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很快便想到,身后长廊只有一条死路,唯一通往宴厅的侧门也被人锁上了。
——
很显然,就是眼前这个人锁的。
他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一层,苏邈邈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微白。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保持思绪通畅。
“你想做什么?”
这样问着的同时,苏邈邈的余光瞥向前路——离宴厅的正门,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而这间宴厅常承接婚礼,隔音效果极好……她在这里即便喊人,宴厅里也根本听不到。
“别这样防备地看着我,会让我很伤心的……”
顾翎慢慢笑起来,走近拐角的女孩儿。在注意到女孩儿的目光有一瞬落向正门而没有关注自己时,他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女孩儿的手腕,将人狠狠地压在了墙上。
苏邈邈在眼前光影一晃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陡然拉响了警报。
然而她的病已经决定了,她根本没有足以与大脑反应相匹配的身体反应——甚至没来得及退开半步,她就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手凶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将她狠狠地推到了墙上。
手腕处几乎要被捏碎的力度令她本能地呼疼,面前人的呼吸带着令人恶心的酒气——
“商彦是你男朋友吧,小美人?所以你今天才那样为他说话——可现在是怎么了,他怎么甩下你,上了另一个女人的车?他是不是不要你了,啊?”
苏邈邈忍着疼挣扎起来——
“放开我!”
“何必呢?”顾翎狞笑着躬身凑近,“商彦既然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邈邈趁他不备,抬腿狠狠地踢向了男生的小腿胫骨。
“啊——!!”
顾翎一声痛呼,本能地蜷下身去。
苏邈邈转头就想跑,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这个时候——顾翎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没有丝毫的放松!
“你他妈给回来!”
借着痛意激起来的狠劲儿,顾翎脸色狰狞地直接将女孩儿拽回来。他把人摁到墙上,笑声狞恶——
“跟我装什么清纯?商彦早就睡过你了吧!?”
偏暗的灯光下,女孩儿艶丽的脸庞因为惊慌而更惹人怜爱,顾翎眼神着了魔似的,说着就低下头去要亲女孩儿。
苏邈邈脸色苍白,去挣他抓着自己左手的右手直接抬起来,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顾翎的脸上——
“你走开!”
掌心火辣辣地疼。
“……你他妈找死!”
顾翎大怒,死死地拉住了女孩儿,凶狠地把人往旁边一间敞着门的小厅里拉。
巨大的恐惧袭在女孩儿的心口。
苏邈邈只觉得心脏一阵窒息地绞痛,她伸手狠狠地掐住了顾翎的手——
“我有病……”
女孩儿的声量竭力拔高了,但仍旧抖得厉害。
顾翎身形一僵,“什么?”
苏邈邈咬牙,脸色在灯光下已经白的有点吓人了——
“我有病、心脏病……”她慢慢勾起失了血色的唇,“你再逼我,我会死……”
“——!”
直面女孩儿面如金纸的脸色,顾翎上了头的酒意顿时被吓掉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猛退了一步。
只这一秒。
苏邈邈毫无犹豫,转身以毕生最快的速度,疯跑向宴厅正门。
几十秒后,正门被砰地一下推开。
弹开的门狠狠地掼在了墙上,砸得整个宴厅内蓦地一静。
众人纷纷回头。
离着稍近的栾文泽最先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苏邈邈的苍白面色。
他眼神一紧,慌忙往前走,“小苏——”
话声未落,女孩儿已经倒了下去。
宴厅里死寂一瞬。
远处的吴泓博看见这一幕,脸色陡变,声音瞬间扯到嘶哑——
“叫救护车!”
几秒后。
宴厅里乱成了一团。
…………
昏昏醒醒几回,梦里梦外地恍惚错位。等苏邈邈的意识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艰涩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处,雪白的墙壁上铺了一层昏黄的光与影,被窗框切割成破碎的片。
入眼都是白色,无边无际的。
有那么一瞬间,恍恍惚惚的,苏邈邈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疗养院里。
直到耳边一声低呼,拉回了她的意识——
“小苏醒了!”
“……”
苏邈邈低下眼,看向声音的来处。
远处是吴泓博惊喜而担心的面庞,跟着便被遮挡住了,女孩儿的焦点又定向近处。
有人从病床边站起来。
看清那人的面庞,病床上的女孩儿蓦地红了眼眶:“师父……”
女孩儿软声里带着昏睡后的喑哑、病理的虚弱无助,更多的则是无力的惊慌和后怕。
听得商彦心口闷疼。
昨晚那种几步被逼疯的感觉,再一次回到身体里。
只是此刻他不敢发狂,只能把那些核爆一样的情绪全都压在身体里,任由它们把五脏六腑炸得粉碎,疼得死去活来,却多半点用力都不敢。
他躬身抱住病床上的女孩儿,低下去克制地轻吻她的额头,声音沙哑。
“我在……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
听见耳边胸膛里微微震动的熟悉声线,女孩儿眼眶里再也忍不住地涌出了泪。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男生,哭腔和身体都止不住地抖。
“商彦……”
商彦一颗心都快被这哭声撕碎了。
极端而濒临崩溃的情绪,在他心底发了疯的滋生蔓延。
……
医生给苏邈邈做了最后一遍检查。
“是由于暴力争执导致的情绪剧烈波动与心律紧张,心肌缺血,进而发病昏厥。”
医生叹了口气,看向商彦。
“所幸没有什么大事,家属做好病人的照料和心理疏导,她这个病情,最忌讳这种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你们以后必须得注意才行。”
闻讯赶来的指导老师黄旗晟急不可耐地拉着医生到旁边询问状况,只留组里商彦三人等在病房内。
女孩儿倚床坐着,衣袖卷起露出的纤细手腕上,勒痕红得发紫,在瓷白如玉的皮肤十分刺眼。
商彦坐到床旁的凳子上。
他手肘撑在床边,托着女孩儿的手腕,抵着头慢慢亲吻那淤血的位置。
很轻很轻,不带力度或声音。
他眼帘半阖半垂,漆黑的眸子完全被掩在下面,冷白的俊脸没有一丁点情绪,看不出丝毫心理变化。
吴泓博和栾文泽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如果是在平常,那吴泓博少不得要打趣亲密至此的两人几句,然而此时在这病房里,感觉到空气几乎要被压到液化被挤出水滴,他一个字都没敢出口。
他和栾文泽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
商彦实在是太平静了。
相比于昨晚几乎砸了大半个急诊室的发狂,此时的商彦安静到让他们几乎感觉来到了世界末日的前一秒。
就是那种仿佛下一瞬就要天崩地裂,然而那一瞬却被无限拖长,只能让人崩溃地徘徊在恐慌边沿、不知道哪一秒天就要塌下来的可怕感觉。
这种感觉,同样让苏邈邈感受到了。
在情绪镇定之后,她连挣扎都没敢有,只任商彦那样赎罪似的一点点亲吻着她发麻的手腕。
不知过了多久。
商彦终于慢慢停了动作,他掀起眼帘,目光如神情一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