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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薇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梦到尔康。她每晚入睡时,都对着窗子虔诚祝祷,祈求尔康来入梦。但是,他不再出现了。这些日子,她也重拾母爱,不舍得把东儿交给奶娘,她都带在身边。每晚,和东儿说说这个,谈谈那个,等到东儿倦了,看着他的眼睛眯起,看着他打哈欠,看着他沉入睡乡。凝视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惊愕着自己怎会排斥他那么久?歉疚和怜惜的心,就把她的心房涨满了。等到东儿熟睡了,她的思绪,又飘到窗外,寻寻觅觅,她找寻着尔康的身影。她也曾坐在窗前,弹着她的琴,对着窗外黑暗的苍穹低语:
    “尔康,你在哪里?魂也好,梦也好,我希望看到你!这些日子来,心里除了你,还是你!但是,你不再出现了,梦里梦外,你都不见了!回想那一阵,常常看到你的日子,觉得也是一种幸福!或者,那只是我的幻想吧!但是,现在,幻想中的你,又在哪儿呢?”
    她写了一首歌,每夜每夜,她扣弦而歌,唱得一往情深,哀婉缠绵:
    回忆当初,多少柔情深深种!
    关山阻隔,且把歌声遥遥送!
    多少往事,点点滴滴尽成空,
    千丝万缕,化作心头无穷痛!
    自君别后,鸳鸯瓦冷霜华重,
    漫漫长夜,翡翠衾寒谁与共?
    临别叮咛,天上人间会相逢,
    一别茫茫,魂魄为何不入梦?
    情深似海,良辰美景何时再?
    梦里梦外,笑语温柔依依在!
    也曾相见,恍恍惚惚费疑猜!
    孤魂漂泊,来来往往应无碍!
    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
    山盟犹在,只剩孤影独徘徊!
    春夏秋冬,等待等待再等待,
    望断天涯,无奈无奈多无奈!
    紫薇的歌声,飘出了窗子,飘出了院子,在黑夜的苍穹中扩散,绵绵袅袅,如泣如诉。这夜的尔康,躺在遥远的缅甸皇宫里,恍恍惚惚中,他听到了紫薇的歌声,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了紫薇的眼神。他很想飞过去,但是飞不了。紫薇,紫薇!你牵引着我全部的思绪,你主宰着我整个的生命!紫薇紫薇,我愿化为鸟,化为蝶,化为云,化为风……只要能够飞向你!
    “紫薇!你的歌,我听到了!等我等我……”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样挺身而起,他醒了,睁大眼睛,看着室内,一片茫然。
    慕沙被惊动了,走到床边,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又在叫紫薇啊?我不管紫薇是谁,你最好赶快把她忘了吧!你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好,脚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眼看你就快复元了,那些该忘的事,就不许再提!我要你把它们彻底的忘掉!”
    尔康瞪着慕沙,迷惘着。他始终没有闹清楚,这个诡异的地方,是人间还是天界?如果自己是再世为人,为什么又忘不掉前世的一切?他郁怒的说:
    “怎么忘掉?我过‘奈何桥’的时候,你忘记让我喝‘孟婆汤’了!”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慕沙坐在床边,凝视他。看到他眼清目明,就高兴起来,笑着提高声音说,“看看我,我可不是什么仙女,你应该认得我!我是谁?”
    尔康上上下下打量她,是啊,这个仙女好像前生见过!他忽然想起来了,在月光下,她迎风飞舞的头发,横剑自刎的壮烈!在战场上,她叱咤风云的气势,万夫莫敌的英勇……他认出来了,大惊之下,整个人也“还魂”了。
    “你是那个缅甸王子慕沙!”
    “哈哈!”慕沙大笑,“你总算完全清醒了!不错,我是缅甸王子慕沙!只有在战场上,我是缅甸王子,在这儿,我就恢复本来面目了,我是缅甸王猛白的八公主!你要重新认识我!”说着,居然有些羞涩,抿了抿嘴角,“其实,在战场上,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了!”
    尔康惊愕的看看她,再看四周,只见缅甸宫女们,个个笑吟吟。室内,金碧辉煌。一头雕塑的大白象,站在水池中,用鼻子缓缓的喷出水来。层层帘幔延伸过去,看不到帘幔的尽处,好大的房间!他在这个皇宫里,已经躺了几个月,始终在生死边缘挣扎,直到这时,才真正清醒。随着清醒,是极度的震惊,他一掀被子,就想下床。
    “难道我在缅甸?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城?”
    “这儿是三江城,又叫‘阿瓦’城,是缅甸的首都!”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扶着床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东看西看,越看越惊。
    “你们俘虏了我!是不是?你俘虏我做什么?赶快放我回去……”
    说到这儿,一阵眩晕,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你最好躺回床上去!”慕沙急忙嚷。
    “不要!”他挣扎的站稳,急切的说,“我得下床,我得马上恢复体力,我必须设法,赶快回北京去!”他看着慕沙,不解的问,“你们把我俘虏到缅甸来,不怕清军打进缅甸来吗?我是驸马呀!皇阿玛和五阿哥,会上天下地的追杀你们!你还是赶快把我放走吧!”
    慕沙笑着喊:
    “我不管你是‘富马’还是‘穷马’,你这个名字我也不大喜欢!我再帮你想一个缅甸名字,就叫‘天马’吧!天马比较好听!从今以后,你是缅甸人!让我坦白告诉你吧,清军以为你死了,没有人会来找你!”
    尔康瞪着她,满脸的不信。
    “你胡说!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不会死心的!”
    “哈哈!”慕沙大笑,得意极了,“当时,你身受重伤,我俘虏了你,立刻就把你的衣服盔甲,连同你身上所有的配件,什么制钱啦、玉佩啦、宝剑啦、靴子啦……通通穿戴到一个清军的死尸上,然后,把那个死尸打得面目全非,丢在路边!后来,探子告诉我们,清军把你的尸体,一路带回北京去了!”
    尔康一震,站立不稳,跌坐在床沿上,头上冒着冷汗。他瞪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慕沙笑得温柔,笑得明亮,笑得羞涩,笑得爽朗,“我们缅甸的姑娘,身子被你看过了,手被你拉过了,脚被你扯过了,胸口被你打到了……就只好嫁给你啦!”
    尔康惊愕得一塌糊涂,大喊:
    “什么?嫁我?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谁教你对我动手动脚,拉拉扯扯!”
    尔康回忆着,思索着,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越想越急,喊:
    “我是无心之过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王子’呀!只有那天在树林里,才发现你是一个姑娘!我不是立刻放了你吗?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把我俘虏到缅甸来呢?”
    “没办法,从那天起,我就爱上你啦!”慕沙坦率的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谁教你当时不杀了我,也不许我自杀!你舍不得我死,我就也舍不得你了!”
    尔康一愣,急忙解释:
    “那不是‘舍不得’,只是一种‘人道精神’而已。”
    慕沙的汉语再好,也弄不清楚什么叫“人道精神”,她摇摇头,依旧满脸的笑。
    “听不懂。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了!”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你的人呢?”他又急又气,“我跟你说,我在北京有老婆有儿子,你把我俘虏过来也没用,我不能娶你,我更不可能当一个缅甸人!”
    慕沙不以为意的,依旧笑嘻嘻。
    “那么,我们就慢慢磨吧!看看是你的意志力强,还是我的意志力强!”
    尔康看着这样的慕沙,看她一脸的认真,绝非玩笑,又看到满屋子的宫女,还有站在房门口的缅甸侍卫,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扶着床柱,还想起身和慕沙讲理,谁知,一阵颤抖袭来,寒意直达指尖,身子中,如万箭穿刺,痛入骨髓。顿时间,他站立不稳,痛楚的弯下身子,冷汗滚滚而下。他呻吟着:
    “哎哟……我的头要裂开了……啊……我浑身在发冷,我……我……”他的牙齿和牙齿打颤,倒回床上,身子佝偻着,无法控制的抽搐起来,“我怎么会这样?我……我要站……站……起……来……”
    他没有站起来,他根本站不起来,整个身子,震动得床架都咯咯作响。
    “银朱粉!银朱粉!银朱粉……银朱粉……”慕沙急喊。
    兰花、桂花和众宫女奔来。慕沙接过了药,对他急促的说:
    “赶快把这个药粉吃下去,吃了就会好!”
    “这……这是什么药?”他挣扎的问。
    “救命的药!你再不吃,你会发抖到死!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我还会害你吗?”
    尔康只想赶快停止这种痛楚,迫不及待的吞下药粉,喝了水。在激烈的颤抖下,再也没有心思去和慕沙讲理辩白。慕沙用被子盖住他,抱住他颤抖的身子,十分怜惜的安慰着:
    “一会儿就会过去了!忍耐一下!是我不好,早就该给你吃药了,我怕用药太多,少吃了一次,以后我不会忘记了……”
    尔康痛苦的蜷曲着身子,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的流下。
    尔康陷在缅甸皇宫里,有家归不得。在北京的诸人,也各有各的悲痛。
    这晚,小燕子一个人坐在灯下,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灯花发愣。知画生下绵亿,已经五天了。这五天,永琪几乎没有到过小燕子的卧室。宫里,太医太后乾隆令妃和嫔妃们,来往不断,婴儿的哭声,常常回响在整个景阳宫。每一声儿啼,都深深刺痛了小燕子的心,她思念着永琪,害怕他不再爱她,她弄不清楚,她和永琪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院落里,怎么像是分隔了千山万水!
    一声门响,令妃走了进来,小燕子急忙站起身来,问:
    “怎样?这么多天了,知画还没有脱离危险吗?”
    “放心放心!”令妃一笑,“刚刚杜太医说,知画没有问题了!只要好好的调理,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的!这样,大家都安心了!”
    “我就猜想,她不会有事的!”小燕子眉头一松,惆怅就兜上心头。知画没事了,永琪为什么还不离开那间产房呢?
    令妃看了看她,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在床沿上,诚挚的说:
    “小燕子,我有几句话,一定要跟你说!这些日子,我每天到景阳宫来照顾知画,也看到了你们生活的情形。你知道,对于你和永琪的感情,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完全能够了解你心里的失落感和你的难过。”
    小燕子不语,落寞的看着令妃,眼里,盛满了挫败感。令妃叹了口气继续说:
    “唉!小燕子,嫁给一个皇子……不,已经是王爷了,就跟小户人家的女人不一样,要忍受很多痛苦。五阿哥身份崇高,迟早是三宫六院,嫔妃成群的!你能够专宠这么几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看我,什么都忍了,就连南巡时,发生盈盈姑娘的事,我也一个反对的字都没说。结果,我是后宫里最能持久的女人,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了!”
    “你又要生小阿哥了呀?”小燕子惊看令妃。
    “是!”令妃点点头,深刻的看着她,“接受知画吧!就像我接受很多嫔妃一样!把五阿哥对你的好,看成一种恩赐,不要看成理所当然。在后宫,没有‘理所当然’,只有‘恩赐’。你越是虚心容忍,五阿哥越对你有歉意;假若你盛气凌人,你迟早会输掉五阿哥!”
    “我不要他的歉意,”小燕子眼睛一红,说,“我不是因为他有歉意而嫁给他,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才嫁给他!如果这份‘喜欢’没有了,我必须靠他的‘歉意’来生活,那还有什么意思?永琪教过我一句话,说是什么宁可饿死,也不吃别人吆喝着丢给你的食物……”
    “廉者不受嗟来食!”
    “就是!我就是‘廉者不受嗟来食’。现在,他把知画看得比我重,我就算了!”
    “这就是我要劝你的话,什么叫‘算了’?你怎么算了?你是五阿哥的老婆,你也没有停止爱他,你心里牵牵挂挂的,还是他!离开他是做不到的,不离开,除了忍耐和包容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小燕子正想说话,房门一开,永琪满脸倦容的走了进来。
    令妃就急忙起身,笑着说:
    “我也该回延禧宫去了!五阿哥这几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令妃娘娘,谢谢你的帮忙!”永琪急忙说。
    “是我应该做的!”令妃给了小燕子一个眼色,出门去了。
    令妃一走,永琪就叹了口气,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说:
    “这些日子,比我在缅甸打仗还累!”
    小燕子不说话,坐在床沿上发呆。心里涌塞着翻江倒海般的委屈,好希望永琪对她说一些抱歉的话,说一些温存的话,说一些安慰的话,说一些赌咒发誓不变心的话……她等了半天,什么话都没听到,接着,却听到永琪发出鼾声。她惊愕极了,一回头,发现他居然沉沉入睡了!她又气又失望,再也忍不住,跳起身子,就去推他。
    “你起来起来!”她大喊,“不许睡!要睡,你去知画房里睡!”
    他被她一推一喊,蓦然醒来,慌张的坐起身子,紧张的喊:
    “知画!知画怎样了?又怎样了?”
    小燕子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叫:
    “知画知画!你心里只有知画,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想睡觉,她的房里不能睡吗?我这儿不是你的客栈!令妃娘娘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令妃娘娘,我是小燕子!我没办法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下去,我也没有办法接受你吆喝着丢给我的食物,我宁愿饿死算了!”
    永琪被她一篇喊叫,把瞌睡虫都赶走了。他深深的凝视她,立刻体会出她的寂寞、委屈和痛楚。他张开手臂,把她一把抱进怀里,由衷的、诚挚的说:
    “对不起,小燕子!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你寂寞,我知道你嫉妒……我也不想弄成这样,这一步步走来,我身不由己,你也亲眼目睹。在我心里,你的地位依旧不可取代,也丝毫没有动摇……只是,知画刚刚生了绵亿,又死里逃生,我只要是个人,就不能无动于衷。希望你能为我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不要生气了!我累得筋疲力尽,你再跟我吵架,我的日子怎么过?”
    小燕子挣开了他,红着眼圈嚷:
    “你为别的女人,累得筋疲力尽,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还要为知画,来做你的保姆?把你的疲倦治好,再把你送回她身边去?这种圣人,不是我!”
    永琪一听,心烦意乱,就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算了,我去客房睡!”
    小燕子怔在那儿,强大的挫败感和失落感,把她牢牢的包围住了。她想叫住他,骄傲又使她开不了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永琪走到了房门口,忽然停住,转回身子,神情憔悴的说:
    “我把自己陷进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我也很想一走了之!我去找一把斧头!”
    小燕子一愣。
    “找斧头干什么?你想劈死我吗?”
    “我上山砍柴去!”永琪瞅着她说。
    小燕子一听,旧时往日,如在目前,眼泪就扑簌簌一掉。
    永琪飞奔回来,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真挚的说:
    “对你,是不变的感情,对她,是深深的歉意。你不要弄拧了!”
    小燕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
    这天,紫薇、小燕子、晴儿带着东儿,到尔康的坟前祭尔康。
    紫薇对着坟墓,燃香祝祷,凄然说:
    “尔康!这是第一次,我带着东儿来祭你,以前,我都不肯到你的墓地来,我想,我一直不能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如果我来祭你,等于我承认你死了,在我心里,是怎样也无法承认的!但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你连我的梦里,都不再出现,我想,你是真的弃我而去了!尔康,我既不能随你而去,只能带着东儿,苟且偷生,希望你在天之灵,帮助我!帮助我!帮助我!”
    小燕子听得好感动,也走上前来,对尔康说:
    “尔康!你在天上吗?你看到我们在祭你吗?现在,我们这群活着的人,个个都活得好痛苦,反而是死掉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了!紫薇虽然失掉你,但是,她知道你心里,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不像我,眼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慢慢的占据永琪,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尔康,我好希望你活着,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帮我拿主意!尔康,也请你在天之灵,帮助我,帮助我,帮助我!”
    晴儿听到两人的祈祷,忍不住也开口了:
    “尔康!我相信你听得到我们的祈祷,相信你看得到我们的无助!失去了你,我们个个都像无主的游魂,失去欢笑,也失去了信心!我相信像你这么善良的人,死后一定会变为神仙吧!如果你已经进入仙界,你也可以洞察人世的一切吧!请你保佑紫薇,给她信心!请你保佑小燕子,给她帮助!请你保佑永琪,让他明辨是非!请你保佑箫剑,让他远离伤害!至于我……只要你保佑了他们,我也得到幸福了!请你帮助我们吧!”
    丫头家丁,拼命烧着纸钱。东儿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这一幕,尔康没有看到,自从他的神志清醒,他就失去“离魂”的能力了。对于那一段魂魄飘渺的日子,只有模糊的印象,那是昏迷时候的梦吧!梦中,紫薇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但是,现实里,紫薇却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尔康的身子已经逐渐恢复,可以拄着拐杖,在缅甸皇宫的花园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当紫薇在祭他的时候,他正在异国的花园里,拼命的练习着“走路”。他走得满头是汗,已经筋疲力尽,仍然在勉强的撑持。慕沙跟在他旁边,兰花、桂花也随侍在侧。慕沙看他走得如此辛苦,忍不住说:
    “你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还不够吗?赶快去休息,不要再把身子累垮,我可没有耐心,再救你一次!”
    “你不要管我!我的武功都不见了,我要把它找回来!只有拼命运动,赶紧恢复体力,才可能恢复功力!”尔康说着,双腿发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他又气又急,摔掉拐杖叫:“这还是我吗?这还是福尔康吗?连走几步路都走不动!我变成了一个废物!没有武功的我,像是没有水的鱼,这样的我,还有什么用?”他这样一激动,又失去拐杖的倚靠,身子骤然不能平衡,就跌倒在地。
    慕沙和兰花桂花,赶紧把他扶起来。慕沙着急的说:
    “你在床上躺了五个月,怎么可能说好就好,要体力恢复,也要慢慢来呀!”
    尔康摇摇晃晃的站稳,兰花赶紧把拐杖交给他。他喃喃自语: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衰弱到这个地步?我不能慢慢来,我得快快好!紫薇一定哭死了,我怎样才能让她明白,我根本没有死,我还活着……”
    他急步往前走,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掉,脚下又一个踉跄。“回房间去!”慕沙嚷着,“你没有力气了,不要这样折腾自己,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才不要看到你把自己再弄死!”
    “不要管我!”尔康暴躁的喊,“我连走路都走不动,我还能做什么?我要练武!我一定要恢复我的功夫……”
    他丢掉拐杖,就对着一棵树,一掌劈去。架势不错,只是树叶动也不动,反而弄得自己失去平衡,身子东倒西歪。兰花桂花赶紧扶住,再把拐杖塞给他。他撑着拐杖站着,满脸的无法置信。慕沙一叹说:
    “哎哎,要练武,也要等身体好了再练,你们中国人不是说‘欲速则不达’吗?”
    正说着,猛白大步走来,一见尔康,就吼了起来:
    “这匹死马,已经变成活马了?很好!很好!”
    尔康看到猛白,精神一振,立刻义正辞严的说:
    “猛白!我告诉你,你马上派人把我送回云南去,免得两国再次交兵!上次的战争,我们虽然打得辛苦,你们也没占到好处!中国地方大,人口多,士兵源源不绝!你们一定要打,长期下来,绝对是你们吃亏!现在,整个朝廷,一定都在找我,你们以为瞒住了所有的人,那是不可能的!等到皇上出兵来打,你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哈!说的是什么话?”猛白嗤之以鼻,“你这小子,没有我女儿救你,你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你的皇上和朝廷,已经为你收了尸,哪里还会找你呢?何况,你也没有那么重要,会引起两国再度交兵!”他看看慕沙,再看尔康,脸色一正,“这些都不要管了!既然你已经可以走路,我们可以办喜事了!五天以后,举行婚礼!”
    尔康大震。
    “什么婚礼?谁的婚礼?”
    “当然是你和慕沙的婚礼!五个多月来,慕沙待在你的病床前,和你形影不离!除了嫁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宜了你这匹死马!”猛白气冲冲的喊。
    “爹,”慕沙笑着说,“他已经改了名字,叫做‘天马’,不要叫他‘死马’,难听不难听呢?哪有岳父叫女婿‘死马’的?”
    “我看来看去,他就是一匹‘死马’!”猛白气呼呼的,“好吧,天马就天马,给他梳洗梳洗,马上做衣裳,准备结婚!”
    尔康大急,往前一冲,差点又摔一跤,在两个宫女的扶持下,才踉跄站稳。
    “不行不行!”他喊着,“我不能跟八公主结婚!请你们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我家里有老婆,我的紫薇,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我不可能背叛紫薇,再娶任何女人!慕沙公主年轻貌美,又有一身好功夫,为什么要我这个中国人当丈夫呢?为什么不找一位缅甸勇士结婚呢?”
    猛白大怒,瞪着他喊:
    “你懂不懂规矩?到了我们的地盘,到了我缅甸的皇宫,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慕沙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说了,五天以后结婚,就是五天以后结婚!这是命令,不是讨论!你家里的老婆,我们不管,反正,你这一生,也别想回中国去了!大清跟你之间的瓜葛,等于一刀两断,再也不要提起!”
    猛白说完,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尔康大急,忘了自己脚伤未愈,也忘了体力不继,拔脚就追,急喊:
    “猛白!你听我解释……”
    尔康这一追,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伤处剧痛,整个人又摔倒在地,拐杖乒乒乓乓,摔到老远。他伏在地上,捶着地痛喊出声:
    “我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永琪,箫剑……你们怎么会丢下我?”又抬头大喊,“猛白!猛白!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能娶慕沙!”
    猛白回头,看着地上的尔康,对慕沙不屑的说:
    “你说他是‘天马’,我怎么看,他都是一匹‘死马’!”
    慕沙被猛白一激,又听到尔康口口声声不要她,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怒上眉梢,走了过来,对着尔康,一脚踢了过去,大骂:
    “天马!你给我起来!如果再说不要跟我结婚,我救得活你,也弄得死你!”她回头看着兰花桂花喊,“把他拖回房间去!不管他怎么发抖抽筋,不要给他银朱粉!”
    “是!”
    慕沙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晚,尔康才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和那个“银朱粉”密不可分了。尔康在缅甸已经长达五个多月,这五个多月里,慕沙在千方百计救他的命,一群人侍候着他。他在昏昏沉沉中接受了许多的药物,意识里只有紫薇、东儿、父母,没有自己。此刻,他活了,他的悲剧却好像才刚刚开始。
    室内灯火荧荧。他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抽搐,满头冷汗。身体里,像是万蚁钻行,这“万蚁”都是冰做的,钻到那儿,冷到哪儿。这种身体上的痛苦,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可以忍受任何身体上的痛苦,以前也受过伤,却不曾遭遇过这样的煎熬。
    “冷,好冷!我……为什么浑身发抖?为什么痛成这样?”他吸着气,为了想止住痛楚,像念经似的念着,“紫薇,紫薇,紫薇,紫薇,紫薇……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你身边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死了,你会等我,紫薇,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你身边去,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你身边去……紫薇,我一定会想办法,回到、到、到、到……”他的牙齿打颤,语不成声,“到到、到……你、你、你……”
    兰花桂花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要不要给他吃银朱粉?不吃的话,恐怕会死哟!”兰花问。
    “八公主吩咐,不要给他吃,只好不给他吃!八公主发起脾气来,还得了?”
    两个宫女正说着,慕沙进门来,大步走到床前,她低头看着他。只见他在床上痛苦翻滚,发抖抽筋,眼睛涨红着,冷汗湿透了枕巾。她在床沿上坐下,拿出一包银朱粉,在他鼻子前面晃着。
    “想不想马上吃一包?吃完,发抖就会停止,生命力又会恢复。要不要?”
    尔康看到银朱粉,眼中,闪出渴切的光芒,饥渴般的仰着头。
    “要、要、要、要……”他一迭连声的说。
    “那么,五天以后,要不要娶我呢?”慕沙笑得好甜。
    “不、不、不、不要……”他挣扎着说,每个字都用尽全身的毅力,才蹦出来。那银朱粉带着最大的诱惑力,在诱惑着他。
    慕沙脸色大变,笑容一收,把银朱粉放进口袋,站起身来。
    “很好!你继续去抽筋发抖吧!再见!”
    “慕沙!慕……慕……慕沙!”尔康哀求的喊着,从床上滚到地下来,就一面发抖,一面爬向她,对她乞讨似的伸着手,悲声喊,“给……给……给我!”
    慕沙站住了,低头看他。
    “要不要娶我呢?”她柔声问。
    “不、不、不行!只、只有这个,不行!不、不、不行!我再、再、再报答、报答你!”
    “我不要你的报答,我要你这个人!当了我的丈夫,你要什么有什么,银朱粉,一辈子也不会缺!你说,要不要娶我?”
    尔康整个身子,在地上蜷成了一团,脸色越来越白,呼吸急促。
    “不、不、不要!不要!”他坚持的说,咬紧牙关,簌簌发抖。
    兰花不忍的说:
    “八公主!这样不行,如果再不给他吃药,恐怕就会死掉了!”
    “大夫说过,药瘾发起来,如果不吃药,只有两种情况,一个就是死掉,另外一个是熬过去,就戒掉了瘾,你要不要赌一赌,看他是死,还是戒掉?”桂花说。
    尔康听到了两个宫女的对话,就痛楚的滚动,喃喃的喊:
    “生不如死!不如死、死、死!”
    慕沙听了,脸色骤然一变。
    “让你这么简单的死,也太便宜你了!”她大声喊,“拿水来!”
    兰花桂花急忙倒了水来,扶起他的头。他如获甘霖,饥渴的张嘴,慕沙倒进药粉。他好像得到仙丹一样,身体里每根筋都在渴求这些粉末,他狼吞虎咽的喝水,狼吞虎咽的吞下那些药粉。然后,颓然的、虚脱的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紫薇在房里疯狂的点蜡烛。
    紫薇已经接受了尔康的死,却无法走出和他“魂魄相聚”的回忆。她很久没有梦见他了,对于那些能在梦中见尔康的日子,简直梦寐求之。这晚,她忽然想起自己失明的那段日子,尔康为她所做的事,她就着魔一样,拼命在房里点蜡烛。她点了无数无数的蜡烛,窗台上、桌子上、架子上、地上……几乎有空隙的地方,就有烛火。她一面点蜡烛,一面默默祝祷:
    “尔康,记得我眼睛瞎掉的时候,你曾经点燃满房间的蜡烛,希望照亮我的生命,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好了!现在,我也点燃满房间蜡烛,希望能照亮你回家的路!不管天上人间,我只求和你相会!”
    一屋子的烛光,火焰闪闪烁烁,包围着那个全心呼唤着的紫薇。
    紫薇默祷完毕,睁开眼睛,忽然间,她看到尔康了!他踩着烛火,穿着平日的家居服,像腾云驾雾般,对她缓缓走来。她大大的震动了,原来点蜡烛有用!她屏息的凝视他,疑梦疑真,生怕他瞬间消失,大气都不敢出,小小声的问:
    “尔康,是你吗?”
    尔康停在她面前,悲哀的注视着她,他的脸色苍白紧张而痛苦,求救似的说:
    “紫薇!我在水深火热里,受着你不能想像的苦!赶快想办法救我……”
    “你在哪儿呢?我要怎样救你?”她着急的、焦灼的问。
    “我没有死,但是,生不如死!”他凄然的喊,“紫薇,救我!救我!救我……”话没说完,他的身子向后飘去,他急切的伸手给她,不停的喊,“紫薇……我没有死……救我……救我……”
    紫薇大急,伸手去拉他。
    “尔康!别走!赶快把话说清楚!你没有死,你在哪里?我们已经葬了你,为什么你说你没有死?告诉我……别走!别走……”
    “阿瓦……阿瓦……紫薇……紫薇……”
    紫薇扑上去,用力一抓,抓了一个空,她砰的一声,跌倒在一堆烛火中。
    “尔康……”紫薇喊着,伸长了手,尔康也伸长了手去够她,两只手几乎相遇,他的身子却消失了。
    “尔康!尔康!回来啊!尔康……尔康……”
    房门一开,福晋、秀珠和丫头们,急急冲进房间。福晋四面一看,惊愕已极。
    “怎么了?怎么了?紫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点了满房间的蜡烛?你怎么摔在地上?”福晋喊着,奔过去,和丫头搀起紫薇。
    紫薇定睛一看,哪儿有尔康的影子,只见满室烛火摇曳。她一把抓住福晋,痛楚的、焦灼的喊:
    “额娘!尔康没有死!”
    福晋悲切的看着她,说:
    “我也希望他没有死!但是,他已经人了土,墓草也绿了,尸骨也冷了!紫薇,接受事实吧!自己骗自己,只会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紫薇好着急,激动得一塌糊涂。
    “额娘!我真的看到尔康,他向我求救呀!我们要想办法去救他,他没有死,他说他生不如死!他可能受了伤,在云南的某一个地方……”
    福晋抓住她的双臂,稳定住她,含泪说:
    “你看看清楚,房里哪儿有尔康?那都是你的幻影呀!你点了这么多蜡烛,在烟雾里,火焰里,会酝酿出一种气氛,好像魂魄会回来!如果尔康真的回来过,像你说的,你常常见到他,为什么我都见不到?难道尔康不想见额娘吗?”
    “不是这样的,”紫薇急急的解释,“尔康也想额娘,但是,我和尔康的心灵是相通的,以前,就常常这样,他想什么,不用说出口,我就知道。我的心事也一样!我们有一种超过自然的感应力,就像很多双胞胎,也会有感应一样!”她抓住福晋的手,热切的喊,“额娘,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尔康在求救,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福晋悲切的摇头,痛楚的喊,“醒来吧……尔康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把这些烛火灭掉,不要再做梦了!”
    紫薇知道无法说服福晋,就悲痛的站在烛火之中,充满期待的对空中喊:
    “尔康!求你再现身一次,求你在额娘面前,现身一次!尔康!出来吧!”
    房里烛火荧荧,香烟缭绕。福晋和丫头们,悲哀的看着她,哪儿有尔康的影子?紫薇凄然伫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想,在做梦。尔康,你到底是生是死?你到底在哪里?
    尔康陷在缅甸皇宫,转眼间,已经到了结婚的日子。
    他坐在房间正中的椅子里,一群宫女围绕着他,正给他梳妆打扮。半年以来,他的头发已经长得乱七八糟,前面短,后面长。慕沙曾经想剃掉他的头发,他大闹着说,满人最重要的就是头发,要剪他的辫子,除非先砍他的头!没奈何,慕沙只好用缅甸人的头巾“岗包”,把他的长发包住。现在也是这样,宫女们挽住他的长发,用一块镶着银丝的白头巾,包住了他的头。接着,一件簇新的缅甸贵族装,套上了他的身子。他看着这样的自己,忽然爆发了,烦躁的拉扯着衣服喊:
    “脱下来!脱下来!我不穿这个!”
    一个侍卫大步上来,伸手一压他的肩膀,他砰的一声,跌坐在椅子里。他怔住了,惊愕的想,我怎么连一个缅甸兵都反抗不了?他大声喊:
    “你们赶快把八公主找来,我跟她当面说清楚!我不能结婚!我不要结婚!”
    他再站起来,侍卫一按,他又砰然落座。宫女们就在侍卫的压迫下,给他穿戴整齐,还戴上许多贵族的饰物。他大急,先扯掉岗包,再伸手一拉,珠饰扯断了,饰物稀里哗啦滚落一地。他恼怒的喊:
    “天下哪有这种事?你们缅甸人,没有人要娶慕沙吗?哪有强迫别人结婚的道理?我不结婚!我早已结过婚了,你们听到没有?”
    一个宫女,捧着脸盆过来,另外一个拿着剃刀,就要给他剃胡子。他一气,伸手一掀,脸盆落地,乒乒乓乓,水洒了一地。
    宫女们见尔康如此不肯合作,叽叽喳喳奔出门去报告。
    只见盛装的猛白和慕沙,大踏步而来。猛白大吼:
    “天马!你再不好好的准备当新郎,我一刀杀掉你!”说着,从腰际拔出匕首,往桌上用力的一拍,“我可是玩真的,不要以为我在糊弄你!”
    盛装的慕沙,穿着一件金色的服装,美丽绝伦,不可方物。尔康对于当初在战场上,不论是自己,或是永琪箫剑,都没怀疑到她是女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如果当初大家怀疑过,或许他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是,如果她不曾对他有意,他大概老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吧?他瞪着她,不知道对她这样一厢情愿的爱,应该感激,还是应该痛恨。她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困惑的看着他,问:
    “天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你这样不合作,会让我很没有面子耶!”
    “你们愿不愿意听我说几句?”他急促的说,“我说过几千次了,我不能和慕沙结婚!你们大概不了解我的意思,我再说清楚一点,在北京,我有一位妻子,名字叫……”
    “我知道,名字叫紫薇,”慕沙打断了他,“但是,她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她是你另外一个生命里的人,现在,你是天马,你生命里的女人是我!”
    “不是!慕沙,听我说完!紫薇和我,经过了很多艰苦,才结为夫妻。我们的感情,不是平凡的感情,是一种深刻到你们无法想像的感情。她是我这一生,惟一的女子!我爱她,那种爱,也不是你们可以了解的爱,是深入灵魂的爱。在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紫薇,我的生命里,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换言之,就是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围绕在她身边!最近,我就觉得我会‘离魂’,我人在这儿,我的魂,还是守着她!这种爱,是不容任何力量介入的!连鬼神都没有办法破坏……慕沙,你很好,你是一个具有很多优点的姑娘,但是,你不是我生命里的女人,她才是!不管我叫天马、地马、活马、死马……她都是我生命里惟一的女人!我心里只有她!这样一个心里只有紫薇的男人,你嫁给我不是也很委屈吗?你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呢?”
    “废话怎么那么多?”猛白大怒,恨恨的嚷,“慕沙!他既然这样小看你,不要你,你还发什么昏?杀了他算了!”
    猛白说着,就从桌上一把抓起匕首。慕沙一拦,说:
    “让我跟他说!”就转身对尔康嚷,“你想想清楚!如果不娶我,你不是‘离魂’,你会变成‘鬼魂’!娶了我,留下你这条命,或者你还有机会见到紫薇,你选择生,还是死?”
    尔康想了一下,毅然说:
    “杀了我吧!反正,我失去了武功,又被你们弄得上了药瘾,经常半死不活!与其背叛紫薇,苟且偷生,不如忠于紫薇,一死了之!”
    尔康说完,就把眼睛一闭,引颈待戮。
    慕沙和猛白,都呆住了。猛白就抓住匕首,一下子就用匕首的尖刃,抵在尔康的面颊上,咬牙说:
    “你想干干脆脆的死,也没有那么容易!你的紫薇,爱你什么地方?因为你长得俊吗?我不杀你,我划掉你这张脸孔,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你说!要不要娶慕沙?快说!”
    “刀子下逼出的婚姻,有什么价值?”尔康不为所动。
    “我没耐心了,你说,要不要娶慕沙?”猛白再问。
    尔康眼珠一转,心想,自幼学习的武功,不相信完全没有了,先打一架再说!一翻身,想跳出重围。谁知,他不但武功全失,身子也很虚弱,一翻身之下,竟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猛白怒不可遏,冲了过来,对着他乱踢乱踹,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怒吼:
    “这小子还想逃!”匕首又飞快的抵住他的面颊,大叫,“我再问你一次,你娶不娶慕沙?”
    尔康被踹得七荤八素,忍着痛楚,咬牙说: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何况,我绝对不负紫薇,我不娶!”
    猛白的匕首一用力,在尔康的面颊上划了一道,鲜血立刻流出。慕沙大惊,飞扑过来,双手握住猛白拿匕首的手,大喊:
    “不要!他这张脸,我也喜欢呀!你为什么要划掉他的脸?这样,怎么举行婚礼呢?”就推着猛白,嚷,“爹!你不要管了,你出去!今天只好不结婚了,等到他脸上的伤口好了再结婚!”
    慕沙一面说,一面赶紧拿了一条帕子,压在尔康的伤口上。
    猛白气得跳脚,对尔康恨恨的说:
    “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如果两个月以后,你还不肯娶慕沙,我每天在你脸上划一道,直到把你的脸,变成一个棋盘为止!”
    猛白说完,掉头大步而去。
    慕沙赶紧坐在地上,把尔康的头抱在怀里,一迭连声的喊:
    “兰花!桂花!赶快拿金创药来!侍卫,赶快去请大夫!”
    两个丫头拿了药,飞奔而来。侍卫答应着,飞奔出去。
    慕沙在伤口上撒了药粉,再用帕子按住伤口,看着帕子染红了,又是怜惜,又是生气,又是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这么傻?娶了我,不喜欢随时可以走,总比送命和毁容好!刀子抵在脸上,还不肯屈服,你疯了吗?”
    尔康痛楚的看着她,眼里,充满祈求的神色。
    “我已经这么狼狈,什么地方还值得你爱?把这个没用的我,还给紫薇吧!”
    慕沙凝视他,想了想,就对他一笑,洒脱的说:
    “我爹已经说了,再给你两个月考虑,你呢,也利用这两个月,把身子调理好!这两个月里,你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什么都听我的,好好的陪陪我!我答应你,如果两个月以后,你还是不想娶我,我认了!什么话都不说,马上放掉你!”尔康眼睛一亮,精神大震。
    “一言为定吗?”
    慕沙点头,斩钉截铁的说: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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