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门开了,应该是陈举回来了。然而跑进来的却是老头,老头进来对着图麦说,你们的朋友晕倒在桥上了,他太重,我的人搞不回来,你去把他弄回来。
图麦听见风一样的跑出了家门,过了十分钟,图麦扶着陈举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了。
老人看见陈举也没多问,直接说:“药呢?药给我。”
陈举指指口袋,老人从陈举包里掏出了一个药包,又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老头端着一个盆子,盆子的两端都垫着布,盆子冒着滚滚的蒸汽,最最恐怖的是那个盆子里冒出的味道,简直比屎还难闻。
小美正在弄被子,冷不丁的闻到了这股味道干呕了一下,马上跑到门口拿了两条毛巾,一条按在自己的口鼻,一条按在我的鼻子上。
老头把盆子放在炕上,对我说:“放进去,快,一会凉了,没效果了。”
我看看老头,看看那盆子。我觉得那是开水啊,怎么放……
“快!”老头的语气变成了命令。小美推推我:“放啊。”我拿起没受伤的手伸出一个手指,想探探水温,手指刚接触水面我就像触电一般收回来了,这水绝对有60-70度。
大爷怒了,对着旁边捏着鼻子的图麦和陈举说:“过来,按住他。不然他的手没了,要砍掉。”
我一听当时心里就凉了,就说最坏的打算,那也是截肢,怎么会是砍掉。我一听这话赶紧把手背到后面去了。
图麦和陈举两个人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一个上来搂住我的脖子,一个抓我的手。
“图麦!”我喊他,你松开我。
“陈举,你是不是我兄弟,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陈举抓住我的手对我说:“今天这事儿,由不得你了,来吧,反正也没感觉。”
我能感觉到我的手被陈举强行按进了水里,但是我真的感觉不到烫。然而我还是叫的比猪的声音还难听,因为我担心的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而是如果我的手被烫坏了,以后留疤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出!”老人一声喊,陈举拿出了我的手。整个手都像刚烫过的猪蹄一样冒着蒸汽。
“我的手,我的手。”我不住的念着。虽然小美只露出了眼睛,但是我知道她在笑我。
“你的手没事了,你看这水。”小美对我说。
我低头一看,刚才乌漆墨黑的一盆水,此刻都已经变清了,只有盆底上沉着的一些渣子。
再看看我的手,黑的地方逐渐恢复了血色,慢慢的我觉得手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十指连心不是假的,这疼痛越来越疼,越来越难以忍受。
小美见我痛苦去拿了一片感冒用的镇痛药,我吃下了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我的手,已经被纱布包裹好了,我掐了一下手指,痛感正常,还好我没事了,我告诉自己说。
我走出房间洗漱,图麦他们都坐在院子里吃早饭。老人看见我走出来了,走过来拿起我的手看看,放下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对小美说:“不好,不好。”
小美刚吃了一口馒头,听到这话马上停下来走到老头身边问老头:“能保住吗?”
老头伸出了一根小指。小美用手捂住了脸。
我和图麦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赶快端起碗吃起早饭来。
吃完了饭,每天都是小美第一时间收桌子洗碗,因为等下要出去干农活。然而今天小美却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天。
我让图麦他们收拾了碗,然后挨着小美坐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的手有什么问题了?”
小美转过头的一瞬间,眼泪滑落了下来:“都怪我,怪我没有提醒你,怪我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害得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看来不是玩笑,是真的,估计是要出事了。
“你直接说吧,天大的事情我都能顶住。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过不去的。”
小美仍然坐在那里掉眼泪,我推推小美:“说啊。”
小美突然站起身来对我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失去你的手,我们走,我们去医院。”
“失去手没关系,能换回你,算便宜我了。”我对小美说。
小美看着我,突然打了我一拳:“你闭嘴,不许乱说。你的手只属于你,不为任何人。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四肢健全重要,包括我。”
小美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衣服,然后把我推出了房间。几分钟后,小美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走了出来。我看见这个小美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这才是我的小美,这才是小美本来的样子。
小美提着包,走在前面,我和图麦他们跟在后面。这一路都有村民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但是小美都没有理会,继续带着我往前走。
远处就是出村的唯一通道了,那座木制的吊桥距离我们最多100米的时候。一群人拿着干农活的工具,什么镰刀,锄头,站成了一排堵住了大桥。
打头的还是第一天来时遇见的那个叫老五的人,老五站在最前面对我们说:“想要离开这个村子,留下人。想要带走人,就不要从这个桥过,跳下去,我绝对不拦着你。”
小美走上前对他说:“老五,你让开。这次的事情跟以往不一样。这个人的手中了毒,再不处理的话可能就保不住了,我可以不走,但是他不能没有手。”
“昨天晚上当家的已经给她解毒了,别骗我,当家的从他们三个进村开始的那一天就放话了,如果谁放走了他们,就按照家法处置。我可不想把我的田地和房子为了这个人拱手送给别人。”老五插着手站在桥头。
“你放心,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我说话算数,我把他们送到医院,我就回来。决不食言。”小美对老五做出了承诺。
“人嘴两张皮,你说你要回来,到时候当家的把我按家法处置了。我找谁去?”
“你让开,我犯不上跟你废话。我是当家的儿媳妇,你不听我的,也是对家规的破坏。”小美走到了老五的跟前,想硬闯过去。
老五干脆不说话了,就横在桥头,挡着小美。图麦和陈举看这样子就想往上冲,我拉住了他们,明显硬干的话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我走上前去对老五说:“兄弟,我确实是手的问题比较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会截肢,你放过我们,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我们去医院看了手,一定会回来,老爷们说话不会言而无信。你相信我。”
“哼,如果你不是想跑,怎么会跑到那片毒林去?你以为村子里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只不过大家看见了不说破而已,这里大家都能说话,唯独你没有资格,快回去吧,手的问题,听天由命吧。”老五就这么抱着膀子油盐不进。
“让他们走吧。”老头从我们身后走了过来。
“当家的,你……”老五走到老人面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老人说:“我相信她,也相信他们说的话。让他们走吧,他们会回来的。”
老五听了这话走到了人群对他们说:“让开吧,当家的说话了。”
小美转过头对着老人说了一句:“谢谢爹。”刚要转头走,老人说:“小美,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美转身对老人说:“爹,怎么了?”
“你肯叫我爹了?”老人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肯了。”小美说。
老人挥挥手,转头摸了一下眼镜,朝家的方向走了。
我们和小美用能承受的最快的速度往路边赶,刚到路边就看见一辆大卡车从远处开过来。小美并没有向往常搭车的时候伸出了手。小美直接站在路中间,伸直了双臂。
还好,这条路窄,大车开的不快。车子在小美身边停下来了。司机探出脑袋喊:“有什么急事吗?”
“救人!”小美喊。
“快上来吧。”
我们几个都上了车,大车师傅告诉小美,在大路上千万别这么搭车,很多司机看见你的时候,就算踩刹车,也是停不下来的,这样太危险了。
小美说为了救人,顾不上那么多了。
大车给我们送到了县城,我们打了一辆车直接到了医院。到医院一看,医生说这个确实很危险,但好在我们这个地区这种中毒的人比较多,所以医院储备了不少这种毒素的解药。
医生告诉我这个解药一共是三针,每隔三天打一针,还好来的比较及时,手指应该问题不大,可以放心了。
小美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下放心了吧,小美同学。”我说。
小美点点头说:“嗯,放心了,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我现在特别的想喝一杯冰啤酒。”
我请你喝,我们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