见却摸得着,像是一个水晶球一样,她被关在了里面,而甄宥年在外面。
“甄宥年……”辞夏绝望而又无力地喊着他的名字,她拼命地想砸开玻璃,可是只是徒劳。
最后甚至听不见甄宥年的声音了,只能看着他深邃的眉眼,薄唇轻轻张启说:“夏夏……”
“不要……”辞夏看见外面好像有一阵风,狂风席卷而来,扬起的沙尘暴将甄宥年埋在了里面,只剩下那个女孩,看不清脸,却能看见她朝着自己露出狰狞的笑,还有胸口一颗青色的珍珠。
辞夏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夏夏。
“小老板!”
辞夏猛地睁开眼,胖虎的脸在眼前放大了三倍,她猛地往后一退,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直接导致口袋里的尾戒掉了出来。
这是甄宥年之前送给她的。
辞夏愣了一下,捡起来,这才回应胖虎:“你怎么来了?”
胖虎看着小老板红肿的眼睛,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你昨晚哭了多久啊?”
“我没哭啊。”辞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边的被子,上面润湿了一大块,于是赶紧解释,“我睡相不怎么好,流口水呢。”然后又想起什么,赶紧问,“甄宥年呢?”
叶景茶顿了顿,欲言又止。他觉得这完全是条死路,年哥摆明了要弄死他。
他昨晚知道了甄宥年的身世之后找了半宿,结果下半夜接到甄宥年的电话,说是送夏夏回夏家了,让他照顾好小老板,然后就挂了电话。现在让他怎么跟小老板解释啊,难道要说送自己前暧昧对象回家了?
可是他也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只是普通的送人回去,干吗这么急!干吗还不跟小老板说一声,而且,还让他有一种交代遗言的错觉。
辞夏大概也看出来了,说:“你说吧,我没那么弱的,就算甄宥年想抛弃我了,我俩还没面对面对峙呢,说什么都不算。”
“你说啥呢,年哥怎么会抛弃你呢。”
“那你给我说一说夏夏的事吧。”辞夏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昨天祝安就说了一半,她想知道全部。
这就很为难叶景茶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拧不过小老板,于是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了,还添油加醋地让甄宥年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世更加悲惨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触动小老板的心,至少在甄宥年是抱有目的接近她的这件事上能中和一下。
可是辞夏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圈红了又红。叶景茶担心死了,只能凭感觉摸索:“我觉得年哥不会是为了救人潜伏在你身边的人,就算是那样,可是我也觉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年哥对你真的是真心的。”
说完,辞夏的眼泪就掉出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肩膀一抽一抽的。叶景茶看了都心疼,束手无策道:“小老板,你别哭了,别哭了成不成,我给你唱歌?”
可是辞夏就是不说话。
叶景茶没辙了:“你别哭了,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就算现在让我把年哥脑袋提来见你都行,只要你别哭了,求您了,我佛慈悲。”
“真的?”辞夏紧接着抽了两下,装了半天累死了。
“啥?”
“我要去找甄宥年。”辞夏抹了两把眼泪,看着叶景茶,一字一句,“你刚刚说了说什么都答应,我要去找甄宥年。”
叶景茶心脏吓出来一半:“不是这样理解的。”甄宥年特地打电话让他看好小老板,可不是让小老板去找他的。
于是,他思来想去,一咬牙,折中处理说:“要不我陪你去吧,好歹……”
“不行。”辞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你帮我照顾沈不周,报答沈不周之前去海里捞过你的恩情。”
“那你一个人?”
“是。”
叶景茶也想哭,也想用哭来解决事情:“那你把我脑袋提过去吧。”
“胖虎。”辞夏忽然安静了下来,低声说,“甄宥年在等我救他。”
叶景茶张了张嘴,看着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可是却看不见,本该透着一丝亮光的珍珠,已经暗淡下来。
……
辞夏不得不相信守珠人的直觉,这次卷进去的,一定是甄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