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路窄没有办法同时容纳两个人并排走，我只能跟在小美后面，眼前的小美已经变了样子，从背影来看我根本不可能认出她，她穿着农村人下地干活的衣服，上面布满了泥点子，裤子上还有一个补丁。
    我的心里在流泪还是在流血我不知道，总之我愿意用全部换取小美的自由，这不该是她应该经历的东西。
    小美带着我来到了昨天见到老爷子的那间房子，进了门是一个院子，小美带着我来到一个水井旁边对我说：“就在这洗洗吧，农村没淋浴的条件，你将就下吧。”
    小美从旁边的窗台上拿了一个碗，然后从压水井你面压了水出来，用碗接着就喝，然后递给我一个喷子，边喝水边对我说：“会用吗？就像我这样。”
    我学着小美的样子，压起了水，压了半天也不出水。小美坐在边上咯咯的笑着。
    “图麦，你学会了吗？你来试试。”小美对图麦说。
    图麦二话不说直接开压，水汩汩的从水井的管子里冒出来。我看着图麦，突然好崇拜他。
    “我压水井压了15年，走出村子才没见着这东西了。”图麦说。
    “快洗啊，村子里的水比较珍贵，你让我公公看见你们浪费水，他要骂人的。”小美说着朝着门外望。
    这山里的水真不是一般的凉，这都马上夏天了，这水仍然刺骨的凉，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洗个热水澡，但我知道，这是绝对没可能的。
    洗完了头，小美拿了一根毛巾给我擦水，这应该就是小美的毛巾，然而这毛巾上却没有了任何的香气。小美可曾经是用着上千化妆品的人，香水，口红一周每天都能按照心情切换香味。而现在……
    我想到这里心酸极了，我抓住小美的手对她说：“跟我走吧，小美，这不是你该过的生活。”
    小美赶快把手从我手里抽出来，然后对我说：“你小心点，这是一个特别传统的村子，他们对外人非常抵触。别说我了，我都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出去。”
    “什么他们还会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吗？”
    “限制？他们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们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变成他们的劳动力。他们却劳力缺的厉害。村里的孩子基本上读了都跑了，留下了这些中年人，老年人和女人们在这里劳作。”
    我看着小美的脸，长期的日晒雨淋已经让小美曾经白皙的皮肤光彩不再了。
    “小美！”我看着她的眼，她的脸，那些光彩，那些时尚对小美来说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我问我自己。
    汪汪，门口的狗叫起来了，老人回到了院子。看见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故意假装咳嗽了一下。
    我站起身来走到了老人的身边，对他说：“老伯，我话想对你说。”
    “李文乐。”小美在背后喊我，对我摇摇头。
    老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到了屋子里。我又走到了小美的身边，小美对我说：“我还不能回去，就算他答应了，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我问小美。
    小美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过一过这个生活，我相信如果我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可能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你们呆两天，我去求求情，让我公公送你们走。”
    我摇摇头对小美说，不可能，如果你不走，那我就不走了。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才想着去追逐。多累啊……”小美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怜爱，我不知道现在的小美对我是出于一种什么情感。我知道小美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他走到了这条路，没那么容易随便离开。
    “美。”老人在屋子里喊着。
    小美跑进去了，小美竟然是用这这里的方言在和老人对话。小美适应这里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不一会儿小美出来了，他脸上带着笑我就知道没出什么事情，只要没出什么事情就好，眼下能看见小美，能看见她笑，我已经特别知足了。
    “我公公说了，让你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你们三个人睡一个房间吧，这样互相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小美收拾屋子去了。我看着坐在一旁同样无奈的图麦和陈举，他们两个为了安慰我硬生生挤了个笑容给我。
    终于挨到了晚上，老人特意杀了一直鸡让小美做给我们吃。饭桌上，小美先给老人温好了酒，给老人倒了酒，又给我们三个都倒满了酒杯。然后规矩的坐着等着老人先动筷子。
    “你们是远道来的客人，是小美的朋友，第一天晚上对不住了，今天给你们补上接风洗尘的酒。来。”老人举起了酒杯，我们三个赶快也举起杯子敬老人。
    “感谢你的款待。”我对老人说。
    “你就是主人吧，这两个是你的手下？”老人问。
    我对老人说：“也谈不上手下，就是跟着我讨生活的人，是朋友也是兄弟。”
    “手下就是手下，朋友就是朋友，不能放在一起说。我虽然是一个农夫，但是这些规矩我不是不知道。”老人自己倒满了酒。
    老人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来我们村子的目的。你们想带小美走。”
    我看见老人这么说了，于是把过去的事情大概给老人讲了一遍，老人边听边点头。
    “你说的我相信，但是既然小美嫁到了我们刘家，就是我们刘家的人了，任何人都不能打她的主意。除非有一天小美对我说她不想做我的女儿了，那么我就放她走。我们家老婆子死的早，我一个人把我的孩子养大，没想到还没有生娃人就没了，我冤枉啊，我难过啊，还好老天爷可怜我，把小美赐给了我，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老人说到这里有点激动，颤抖着手端起了酒杯。
    我赶快端起酒杯和老人碰杯，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这酒是好酒，喝到心里却像是毒药让我五脏六腑都如刀绞般疼痛。
    “你们来了，喜欢就多住些例子。不喜欢，就回去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小美由我来照顾，我是这村子里最有权势的人，没有人敢欺负小美，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老人说。
    “大爷，我给你看个照片，你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吗？”大爷指指小美，小美转身在炕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了我的手机，我开机找到我曾经给小美拍摄的照片，照片你的小美站在都市最繁华的街道，穿着短裙，高跟鞋，涂着口红，带着墨镜，站在一辆奔驰前面风光无限，那是街上回头率的保证，曾经的小美，时尚完美的小美。
    老人摸出桌子下面的老花镜戴好看着手机中的人，问我：“这是谁？”
    我指指小美，对他说：“这就是小美。”
    “啊！”老人突然把手机扣在了炕上。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看到小美的照片这么大反应。
    我对老人说：“你现在知道小美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吧，你看看她现在。为了你的这个家，为了弥补你失去儿子的损失。然而她正当年，却跑到这山村来帮你种地，你觉得你忍心让她的人生发生这么重大的变化吗？”
    我不等老人说话继续说道：“还有，你的儿子已经不再了，对这件事我们也觉得非常惋惜。然而这不是小美的错，小美不应该因为这种悲剧而背负一辈子与她曾经完美的生活截然相反的生活。”
    我有点激动，颤颤巍巍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老人看看我，看看酒杯，他也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所有人都沉默了，老人低下了头。小美看我激动的发抖，偷偷伸出手在旁边拽着我的衣服。
    我看着小美，她现在的样子我每看一眼，想哭的冲动就加深一分。我狠心扭过头不去看小美。
    “可是我又怎么办？你把我的小美带走，你是想让我死吗？”老人突然红着脸对我大声喊。
    “小美不是你的，不是，不是你的。”我重复了几遍不是，每句话都掺杂这愤怒与不甘心。
    啪，老人扔下了筷子，下了炕，摔门走了。
    “你别太急了，心急办不好事。你还是要慢慢来，他只是传统，并不是不讲道理。”小美说。
    然而我没有耐力和毅力去改变一个老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光我做不到，我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做的到。
    图麦和陈举坐在旁边一脸的无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饭，就那么坐着。
    小美发现了这一切，于是他对图麦和陈举说：“你们吃你们的，谈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
    图麦看看我，我点点头，他和陈举动了筷子吃了起来。
    这两个人是真的饿了，一只鸡我和小美一口没吃，他们两个三两下就吃掉了一多半。
    而我觉得我非常讨厌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