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愿意安静下来画画,这个《平凡的世界》里的取景地确实是个挺不错的选择,外面的车水马龙都与这里无关,偶有旅人经过,听上几声这里的鸡鸣狗叫,也便匆匆离去,只有心怀世外桃源之人才愿在这里驻足,像我们这些总是容易对外面世界产生好奇的年轻人,从到这里的第一天,每天都想在这个地方找到些奇闻趣事来消遣这平凡日子。然而平平淡淡地度过几天后,几乎郭家沟的每个角落都被我们寻遍,也没觅得一处热闹之地,我们的心也逐渐按捺不住,总想到镇上去看一看热闹。
在郭家沟的第七天,碰上镇上赶集,我们也刚好碰上休息,班长叶君希早早领着我们大伙乘坐公交车来到镇上。刚从公交车走下,迎面碰上的便是赶集的当地人,市集上的吆喝声、讨价声、说笑声不绝于耳,引得女生们迫不及待地四处乱逛,充当保镖的男生紧跟在她们身后。
市集上的产品满目琳琅,有日常用品,也有当地特色的手工品,那些特色产品似乎都含有一股魔力,这股魔力让女生们的心态一下子回到了童年,一切未曾见过的物品都成了她们眼中的玩物,导致她们不约而同地往手工品的地摊挤。孔昕和方圆圆也很快挤到手工品摊位,她们随手拿起一双手工绣花鞋垫左翻右看,还毫不吝啬地对这双工艺精美的鞋垫实惠的价格感叹一番。地摊上还摆着一些颜色鲜艳的手工布老虎,布老虎虽手工简单,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小号的可以做儿童玩具,大号的可以当枕头。
跟在她们身后的叶君希也走近地摊蹲下来,伸手拿起一只绣花鞋看了看,但对着绣花鞋迟疑了一会,他还是将绣花鞋放回原位。他刚和女朋友分手,这大概是让他放下绣花鞋的原因。是他提出的分手,分手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变了,变得浓妆艳抹,让他失去了感觉。虽然这理由看似简单,但也正中要害,正如他所说的,没有感觉的恋爱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形式。他很理性地将他们之间的改变分析给我听,我也很感性地对他表示了精神上的支持。
林木森正在旁边的摊位上挑选一些特产小吃,但他要将这些特产小吃送给谁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和他的女友正处于冷战阶段,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正面对着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关乎他的现任和初恋,他的初恋出现在他的初中,但那时他们之间只是同学关系,虽然关系还不错,但未曾开始恋情,初中毕业后,他的初恋移民到了加拿大读书,不过他们之间还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我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的林木森到现在还割舍不了那段情,最近他们的联系还频繁起来。
而我,正在挣扎着将叶露凝忘掉,然而望着这遍地的特产,我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她。
“欸,要不吃饭去吧,马上到午饭时间了,这几天吃的是馍馍和小米粥,今天好好补一下。”在我将要陷入自我伤害时,叶君希朝我们说。
我朝他点点头,大伙也都一致说好。
馋坏的我们咽着口水来到一家小酒楼,一个中年妇女将我们领到二楼一个厢房,厢房并没华丽的装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房间,既没有空调也无电视机,和南方酒楼厢房的摆设相差甚远。在我们坐下后,中年妇女将一张餐牌摆到餐桌上。叶君希伸手拿过餐牌,他看了会,和旁边的林木森商讨一番后,点了一味大盘鸡和一瓶当地酿的酒,然后把餐牌递给一旁干坐着的我,我不习惯点菜,我把菜单直接交给了旁边的孔昕。孔昕接过餐牌,和几个女生吱吱喳喳讨论一番后,一下子点了七八个菜。班长见情况有点失控,得赶紧帮她们悬崖勒马,于是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说:“先点这些吧,吃完再点。”
她们反应过来,看了看清单,吐吐舌头放下菜单。
利用上菜的时间,大家都将各自买到的特产拿出来展示,还不忘将特产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聊得不亦乐乎。不过菜一上桌,这帮文艺青年便升级为一群饿狼,迅速扑向那大盘鸡。不料此时孔昕突然想起还没给这顿美食拍照,便赶紧把我们喝住。我们的筷子停在大盘鸡的上方,几双冲在前头的筷子已经抵到鸡肉。她手忙脚乱地将相机从包里取出来,对着桌上的食物按了几下快门。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同学也掏出手机对着食物拍了几张。
“好了。”孔昕将相机收起的同时,迅速拿起了碗缘上的筷子。
她话音刚落,停在半空的筷子便迅速地将大盘里的鸡块夹起,并且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将鸡块送到已张开等待食物到来的嘴巴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啃了半个月馒头的原因,此时我们的舌头如同抵到了人间最美味的食物,接着脸上的表情也满意得趋向浮夸。孔昕也放下了她平时的斯文,不顾一切地吃起来。不过已经没人在意她脸上的表情了,此时所有人都陶醉于鸡块的美味中,已将文艺抛于脑后。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叶君希激动地发表感言,他的感言说得模糊不清,因为在他嘴里还含着一块鸡块。在后来回到广州的日子里,每每我们聚在一起吃饭,叶君希都禁不住咽着口水回味一下这一味大盘鸡。
“酒也香醇。”林木森举起酒杯说。
“来,干一杯。”叶君希举着酒杯兴奋地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还在啃着鸡块的其他同学也纷纷举着杯站了起来。
酒水顺着我们的喉咙畅通无阻地流进我们的肠胃,热辣了喉咙,也暖了肠胃。一杯复一杯,很快,心窝里的烦恼之事也被酒精麻醉。
走出小酒楼时酒劲开始上头,我脑袋昏昏沉沉,脚下的路在我眼前漂浮不定,眼前的景物和路人都摇晃不定,我举步轻浮,如踩在云端,左摇右晃,难以直行,我只好和同样直行不了的叶君希相互挽扶。我不太记得是谁把我们连拖带拉回到写生基地的民居旅馆的,之后我迷迷糊糊地爬上炕,在混乱模糊的记忆中睡去,梦中也不知谁出现过。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好久没如此痛快地睡上一觉了。我揉揉眼睛坐起来,刚打算回想一下酒后有没有干了些不雅之事,便听到才从市集上归来的女生在大院里吱吱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收获。孙彬抱着小狗哒哒坐在炕边上,躺在孙彬怀里的哒哒正享受着它的晚餐——半截火腿肠。孙彬已经成了一个全职的狗爸了,才不过几天,小狗便让他身上的粗狂变得细腻。
我伸了伸懒腰,推了一下还躺着的叶君希,他吱唔了一下也醒了。
“几点了?”叶君希揉揉眼睛问。
“该吃晚饭啦,你们都睡了一个下午了,才喝那么一点点酒就醉了,幸好还能走回来,要不我们几个清醒的男生不得把你们抬回来啊!”孙彬在大大咧咧地对我们进行调侃时,他的手却很温柔地抚摸着哒哒背上蓬松的毛。
“他们都回来了?”我问孙彬。叶君希已经坐了起来,他还没完全清醒。
“嗯,女生们刚回来,在外面玩呢 !”他说。
我爬到炕边找我的鞋子,发现我的鞋子一只倒在地上,另一只躲在炕边的桌子底下,应该是我迷糊中扔过去的,我已记不清楚了。我下了炕,走到桌边,弯下腰捡起那只鞋,坐到炕边上把鞋穿好,拿过还残留着酒气的外套披上,揉了揉脸走出窑洞,我走出窑洞时叶君希还坐在炕上发呆。
大院里,几个女生把从市集上买回来的彩色毛线当作假发披在头上,孔昕正举着单反相机对着她们。林木森在她们身后举着相机拍着对面的山和山边的余晖,他也喝了不少酒,我不知道他是酒早醒了还是没醉。
“醒了啊?”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的方圆圆收起笑声,朝着走出房门的我问。
“嗯,再不醒就是天亮了。”我伸着懒腰说。
“才喝那么几口就醉了,你酒量真差啊!”孔昕停下来,抓住机会吐槽我一番。
“那是几杯。”我努力挽回我的声誉。
“那杯子才多大啊!”她又举起相机对着她们拍了一张。
“又不见你喝几杯,以饮料代酒的人还好意思小看酒杯啊?拍你的照吧!”我不屑地说,一旁的方圆圆谁也不帮,只管在一旁偷笑。
“别管他了,好好拍照。”头上披着浅绿色毛线的女生朝孔昕说。
“老师,回来啦!”背着画具的李老师刚走院门,方圆圆便朝他大声打招呼。
李老师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朝她点点头,我们都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哟,搞服装秀啊,把头都搞成毛线球了。”李老师语气平缓地说,他的冷幽默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可他依然面无表情。
“开饭啦!”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板娘朝我们喊。
大家都各自回到窑洞把手上的东西放好,我走进窑洞喊他们开饭时,叶君希已经穿好鞋子,不过他依然表情呆愣地坐在炕边,大概是他还沉浸在中午的那顿酒菜里面,提不起对晚饭的兴趣。
再次走出窑洞时,山边的余晖慢慢褪去,山上的窑洞逐渐亮起灯火,几处人家的上方飘着袅袅炊烟,一个晚归的农人正赶着驴车往山上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