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问完了今晚经过之后,就把哈利带到了医疗翼。
赫敏、罗恩、西里斯、莫莉、比尔把哈利团团围住,庞弗雷夫人递给他一杯生死水,哈利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玛西娅娜看着那可以称为毫发无伤的少年,不禁觉得他的存活堪称奇迹——连她都开始有些相信那个预言了。
她注意到斯内普已经回到了医疗翼,福吉却还没到。“福吉部长呢?”
“他说要找几个护卫才肯去见小克劳奇。后来阿拉斯托·穆迪押着卡卡洛夫回来了,他陪着福吉,我来通知邓布利多关于卡卡洛夫的事情的。”
玛西娅娜低低哦了一声,“哈利那孩子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看见了,活蹦乱跳的。”他看了一眼仍然围坐在病床边的一群人,“我没担心他。”
“你怎么样?”她低声问,“还疼吗?”
“不疼了。”他也轻声回应,但他看上去并没有轻松起来,声音里反而有一丝干涩,“黑魔王的召唤已经终止。”
玛西娅娜皱了皱眉,可不等她细问,医疗翼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吵嚷的声音。
阿拉斯托,麦格教授和福吉正在大吵大闹,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福吉和麦格当先走入病房,阿拉斯托·穆迪提着他的魔箱,沉着脸紧随其后。
“出了什么事?”邓布利多走进病房,“你们怎么在这里?”
米勒娃·麦格气得发疯。原来福吉带了三只摄魂怪进入城堡,摄魂怪们一进入房间就失去了控制,直扑小克劳奇和卡卡洛夫。
穆迪反应得挺快,立刻用守护神逼退了围向卡卡洛夫的摄魂怪,可是小克劳奇终究没保住。
“根据各种说法,这是他罪有应得!”福吉气势汹汹地说。
“可是他现在无法出来作证了,康奈利。”邓布利多双眼寒光四射地刺向福吉。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最夸张的讽刺剧都无法尽述其一二。福吉一心一意把伏地魔的回归当作疯子的呓语和孩子的谎言,哪怕各种证据都堆到他鼻子底下了,他都还是闭着眼睛不肯承认。
哈利被吵醒了,他大声地为自己所见的一切辩护,“我亲眼看见了食死徒!我可以告诉你名字!卢修斯·马尔福……”
玛西娅娜注意到她身边的斯内普动了一下。
“麦克尼尔……埃弗里……诺特……克拉布……高尔……”
斯内普对这些名字都无动于衷,独独在马尔福名字被提起时动容了。
玛西娅娜咬住了嘴唇,她想起了他对德拉科的喜爱——大约斯内普在食死徒里,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
福吉最后紫涨了脸大吼,“在我看来你们都决意要制造一种恐慌情绪,破坏我们这十三年来苦心营造的一切!”
玛西娅娜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房间里剑拔弩张的双方立刻把视线投了过来。她遮掩不及,脸上还残留着一点讥笑,被福吉看见了。
福吉脸涨得通红:“你在笑什么?”
玛西娅娜看了一眼又愤怒又担忧的邓布利多,“咳,没什么,部长阁下。”
“你怎么敢!你分明是在嘲笑我!”福吉大声说。
“不是啊部长阁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部长您看过搏击比赛吗?”
福吉糊涂了,“那是什么东西?”
“麻瓜运动,差不多是徒手搏斗吧。您知道要是被对手一拳打到眼眶上,血流到了眼睛里该怎么办吗?”玛西娅娜笑着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新手会忍不住想闭眼或者去擦,可正确的做法是更加努力地睁开眼睛。”
她笑着,眼睛却锐利地盯着福吉。
“因为只有这样,你能看清对手下一步的攻击,才能躲得开,不然很快就会被打懵,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她停顿了一下,“您看,有点疼,也有点吓人,可是睁大双眼直面敌人才是取胜的唯一机会。”
玛西娅娜知道福吉听懂了,他是才干平庸,又不是白痴。可福吉只是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胡言乱语,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邓布利多丧失了最后的耐心:“如果你这样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康奈利,我们就只好分道扬镳了。你做你认为合适的事情。我——我则按我的意志行事。”
斯内普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形了——凤凰社再怎么样也只有二十几个人,他们需要魔法部。
十五年前他们有魔法部的无条件支持,有傲罗的战力,有魔法部的信息网络,尚且打得那么艰难,如果魔法部不能给他们帮助反而要拖后腿,这还怎么打?
他必须说服福吉。
他有福吉无法否认的证据。
他身上有福吉无法否认的证据。
这十五年来,他用尽一切方法遮掩,哪怕是夏天都穿着长袖。如今……他环视房间中的诸人,韦斯莱家的人他不甚在意;米勒娃会相信邓布利多说的任何话,所以她会理解的;格兰芬多那三个学生从来就不喜欢他,尤其是哈利·波特,便也罢了,阿拉斯托·穆迪……他反正早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西里斯·布莱克身上。
最糟糕的,莫过于布莱克会知道他的过去了。他能够想象布莱克会怎么利用这点攻击他,不断提醒他过去的耻辱,让他在凤凰社中寸步难行。
他最后垂下眼帘,看了身旁的玛西娅娜一眼。她此时双手抱胸,右手仍然紧紧握着魔杖,脸上带着一种冷酷的决心。
她已经知道了,所以不要紧。他忽然得到了一种新的勇气和安慰,解开了袖扣。
斯内普越众而出,大步走向福吉,他一边走,一边撩起左臂的袖子。他把前臂递到福吉面前,福吉瑟缩了。
“看看吧,”斯内普声音嘶哑地说,“看看吧,黑魔标记。已经不像一小时前那么明显了,当时它被烧成了焦黑色,不过你仍然能够看见。每个食死徒身上都有伏地魔打下的烙印。这是食死徒相互识别的一种方式,也是伏地魔召集他们回到他身边的暗号。当他触摸到某个食死徒的标记时,我们必须立即幻影移形,出现在他身边。一年来,这个标记越来越明显了。卡卡洛夫的也是这样。你说卡卡洛夫今晚为什么要逃跑?我们俩都感到标记在火辣辣地燃烧。我们都知道他回来了。”
他刻意忽略众人惊诧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那惊骇莫名的胖老头。
现在你不能否认了吧,他想着,这是烙在我身上的铁证。
可是他仍然失望了。
福吉迟钝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人在玩什么把戏,邓布利多,但是我已经听够了。我不想再说什么……我得回魔法部去了……”
他匆匆扔下哈利的一千加隆奖金,就落荒而逃了。
几乎是门一关上,邓布利多就转向房中诸人,“我们有工作要做。”
玛西娅娜挑起嘴角站直了,双臂终于放下:在面对如此大的挫折之后能冷静如常地运筹帷幄,不愧是邓布利多啊。
比尔被遣去魔法部通知亚瑟·韦斯莱,以争取魔法部内部的支持;麦格教授负责去把海格和马西莫夫人叫到校长办公室。
“阿拉斯托,我需要你去联系傲罗办公室的旧同事,我们要尽量争取一些傲罗。”
“交给我。”穆迪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魔箱递给邓布利多,“卡卡洛夫在里面。”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西里斯,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望着此时正警惕地盯着彼此的两个黑发巫师,“你们两人我都非常信任,现在你们应该抛弃昔日的分歧,互相信任。”
玛西娅娜眯起眼睛打量这两人,他们的身体都像紧绷的弓,目光相接,右手都藏在袖子下面,毫无疑问紧捏着魔杖。
她蓦然想起炸毛对峙的一猫一狗,觉得这两人再呲个牙就齐活了。
“在短时期内,”邓布利多下了最后通牒,“只要你们不公开敌视对方,我就满意了。你们不妨握握手。现在你们属于同一阵营了。时间紧张,我们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必须团结一致,否则我们大家都毫无希望了。”
西里斯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玛西娅娜的方向迅速瞟了一眼。他脸上憎恶的表情淡去了些,朝斯内普伸出手。
斯内普极快地碰了他的手,就松开了。
“这样还差不多。”邓布利多说着,又一次挡在他们俩之间,“现在你们俩都有任务。福吉的态度尽管我们也料到了,但改变了整个事态。西里斯,我需要你立即出发,去通知莱姆斯·卢平,阿拉贝拉·费格,蒙顿格斯·弗莱奇……”
西里斯点头,安慰了哈利几句,转身大步离开了。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转向斯内普,说,“你知道我要吩咐你做什么。如果你没意见……如果你准备好了……”
“没问题。”斯内普回答道。他的脸色比平素更为苍白,冰冷的黑眼睛亮得惊人。
玛西娅娜认得他眼睛里的这种光——在动身去追捕罗尔的那天晚上,她在镜子里见过。
这是一个预备赴死的人眼里的光。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了。
“等等!”她往前一步,拉住邓布利多,焦急地低声说,“您不会真的打算……?不行的……”
她抬起头来看了斯内普一眼,沉下声音,勉力压住了一丝颤抖,“风险太大了,他会……”她的手指收紧,声音低得只有邓布利多能勉强听见,“……他会没命的。”
她抬起头,祈求地看着邓布利多,“他存活的几率太小了,不值得的……即使、即使没有……”
“玛莎!”邓布利多地打断了玛西娅娜,严厉地逼视着她,目光令人生畏。玛西娅娜脸色惨白,却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
“我准备好了。”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响起。玛西娅娜转过脸正要抗辩,却被他脸上的神情慑住。斯内普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突然,他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我早已下了决定。
玛西娅娜双眼微微睁大,死死盯着斯内普。过了几秒,她突然点了点头。玛西娅娜挺直了脊背,脸色依旧煞白,但是方才的脆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强坚定的神情。
她垂下眼帘,放开邓布利多的衣袖,退开一步,“对不住,是我失态了。”
“那么,祝你好运了。”邓布利多转向斯内普,平静地说,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脸上的一丝担忧。
斯内普点了点头。玛西娅娜在脑中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谢谢你。
她抬起下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斯内普最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玛莎,”邓布利多转向她,“我需要你立刻通知你在国外的友人,动用一切关系把伏地魔复活的消息散播出去。福吉一定会试图掩盖和否认这一点,如果《预言家日报》不能报道真相,我们就让消息从外国传进来。”
“可以。”玛西娅娜简短地点了点头,尾随着斯内普也离开了。
玛西娅娜回到邓布利多办公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我外祖母和堂兄都答应帮忙,爱尔兰和地中海沿岸的巫师群体马上就会知道伏地魔复活了。美国那边我给相熟的人发了消息,至少能保证见报。”
“很好,谢谢你玛莎。”邓布利多看起来十分疲惫。
“西弗勒斯回来了吗?”
“还没有。”老巫师平静地盯着她的脸,“你怪我吗?”
玛西娅娜低下头,“不,我不怪你。我能理解,真的。东方有一句古话,慈不掌兵。”
她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和邓布利多一样平静,“我的父亲,阿拉斯托,还有我自己把性命交在你手里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而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能带领我们取得胜利。你是一个有怜悯心的领袖,因此我们爱你,信任你,但是我不应该忘记,你既是我们的领导者,你就得做出一些艰难的、甚至是残忍的选择。”她伸出手,握住了邓布利多的双手,看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轻声说,“对不起。”
“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
玛西娅娜想微笑一下,但最后只勉强提起了层皮,干脆放弃了。
“哈利说他们在伏地魔父亲的坟墓那里,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是的,我知道。”邓布利多盯着她的双眼,“可是玛莎,你能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出了一回神。
“你说,如果西弗勒斯回来了,他第一个会回的地方是霍格沃兹吧?”
“没错,西弗勒斯会先来见我。”
“你觉得我们应该等多久?一个晚上差不多了吧?”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
“伏地魔父亲的坟墓在哪里?”
“小汉格顿村。”
“那就这样吧。我到大门外等他一个晚上。如果他今晚回不来了……我……”她闭了闭眼,“我就到小汉格顿村去把他找回来。”
斯内普离开医疗翼后,大步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今晚我有多大的把握能活下来呢?六成?会不会太乐观了?可我已经做了最好的准备。
我有天衣无缝的借口,每一个可能的问题和答案都和邓布利多推敲练习过,我甚至和邓布利多练习过在钻心剜骨下抵挡摄神取念。
我已经无法准备得更好了。
霍格沃兹城堡在他身后乌沉沉地矗立,大门黯淡的剪影出现在眼前。
斯内普抬头,发现今夜无月,却是满天繁星。
我所去之处,无星无月。
他在大门前停住了脚步。他拾起关于玛西娅娜的一切记忆,在暮色中打散一头乌发的素手……像燃烧的海水一样的双眼……红裙子,红唇,还有玫瑰和红茶的香味……在篝火旁闪闪发亮的笑……她魔法的歌唱……脸上画着花纹的短发少女……他把所有回忆和感情锁进一个箱子里,把箱子连钥匙一并沉入心灵的深海。
他闭上眼睛,脑海最深处黑洞洞的海水吞没了箱子。
这里没有海底,与这只箱子作伴的只有另外一个箱子,那里面锁着他童年里为数不多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有一个红头发的玩伴。
我所去之处,我不能想起你们。我不敢想起你们。
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幻影移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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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他要回不来了,我去给他收尸。
教授:……等等原来我们关系的本质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