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霄宇带领团队外出的一周,沙城每年一度的泥料暨紫砂壶展销会落下了帷幕。
顾辉难得来一回江氏大厦总经理办公室。江柯也有些意外。
办公室里常备茶具,江柯没有用。他用白瓷茶壶泡了一壶红茶,站在咖啡机旁煮咖啡:“换换口味尝尝红茶。我喝咖啡。”
顾辉不介意喝什么茶,开门见山:“小柯,你买的那批泥料有问题。”
咖啡机滴落点点浓香。江柯看着深褐色的咖啡一点点盛满白瓷杯,嘴角翘了起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过身问顾辉:“这次买的咖啡豆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小柯!我俩一起长大,我不会害你的!”顾辉有些无奈,也有些着急,“我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江柯在他旁边坐下,笑道:“顾辉,你家专做精品壶。需要的是稀缺泥料。江氏今年压根就没进好泥料。我走的是量。虽然我签了大批个人工作室打算扩展精品壶路线,这不是短时间的事情。至少目前和顾氏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着急呢?”
“小柯!我说的是真的。”
“哦,你怎么知道这批泥料有问题?”
“价格!我听市场上的人议论才知道,这批泥料比市场价低了三成。一分价钱一分货。低了三成的价格,这批泥料肯定有问题。”
他就不能买便宜货了?顾辉着急的是他得了便宜吧?江柯喝着咖啡一点也不着急:“你就是凭这个价格怀疑我买的泥料有问题?顾辉,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脑门。
顾辉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云霄壶艺的李灿以前是做泥料生意的。他告诉我说,这批货绝对有问题。”
“那就绝对没问题。因为这批货是我从云霄壶艺手里抢来的!”江柯放下咖啡杯,鄙夷地说道,“抢不过我就说这批货有问题。你居然也信?实话告诉你吧。在开展销会之前,我就知道了南屏山王家坑有座小矿的矿脉枯竭了。矿主急着处理掉所有的泥料,打包降价出售。之前我就已经和矿主谈妥了。不过是在展销会上签合同走过场。这批泥料早就投入生产了,没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顾辉松了口气,喝了杯茶就起身告辞:“是我误会了。泥料没有问题就好。恭喜你了。”
看到顾辉的尴尬,江柯有些得意:“不客气。虽然只是座小矿,产的料也不咋样。但是江氏还能用得上。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谢了。”
他又不傻子,听得出江柯话里浓浓的讽刺。是他多管闲事了。顾辉想起上次在唐家江家父子先后失意离去,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其实……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我也很喜欢缈缈。但是她的幸福才最重要,你说是吧?”
“我顶着她夫婚夫的头衔六年。唐家说毁婚就毁婚。想来私底下大家都在笑我江柯没本事,追不到唐家大小姐。”江柯盯着顾辉冷冷说道,“你这么关心我是否买到了假泥料,原来是想当面来嘲笑我?顾辉,你真让我恶心。喜欢唐缈偏要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她的幸福,和我有关系吗?你想和她兄妹情深,方便继续从唐国之手里拆借资金吧?我听说今年唐国之主动借了一大笔钱给顾氏。我没说错吧?”
“小柯……”
“顾辉!”江柯打断了他的话,“别叫我小柯。我俩在生意上是对手,私底下也不是朋友。别叫得这么亲热。去告诉唐缈,离了她我自由了。我他妈为了她守身如玉整整六年,我谢谢她放过我!”
顾辉叹了口气。知道这个结无论如何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他走后,江柯只觉得胸口堵得异常难受,拿起手包打算离开办公室找朋友约几个漂亮女孩出来吃饭。
江城来了。
看到父亲,江柯有些意外:“爸,这都快下班了,你怎么来了?”
江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一叠合同:“这是什么?”
拿过合同看了眼,江柯放下手包:“爸,你先坐,我给你解释!”
江城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平常总带着笑意的脸阴云密布,因为愤怒憋成了猪肝色:“我放心把公司交给你,你就这样干的?为了唐缈,你和章霄宇抢签陶艺师,我想着迟早咱们要走精品壶路线。这些个人工作室里出一个大师,投进去的几百万轻松就能赚回来。我不说什么。章霄宇在田家沟租三百亩坡地建制壶基地,你就在他旁边租了六百亩地也要建制壶基地。小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爸!”江柯从小到大听训长大,也没挨过打。他愤怒地说道,“对,我不仅签下一百多个陶艺师,我还租了六百亩坡地建制壶基地!云霄壶艺才十几个陶艺师。我手里的人是他的十倍。我多租了三百亩地怎么了?将来江氏的制壶基地将成为国内最大的精品壶制造基地!”
“年前我问过你,公司还有多少钱。六百多万。你瞒着我全投进去了是不是?!”
“是!租地一次性预付五年租金三百万。另外三百万付了基建首期囤了泥料。公司账上还有六十多万。三月底外销的壶品陆续回款有八百多万。公司周转绝对没有问题。”
江城颓然地坐下:“绝对没有问题?只有六十多万。如果回款一旦出现问题,江氏连当月的员工工资都发不出去。小柯啊,你太冒进了。”
他看着这间办公室,疲倦地说道:“江氏大厦每年还要还银行的贷款。小柯,到处都要花钱,周转资金缺口越来越大。”
江柯揉了揉脸,没好气地说道:“爸,你老了。这年头谁不玩银行的钱?我投了四百多万租地建制壶基地,回头就能去银行贷两千万出来。基地建好,工作室入驻,打开精品壶市场。江氏才能做大。不然就守着程工那个厂子,两条机车杯生产线,那些手工壶,我们的产能已经到顶了。”
长长地吁了口气,江城两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我是老了。几十年踏踏实实从一间小作坊做到今天。小柯,江氏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啊。”
“我知道。”江柯不耐烦地说道,“我心里有数。”
“小柯。”江城欲言又止,抬头看到儿子脸上未褪的掌痕,心里又内疚起来,“算了,你不要因为唐缈和章霄宇赌气才做这件事就行。”
“也有点想和他拼一把的心思。”江柯不避讳父亲,“不过,租下这块地听到苏念竹的话起的心思。”
江城吓了一跳,坐直了:“苏念竹?她和你说什么了?”
“爸,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吗?苏念竹拿着两个陶艺师的合同来江氏找我。他们想改签云霄壶艺。她拿着合同和说谈赔偿,挑字眼说漏洞。她这个律师是真厉害,硬给她找出不用赔偿的条款来。我放过了那两个陶艺师,赶紧和其他人签了补充合同把漏洞补上。也算是件好事。我私下一打听才知道,云霄壶艺早在开业前就在田家沟租了三百亩地建制壶基地。我实地去看过了,这个月就交付使用。他们签的陶艺师工作室设在别墅里。环境非常好,所以那两个人就动心了。市政规划高速路和动车线都要经过田家沟,那块地是五十年租期。我不像云霄壶艺那样修建,主要是为了套银行贷款。回头修四十年的小产权别墅……”
江城听得眼睛都瞪大了:“等等,你不是要建制壶基地?”
“动车高速同时在田家沟有个站点,四十年的小产权别墅又便宜又好,不会卖不出去。江氏只能做紫砂壶吗?唐国之当年还不是靠拆迁建房发家的?拿一百亩地建基地足够了。”
父子俩目光对峙,江城渐渐败下阵来:“江氏交给了你。爸爸就不管了。你的计划都没问题。就担心资金周转不过来。”
江柯再次打包票:“都是和咱们家合作多年的老客户,这个月底肯定能回款。我已经安排人开始催款了。”
想想也对,都是合作了很多年的老客户,每年这个时侯就开始陆续回货款了。江城心想,大概是自己过于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