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山刚回来难受了好一阵, 把亲妈扔医院不管，这是人干的事吗？
    然而很快想通了。
    媳妇李琴说的没错，老人住院可是必不小的开销, 随随便便都得好几万，这会让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谁惹的祸谁负责，王宝柱想推卸责任不可能。
    直到这天有人敲门。
    另一边，手机始终不接听的王宝柱也同样情况, 打开门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癌症啊, 平常人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可怕字眼。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同时赶到医院，没打没骂，死亡面前没那个心思。
    王福山眼睛通红, 想哭又不敢哭, 他想着怕母亲知道接受不了，没等治疗精神先垮掉。
    顾秀敏其实已经知道了，医生的表现几乎和电视里一样，欲言又止, 问什么病说要通知家属, 在她逼迫下, 终于问出了实情。
    人之将死, 仿佛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她忽然体悟到了顾晨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真这样走了, 这辈子对得起自己吗？
    顾秀敏淡淡瞥了眼三人：“都来了？”
    王福山含泪点头。
    还不如哭呢，这孩子从小不会隐瞒心事, 别人家的孩子做了坏事得狠狠打才招, 他呢, 语气重点啥都说还不跑, 呆愣愣那里挨揍。
    顾秀敏叹口气：“人都会走的，我已经知道了，不就是癌症嘛。”
    “妈！”王福山双手捂脸，几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
    本人知道了，也就不用伪装，王宝柱同样哭出声：“奶奶！”
    一时间，宛如哭丧现场。
    真正的情绪会感染，除了假模假样抹眼泪的李琴，顾秀敏能感觉到，两个孩子是真的伤心。
    本来心中因为两人逃跑的怨气宛如见到阳光的晨雾，一点点被瓦解，甭管怎么着，没白疼呀。
    是孝顺孩子！
    人得知足，而且医生说了，她发现的早，治愈的机会很大。
    没等她说这事，被哭声引来的医生把三人叫了出去。
    顾秀敏满面慈爱挥挥手：“去吧，听听医生怎么说。”
    三人这一去去了好久，等的都快睡着了，迷迷瞪瞪听到门响，顾秀敏连忙坐起来。
    王福山的笑容看起来好像有点僵硬：“妈，医生说没事，您发现的早，初期的初期。”
    顾秀敏松口气。
    看透生死不等于就愿意死，她还没活够，还没看到儿子孙子生活稳定。
    “我一个月退休工资好几千，多活一年就是几万块，以后可以”手术需要花钱，顾秀敏知道儿子孙子情况，拿出大家长的气势宣布自己的决定，“我打算把房子卖掉，你们的意思呢？”
    三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下点头。
    顾秀敏感觉很欣慰，就知道儿孙们会同意。
    只是她能看到眼前，却看不到背后。
    事情很快敲定，医院有人照顾不用陪床，三人出了门不约而同没走，各自望了眼，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沉默。
    能治不假，但都是钱啊。
    手术费，后续医疗，医生给估了个价，至少让先准备五十万。
    老房子价值一百多万，一半就这么没了。
    他们心疼顾秀敏不假，可都长大了，有各自的生活，都过的不怎么如意，老房子是最后可以改变现状的资本。
    李琴是儿媳妇，没有太多包袱，小心翼翼开了个头：“老房子要超迁了，我详细打听过，消息千真万确，按照政策至少补两套房子，不过具体什么时候执行不清楚。”
    两套房子市价至少三百多万，现在卖显然不合适。
    王福山没发表意见，瞪了眼王宝柱：“你现在能拿多少？”
    王宝柱似乎在算，过了会道：“最多两万。”
    “什么？才两万，你一个月不一万多吗？”王福山睁大眼，“那可是你奶奶，亲奶奶，得了癌症你就只拿两万？”
    王宝柱冷哼一声：“你又能出多少？”
    王福山被噎了下，强硬道：“别管我多少，你不可能只出两万，你奶奶把你带大，供你吃喝供你上大学，加起来多少钱？现在有事了，你拿两万寒酸谁呢。”
    王宝柱翻个白眼：“你要能考上大学，奶奶肯定也供你.......她每月的退休金大部分给了你，我是孙子你是儿子，按理说医药费该你全出。”
    眼看又要吵起来，李琴恶狠狠道：“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先说正事？”
    李琴算看透了两人，想要钱又要面子，坏人只能她这个儿媳妇做，见两人别开头不说话，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我知道你俩都孝顺，但人得往前看，宝柱你还没结婚，人生还长呢。”
    “医生的话不能全听，他们拿提成的，我一朋友的母亲也是得了癌症，全家凑钱做手术，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结果呢，当时挺好的，三年后复发人还是走了。癌症跟着血液走的，根本除不了根，这种事得你们两个男爷们拿主意。”
    “我的建议，房子不能卖，现在卖一百多万，等超迁配两套，福山，宝柱，打断骨连着筋，你们是亲叔侄......”
    王福山不耐烦打断她：“你的意思让我妈等死？”
    “王福山，你要再说这样昧良心的话我可真就不管了，老太太是你亲妈也是我妈，怎么可能不救，我的意思，我这就回趟娘家看看能借多少。”李琴双手掐腰，表情委屈的不得了，“还有你宝柱，这个时候就别算那么清楚了，也赶紧想想办法，两万肯定不行，我和你叔叔最近生意不好，又刚进一批货，这样吧，咱们按照医生说的，一家先准备二十万，剩下的再说。”
    王宝柱差点跳起来：“二十万？凭什么呀，奶奶的养老金都让你们给霍霍了，现在让我出一半？”
    李琴淡淡道：“房子拆迁你要吗？不要的话就当我没说。”
    王宝柱：“.......”
    儿子孙子走了，顾秀敏宛如新生，她的情况不一样，顾大师被儿子卖掉房子送进养老院不管，再瞧瞧自己的，啥意见也没有，乖乖卖房子救人。
    关键时刻才能见人心。
    医生每天例行检查两次，每次都会说手术的事。
    癌症的可怕之处在于每天在不知不觉无限生长，越早治疗效果越好。
    如此过了三天，顾秀敏有点等不及了，拨通儿子电话。
    电话那一端，王福山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熟悉的号码，把手机扔给李琴。
    李琴瞄了眼，不耐烦扔过来：“干嘛让我接？”
    王福山可怜巴巴道：“那我咋说呀。”
    想的很简单，房子不卖凑手术费，然而真正做起来很难，生意伙伴朋友问一圈，只听到一堆各种各样的推脱借口。
    唯一的收获，李琴从娘家拿来两万块。
    就这两万块，让李琴腰杆更硬了。
    叮铃铃响的手机宛如炸弹倒计时，王福山缩缩脖子，最终咬咬牙，接通后一口气按照李琴教的念道：“妈，您别急，好几个中介正积极推呢，暂时没合适的，咱家房子太老了，银行不好贷款，一般人不会全款。”
    一次好哄，可下次呢？
    王宝柱那边情况也不顺利，同事好歹借了点，加上杂七杂八的，只凑到五万块。
    两人全加起来七万块，远远不够。
    剧情提前，却依然按照原有的方向发展前进。
    顾秀敏每天一个电话，什么不能贷款她不懂，但她知道，想要活下去，必须尽快动手术。
    有人买不就行了吗？
    当初为救老白猴，顾秀敏有找过房屋中介，她先给对方打电话，确认可以全款之后兴致勃勃给儿子打电话。
    听到她联系好了买家，换成了李琴接电话。
    “妈，他才出一百万啊，拆迁后能换两套房子呢，里外里加起来损失至少三百万，我和福山正在四处借钱呢，您再等等。”
    也就说，真相不是没人买，是价格不合适不卖。
    辛苦持家大半辈子，一个女人带大两个孩子，顾秀敏比谁都会节约，但节约得看时候。
    为了救老白猴，她不顾一切卖掉房子，同样，两个孩子哪个出了事，她也会照做。
    钱没人命重要。
    顾秀敏默默挂上电话，为什么不早给她说呢？
    这一辈子，她攒下了两套房子，自己住的这套单位福利房，再有王福山现在住的。结婚的时候，李琴娘家看不上儿子，说他不务正业看起来靠不住，为了让人家放心，她把积蓄全拿出来又借了外债，买了套小三室的当婚房。
    老房子要拆迁了，卖不合适，那，可以先把这套卖掉，等拆迁下来再住新的吧。
    这个想法闪了下立刻消失，顾秀敏暗暗责怪自己，那是孩子的房子，真卖了给她治病，李琴那性子还不得闹离婚呀。
    不能给孩子添负担。
    宝柱那边也是，刚工作不久，爸妈死的早，自己没能力给他卖房子，坚决不能反过来拖累。
    顾秀敏这晚失眠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两个小时候围在她喊妈喊奶奶的画面，一会顾大师说的话，看破才能摆脱轮回。
    要不，就这样吧。
    就像老话说的那样，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顾秀敏想要彻底放弃之时，好久没见的顾大师来了，听完她的情况，给介绍了个有钱的老板，答应出两百万。
    大老板自然是李万里了，他打听消息很轻松，事实上，有关部门只是有这个打算，城市里老破旧多的是，顾秀敏住的地方价格高，四面都已被开发，具体拆不拆不好说。
    房屋中介给的一百万算比较中肯，赌对了，赚两套，赌输了，等于砸手里，不会有人去那种地方住。
    顾晨也是赌。
    老白猴的死只让顾秀敏短暂醒悟了那么一会，这次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赌王福山和王宝柱的人性。
    顾秀敏距离真正得癌症还有大概一个多月时间，按照原剧情，王福山和王宝柱没卖房子。
    有些事，一旦撕开那层纸，会往更丑恶的方向发展。
    多出一百万，房子依旧没有卖，王福山三人反而笃定认为价格太低，按照拆迁报价四百万，少一分都不卖。
    顾晨没有隐瞒，把情况一字一句转述。
    能做的都做了，实在不行，等幻境重新开始早点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