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是不是最近过的不如意啊。”周哥似乎看出了什么。
    我低下了头笑笑：“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总不能一直都顺风顺水，轮到自己了，没办法。”
    “能不能跟我说说？也许我没办法给你实质的帮助，但是我比你大，经历的事情多一些，给你点我的看法还是问题不大的。”周哥坐在了我的旁边。
    “老板，来一份煎饼果子，双飞。”一个年轻的胖子站在摊位前喊着。
    我赶紧对周哥说：“生意重要，你想忙去吧。”
    “卖完了，明天早点。”周哥对着胖子喊。
    “你这桶里不是还有吗？”胖子把脑袋伸进摊子指着米面桶问周哥。
    “刚才掉进去一直苍蝇，不卖了。”
    我心想周哥这人真实在，有这对话的时间你都给他做好了。
    小胖子楞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忽悠了，迟迟不愿离开，周哥不再理会这个胖子，看着我等待我说我的遭遇。
    我看他铁了心是想听我说，我就把和他分别之后的事情简略的跟他讲了一遍，因为如果细致的展开来说，恐怕这一天都不够说。
    听我说完，周哥从摊位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他翻了半天翻到了一页，然后把笔记本递给我。
    “这……什么啊？”我接过笔记本。
    面粉，鸡蛋，水 比例……
    佐料：……
    “这……这是煎饼果子的配方啊，你给我看这个是？”我不知道周哥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让我给他打工？这个我是不能接受的，我觉得不会站在街边上给别人做煎饼果子，我是坚持劳动没有高低贵贱的理念的人，我并不是看不起这份职业，我只是做不到别人看着我做一件事，打游戏如此，人生好多事都如此，这是我迈不过去的一道心理关口。
    “你拿着这个配方，先去买个电动三轮车，二手的就行，1000往上，2000以内，然后去隔壁的修车铺子换套电池，再让他们给你焊一个这样的架子，包工包料700.，然后买个煤气罐，一个煎饼台，剩下的就是锅碗瓢盆调味料什么的。全部搞完4000块钱花不完……然后就可以开工了。”
    “周哥，谢谢你的好意，我……我可能干不了这个。”我合上了笔记本还给了他。
    周哥很惊讶：“怎么？是拉不下来脸还是觉得赚的少。先不说脸面的问题，你知道我一个月挣多少吗？”
    我摇摇头。
    周哥比了个胜利手势。
    很显然，不可能是2000，更不可能是20万。不过如果是2万的化，这可是周哥之前在天和的4倍工资了。如果是这样的化，那真是坏事变好事。要知道在天和几乎是没有休息的，工作日搭架子，周日要在现场守着，就算给你放假你也不敢休息。但是这个只卖早餐，白天都是自己的。
    “2万？”我说。
    周哥说，你年轻，你要是有魄力，你还能把摊子收了再去干个快递或者外卖。看见隔壁那个小伙子了吗？他是卖包子的，卖完包子中午和晚上还要去送外卖，一个月可以挣3万多，人家已经挣了2套房子了。
    从前的我不知道“底层”的世界是如此的忙碌，也不知道拼了命花光了所有的时间赚了钱换成房子有什么意义，然而现在的我确实比不上这个买包子还兼职的年轻人。
    这件事从这个时候开始在我的世界形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矛盾，我急需要把这个小伙子或者周哥当成我的榜样，向他们一样的和命运抗争。然而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能够马上删掉从前锦衣玉食的体验。
    从前在奔驰里路过他们的时候，我会多看他们一眼吗？或者说从前从奔驰里路过他们的时候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连街边摊主都需要仰望的时候吗？
    我不知道，突然之间，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却还没有从自己应有的角色中切换出来。
    “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讲很难。我也知道，我和你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周哥说。
    “谢谢你，周哥。就当这个是你借我的启动资金吧，以后，如果有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兄弟，别放弃啊，人生过眼云烟，你本不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是上天要考验你，你能闯过去，必然会有比从前更加光辉的时刻。加油哇，我看好你，如果你想干，有问题随时找我。”
    我说不出来任何话，只觉在这个时候能遇见这种人，即使什么帮助都不给我，即使跟我说这几句话也足够了。
    带着剩下的半碗豆腐脑和半个煎饼果子，我回到了家。
    此时此刻全身上下不过1万5千块，1万是顾雨漫给的，是给孩子补课用的，不到死绝不能动，剩下的五千是这个月的伙食费和日常开销，也不能动。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几千块钱的预借额度，也能救急，因为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所以我申请过几次信用卡都被拒绝了。
    我突然想起支付软件能够借款，于是打开了支付软件，填写了各种资料，借款软件最后给出的额度是2000元。
    什么是彻底的绝望，这就是。
    我开始在朋友圈翻了起来，翻着翻着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邓妍给我转了1万元。
    “干嘛？”我给她发消息。
    “别问干嘛，收了就是了，就看咱两之间值不值1万了，你十分钟不收，我就把你拉黑，没别的事儿了。”
    “邓妍，谢谢你。”
    “加油！”
    我知道周哥看出了我连启动资金都没有了，但是男人间好面子，他又不好直接说我借你这么多。于是找到了邓妍，拿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帮助我。
    之前所有的顾虑在这一瞬间都没有了，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我还在想着什么是面子，什么事尊严，那就太可笑了。
    我马上跑出家门，来到了出售二手电动车的地方挑了一辆电动三轮车，1800搞定，然而跑到修车铺重新换了一组电池，800，安装架子装上玻璃，800，然后在车子上贴上了煎饼果子的大字，20块。最后到二手市场买了一套二手厨具，加煤气罐，一共花了600.
    全套弄完，花了4000块，买完鸡蛋面粉和调味料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美已经接了梵宝回家了，正在弄饭。看见我进门了，小美看我灰头土脸的惊讶的问我：“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弄的这么脏。”
    “对不起，今天出去忙了，没有做饭，你接了孩子还得自己做饭，你辛苦了。”
    小美笑了：“哎呦，今天你怎么这么客气啊，你说忙，忙什么去了，你不会是去工地搬砖去了吧，我的天，咱可没到那个地步。你可没长那搬砖的脑袋，回头你再扭个腰，崴个脚，花的比挣的还多，再说咱们也犯不上去干力工啊。”小美说着担忧的看着我。
    “我……”
    “快去洗澡换衣服，我什么我……”小美又洁癖见不得我这样。
    梵宝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一直没理我。
    “梵宝同学，你怎么不跟你爸打招呼呢？”
    “你干嘛去了，我都饿死了，以为回家就能吃饭呢。还要陪美妈妈买菜。”说完又继续看电视了。
    我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此刻却发现梵宝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偏偏在他已经对这个世界又了认识的时候我失去了作为父亲的能力，我摇摇头去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小美已经做好了饭，两个人都没动筷子，等着我吃呢。
    “快吃啊，咱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用让也不用等。”我看见他们在等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坐下来，梵宝端起碗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现在说吧，你去忙什么了？”小美问我。
    “我今天出门遇见了以前的师傅，就是天和的那个周哥。”
    “然后呢？”
    “他在卖煎饼果子，生意挺好的，就聊了两句。”
    “你去帮他卖煎饼果子了？”小美停住了筷子盯着我。
    我看小美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边说：“没有，他把他的秘方给我了，让我自己去开个摊儿，他说挺赚钱。”
    “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车我都买好了。”我夹了一口菜。
    “不行，你明天就去把车卖了，这事儿我不同意。”小美放下了碗筷，不吃了。
    我并没有想到小美对待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她确实不愿意我上街摆摊还是对我没有跟她商量就做出重大决定表示不满，总之，小美严词拒绝了我的想法。
    当着孩子的面，我不能继续说什么，这可能会让小美更加生气。饭后小美在收拾家务，我把孩子哄睡了才又出来跟她谈这个问题。
    “小美，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做出了决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能自降身份去卖早点，你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你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