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是种不可抗拒的引力,游走在若即若离的身体”
18、“你是种不可抗拒的引力,游走在若即若离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快,甄宥年和叶景茶仅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赶了过来。
甄宥年三两下擒住了祝安,眼神凛利如刀:“我知道你不是祝安,别太嚣张了!”
他将忽然间像是魔怔了一般不会挣扎的祝安推向叶景茶,几步走到哨台边,凝眉看了一眼漆黑的水面,下一刻便只听一声水花激荡的声音,甄宥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祝安眼神仿佛失焦了一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叶景茶并没有管祝安,他急匆匆地抱起晕在地上的计绯然。
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水,脖子上的指印清晰可见,手和胳膊上被掉落的炭火烙得血肉模糊,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切肉的小刀,上面鲜血淋漓……
叶景茶心里一凉,这才看见祝安的小臂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血沿着清晰的脉络滑到手心,顺着指间一点点往下滴落。
叶景茶打了电话叫救护车,随后,将电话一扔,平日嬉笑的面容上戾气横生。
“祝安。”叶景茶声音不起一丝澜漪,与平时判若两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祝安目光僵硬地转动,看着被叶景茶抱在怀里像失去生命的人,眼睛里终于凝回神,似乎有点恍然。他捏了捏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倒映着瞳色也有点红,讷讷地道:“忘了……”
如果叶景茶有枪的话,现在一定会朝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祝安……心里咬牙切齿的声音和怀里的人梦魇里呢喃的声音一模一样。
叶景茶愣了,觉得自己没有打在祝安身上的子弹现在加了百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绯绯……”
他抱起她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最开始被火烧的感觉,现在溺水的感觉,都是虚幻又真实的存在。
如果身处梦魇里,就把自己往更深的噩梦里扔去。如果这些死亡的感觉都是真的,那就没必要再挣扎了。
沉沦,坠落,疼痛,死亡。
辞夏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像蛇一样攀附上她的腿,然后拉着她不断地下沉。
指间一丝异样的疼痛,她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却能看到一丝耀眼的白光,像是一颗星星一样朝着她坠来。
然后,有人拉住了她,她在这一刻,忽然找到了呼吸。
甄宥年紧紧拉着辞夏的手,但是她仿佛被什么缠住了一般,没法动弹,甚至拉着他一起往水的更深处去。
在水里的这种僵持越久,他俩就都只有被溺死。
胸口的闷胀感越来越甚,甄宥年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他却死死不肯放手。
意识逐渐模糊的一瞬间,他手上力道一重,然后一道黑色的影子靠过来。
所有的触感便集中到眼前、唇上。
辞夏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一道不可抗拒的引力游走在若即若离的身体里,成了呼吸,却又令人窒息。
甄宥年感觉有空气被渡入,也感觉到辞夏不再是被束缚的样子,立刻挣扎着清醒过来,搂上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浮出水面。
来自于地面的触感从背部传到胸口,辞夏看着天上一轮莹白色的月光,现在的呼吸才是真的呼吸。
辞夏坐起来,幽幽开口:“甄宥年?”
“嗯?”甄宥年脱力地躺在旁边,手背靠着额头,像是在晒月亮一般,格外闲适,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模样。
辞夏问:“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我有潜水证。”不知道是不是呛了水的原因,甄宥年的声音有点哑。
辞夏低头,犹豫了许久,咬咬唇:“我说我有话跟你说,现在虽然很不是时候,可是一定要说。”
甄宥年垂着眼睛,刚好能看见她细白的脖子,在月光下泛着一层绒绒的光,水珠顺着皮肤的纹理滑进了衣服里。
他说:“喜欢我?”
能感觉到辞夏身子一僵,从耳根开始渐渐变红。甄宥年想抱抱她,可是后背不知道撞到哪里受了点伤,他暂时没有力气。
“你听见了?”辞夏身子软下来。
“嗯。”甄宥年说,“但是有点没听清。”
辞夏回头看了他一眼,夜的寂静在空气里荡漾开,她说:“以前是暗恋你。”
“五年前刚遇到你的那个时候还没觉得,而且时间也不对。可是后来分开的日子里,在那些糟糕的经历里,不想再被提起的记忆里,好像想的都是你。”
甄宥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可是现在暗恋藏不住了,”辞夏没有回头,接着说道,“甄宥年,我不知道怎么把喜欢你这件事藏好,好像不管怎样都会跑出来。所以现在可能就不藏了,它自己想出来的话,就出来好了。”
她顿了一下:“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了,我喜欢你,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你。”
好像喜欢藏久了,都会变成爱的。
辞夏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能听见风起涟漪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仿若擂鼓。而甄宥年像是睡着了一般,不说话,也不出声。
辞夏最后还是忍不住在他开口之前先回了头,他却好像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一道阴影盖过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好闻的空气。
甄宥年只是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看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睛,认真道:“男朋友等得急死了,差点没忍住闯进门。”
辞夏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热,甄宥年抱住她,低低的声音混着呼吸扑打着她的耳郭:“小珍珠,我也没想到那个时候随便喊了三个字,便心心念念了好几年。”
两人没温存多久,旁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辞夏看过去,玄武伸着脚扒拉着石头,故意扰民。她赶紧过去把它捡起来,也不知道该怎样跟甄宥年解释。
可甄宥年好像也不需要解释:“它咬开了水下那东西?”
辞夏点头:“水里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也是它咬了我一口才醒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好像不用空气也可以呼吸。”
辞夏说完还担心甄宥年没法理解,可甄宥年却比较在意另一件事情:“不是因为我拉住了你吗?”
玄武在辞夏手上默默翻了个绿豆大小的白眼。
甄宥年忽然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忘记的东西在自己脑袋里拼接重合,然后那一晚的记忆全回来了。他盯了那乌龟一会儿,抬头问辞夏:“现在能动了吗?”
刚刚从水里出来确实有点使不上力,但现在好多了,辞夏点头。
甄宥年把乌龟从辞夏手里接过来,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玄武倒挂在他的指尖,不断挣扎。虽然那晚干得挺漂亮的,但是被一只乌龟附身了这件事的糟心是需要发泄的。
两人到车上才联系到叶景茶。
叶景茶在电话里兴致并不怎么高,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说:“我和绯绯在医院,祝安……我急着送绯绯去医院,就没管他了。”
甄宥年正在开车,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辞夏很紧张:“绯然没事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还活着。”
辞夏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试图解释:“祝安……其实不是祝安。”
甄宥年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辞夏就接着说:“就像玄武可以附在你身上一样,玄武有个坏朋友,附在了祝安身上,可能祝安现在心态本来就不怎么正常才让恶魂……也就是玄武那个坏朋友有机可乘。但是我觉得原本的祝安,是不会对我,更不会对计绯然做什么的……”
辞夏说着,车子忽然一震,她往前栽了一下,看见甄宥年皱起眉头,说:“你说半天说的什么?”
是玄武,它又跑到甄宥年身上了。
玄武想报仇,把车停在路边,翻箱倒柜找了支马克笔,然后开始在脸上画螺旋圈,辞夏拦都拦不住:“你干吗啊?”
玄武画得超级开心,说:“恶魂一般会选择比较坏的人,但是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坏有多坏,有两种方式。”
玄武忽然开始说正事,辞夏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松了手听他继续说。
“一种是自己靠自己的主观意识来感觉。比如说因为没人管,苏醒之后在外面飘了几十年的珠灵珠的恶魂,她选中周家小姐,是因为看见周家小姐的阴暗面,所以选了她。
“可是玄武珠的恶魂刚在这边苏醒没几年,很傻,选择了第二种方式来判断一个人有多坏,你知道是什么吗?”
辞夏心想你一口气说完,别跟我互动了,于是摇头。
玄武失望地也摇头:“道听途说。”
“祝安口碑不好吧,又凶又冷酷又无情,医院里人人都说这个人不好,玄武恶魂一听开心死了,赶紧去试了一下。刚好那段时间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谈恋爱了,还那么开心,他心里有怨气是肯定的。”
“所以一时疏忽就让恶魂有机可乘了。”玄武估计是说累了,收手不闹了,背靠着椅背。
辞夏想了半天,问:“那祝安现在……怎么办?”
“他天天对你冷嘲热讽,你俩又水火不容,死了算了。”
“可是……”
辞夏越来越怀疑朱瑾说的是珠灵为善还是珠灵伪善了。
玄武白了她一眼:“恶魂跟人相处久了就会不分彼此,所以跟朱雀恶魂的那个女孩也死了。但是玄武恶魂现在跟祝安契合得还不稳定,尽快渡出来还有救。”
“那……怎么渡啊?”
“你是不是傻子。”玄武说得累死了,“既然恶魂向恶,跟飞蛾扑火一样,火越亮它就扑得越凶啊。
“顺便拿走恶魂本体的那颗珍珠就好了。”
辞夏想起什么来:“你说那颗袖扣?”
玄武却没再回答,低着头咬着牙,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辞夏屏气凝神,他说:“他……居然……能……把我……挤……”
甄宥年蓦地抬眼,眼底黝黑一片,看得辞夏呼吸一顿,下意识地说:“你……回来啦……”
回头看那只乌龟居然已经扒拉着从窗口翻了出去。
“啊!”辞夏叫了一声,赶紧下车找,可是围着车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一个龟壳。算了,反正都差不多说完了,而且玄武神出鬼没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
刚抬头撞上跟着从车上下来的甄宥年,辞夏看着他两边脸上的画,没忍住笑了出来。其实刚刚有点故意不拦人的,毕竟自己也想看看,向来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的甄宥年被画花了脸是什么样子。
“还笑?”甄宥年紧着眉头,“笑完反省一下。”
“反省什么?”
甄宥年走过来,辞夏的视线得往上一点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于是脑袋再次一热,二话没说扑过去抱住他。
饶是甄宥年,也经不住小姑娘这样扑进他的怀里,软软的、香香的,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多温柔:“讨好我?”
“算是吧。”声音糯糯的,“男朋友生气了,抱一下就好了。”
“有这么像生气吗?”甄宥年享受了一下才说,“怎么会生气呢?男朋友只会吃醋,不会生气。”
“嗯?”辞夏抬起脑袋,听他声音懒懒沉沉,“女朋友跟别人聊了半天,男朋友肯定吃醋了。”
“不过抱一下也能好。”甄宥年把她又按回自己怀里。
辞夏偷笑,哪有人吃自己的醋的?
医院寂静的长廊里,叶景茶挂了电话。
那些话他都听见了,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需要自己骗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看着病床上的人,淡淡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美好。
他其实一直都很不喜欢医院,不喜欢医院为什么要把心的跳动、血液的流动化作各种数据放在显示屏上。
那些心跳呼吸,明明是我爱你时千万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言语。
他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最终在她耳边叹了口气:“绯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再见啦,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