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楼

    那个炎热的八月尾,新空间画室的暑假班结课后,我也胸怀壮志地离开了我的家乡,和朝哥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来到了广州美术学院。这个学校曾经是我们的梦,我们的红楼之梦,但现在它已接纳了我们。它之所以被我们称为红楼,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教学楼的深红色,还因为这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3:1的比例让红楼更名副其实。这里美女云集,这里桃花朵朵开,这里四季如春······
    我正天花乱坠地幻想着,一架飞得很低的飞机从我们头上轰隆而过。
    “我去,广州的飞机真是大。”朝哥的调侃让我止住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接着我心头突然滋生起花心萝卜的自责,但可笑的是我和叶露凝之间还不是恋人,我却天真地要我的灵魂为她坚守感情。我凭什么谈坚守?当我为自己的名正言顺思来想去时,内心突然告诉我,爱根本不需要理由,因为感情压根就不是一份承诺,承诺若只是一份缺乏感情的责任,那它对于自己的感情来说,该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啊!
    经过这一番内心独白,我把自己给感动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滚。身边的朝哥以为我在为红楼之梦的实现而热泪盈眶,便抬起手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值了。”
    我们踏过三级台阶,从一道小口穿过了生活区的植物围栏,围栏不远外便是一处保安亭,一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穿着天蓝色的保安服坐在保安亭内,在他左手边的桌面上摆着一顶黑色的保安帽,他正在翻看杂志,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响,他抬起眼睛瞧了瞧我们,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不远的前方传来了阵阵的打篮球声响,我们寻声走过去,很快便发现两个男生正在红绿色地板的篮球场上进行pk,在他们的头顶上,是一轮下午两点多的太阳,火辣的阳光已经将他们白嫩的脸蛋晒得通红,汗水也将他们身上的衣服湿透,现在他们做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
    我朝他们走近几步,大声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男生宿舍二栋是哪一栋?”
    他们闻声停下来,其中一个高我半个头的男生指着我身后的那栋标着数字“2”的七层高的白楼说:“就这栋,从那楼梯上去就行。” 他又伸出手指指了指一楼的楼梯口。说完,没等我道谢,他们又拍起篮球对抗起来。
    我还是朝他们说了声谢谢,然后和朝哥拖着行李箱朝2号宿舍楼走去。
    走到二楼,便看到宿舍大门前横着一条连通了五栋宿舍楼的走廊,因为朝哥的宿舍在1号宿舍楼,在到达二楼后,他便拖着行李箱穿过走廊去了1号宿舍楼。
    我在二楼宿管处领了一枚钥匙,钥匙上贴着一个宿舍门牌号码:424。于是我拧着行李上了四楼,对着门牌号码寻到了424宿舍,我将手中的钥匙顺利插进钥匙洞。拧开宿舍门时,我发现我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在无人和我争抢的情况下,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床位,好让阳光轻易就找到我的脸,在天刚亮起的时候就能把我的眼睛叫醒,让我回到现实。
    很快,宿舍的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个干净清秀的小白脸,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见到我正在清理床铺,他便朝我打了声招呼。他刚开口说话,我便得知他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他却长着一张比我白净许多的脸,这不禁让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同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他叫刘远风,他疯狂地迷恋着我也喜欢的beyond乐队,并且还能玩得一手好吉他,这技能让我羡慕不已,我曾想象过自己抱着吉他出现在叶露凝的面前,然后深情地为她弹唱情歌的画面。那画面的浪漫让我的脑细胞都为之陶醉,可是后来我意识到我的歌声并不动听,甚至还有点跑调,这是表现还是献丑我得好好衡量一下。
    接着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个满身烟味的男生,他叫黎凯,为了考上广美,他复读了三年,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眼皮半垂,像是缺了几晚的睡眠。他咧开嘴朝我们笑笑,一口泛黄的牙齿显露出来。他猥琐的模样,让我只敢胆怯地点头回应。可是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并不坏,只是偶尔深沉。不过他身上那浓郁的香烟味是我难以接受的,所以每次他很自然地在宿舍里点燃香烟吐出第一口烟雾时,我都会毫不客气地将他赶出宿舍。后来他转到了油画系,搬到了学校隔壁的村子里,找了个女朋友一起分担房租。
    最后一个推开门进来的叫林木森,他留着边分发型,笔直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脱掉眼镜后就是一双细小的眼睛。除了眼睛,其它地方都长得挺到位的,不失为帅哥一枚。不过他最突出的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热情,他刚踏进宿舍就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打了招呼,跟在他身后是他的父母。我们都不失礼貌地点头回应。在门上的贴条上看到他名字的那刻,我就知道他命里缺木,森林一定是他的好去处,可是他却拍着胸口说要去篮球场,要当下一个纳什(nba的明星控卫),只可惜他实在没什么运动天赋,也没耐心,几轮打击过后,在大一下半年便转战电脑版篮球游戏nba2k11。事实证明,他更适合在虚拟世界里生存。不过他并不完全沉迷于虚拟世界里,他还常出没于花丛之中,他的爱情观是不要太早吊死在一棵树上——怪不得他的名字里会那么多“木”,他注定是个要迷失在森林里的人。他告诉我们,要会玩,玩就是一种寻找,玩够的男人才知道哪个女人是他想找的。我不知道他曾经伤害过多少女生,但是在我认识他的第一年里,我见证了他是如何甩掉一个他相恋了差不多两年的女生,然后爱上另一个在加拿大留学的女生,被甩的女生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给他过生日,用尽一切方法想让他回到她身边,可是他毫不拖泥带水地选择了在加拿大留学的女生,我当时就想跪下来拜他为师,虽然他的恋爱观我始终是认同不了,不过他追女生的本领还是值得探讨的,但他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些不需要学,需要的是实践。
    林木森的父母离开宿舍没多久,关着的门被敲响,四个床位已经满了,会是谁在门外呢?该不会是我们的班主任吧?听老朱说我们的班主任和他是同学,在我未到广美之前,老朱就给我生动地描述了一番他的这位美女同学。
    我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被黎凯打开的门。我怔了一下,门外站的是一个男生,正是刚才在篮球场上给我指路的高个子男生,他脸上被太阳晒出的焦红已经消退了许多,现在看上去可是让女生都羡慕的婴儿般的肌肤,再加上他刚洗完澡,短发还湿润,形象清爽阳光。见我们都目光好奇,他便一本正经地向我们介绍了自己:“你们好,我叫叶君希,和你们同一个班,住在隔壁宿舍。”因为隔壁宿舍就他一个读水彩的,所以他跑过来串门。后来,他成了我们的班长,不过他身上的正义感确实符合这个身份。除此之外,在他身上也不缺冒险精神,只要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之后,他就努力去争取,包括爱情。当然,他现在的爱情无风无浪,羡煞旁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现任女友后来的改变,我真以为他的这段爱情会直达婚礼的殿堂。
    我朝他点点头,我的舍友也各自向他报上姓名。
    第二天便是新生入学报到,虽然和电影镜头里的大学有点出入,可是基本剧情还是一样的——师兄们都将洋溢的热情投向高颜值的师妹,又是带路又是帮忙搬行李,绝对是五星级的一条龙服务;而颜值高的师姐也早是别人家的女朋友,她们对我们几个小鲜肉不冷不热,我们只能自力更生。
    “我要加入学生会,为下一届的师妹服务。”林木森将绿色的学生证举到胸前,一本正经地宣誓。
    我们四个也用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
    报到完毕,领了迷彩服后,接着便是下午的班会。带着对美女班主任不同版本的幻想,我们早早便来到了画室。
    我们的画室是个天光画室,光线充足,空间宽敞,除了角落里摆着一堆画架和两排叠起来的棕黄色木凳,画室内就只有穿过方形天窗打在地上的两束阳光。北面墙上三米高的玻璃大窗户已被拉上窗帘,沾了颜料的布面窗帘将窗外明亮的光线揉得朦胧。叶君希走近窗户,将挡住光线的窗帘拉开,光线便一下子将速度释放出来,迅速填满了课室。窗户对面的白墙上,还贴着几张学生留下来的素描人体。
    林木森走到木凳前,拿起一张凳子,走到从天窗打下来的那束阳光旁边,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尘,然后坐了下来。我们也搬来凳子围着那束阳光坐下来。
    我们刚坐下玩了会手机,两个和我差不多个子的女生便从前门走进来,她们都留着一头长发,不同的是一个尖脸蛋,一个圆脸蛋。她们带着几分羞涩朝我们说了一句:“你们好!”然后搬来凳子围着另一束阳光坐下。
    林木森热情地朝她们回了句“hollow”,我只是朝她们点点头,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接着又走进来几个同学,男生很自觉地围着我们这边的阳光坐下,女生也很自觉地围着另一束阳光坐下。
    最后,万众期待的美女班主任终于出场了,我在她脸上看到一枚标准的瓜子脸,还有精致的明眸朱唇;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套着一身成熟又不失文艺的衣裳,要不是衣着上的成熟,我真没觉得她是比我们大好几岁的大四师姐。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晓璇,欢迎你们来到水彩专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将帮助你们去适应新的生活,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她搬过来一张凳子,在两组人的中间地带坐了下来,在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名单和一本本子。
    “生活上的问题也可以吗?”没等她继续说,林木森就故意抢着问,他脸上的坏笑暴露了他心里的鬼胎。
    “太过私人的生活问题就自己解决吧!”李晓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果断地将他的鬼胎打掉。见我们在一边偷笑,她接着说:“好了,回到正题,你们班一共24个同学,这次班会主要是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然后选出几个班干,还有就是说一下明天的军训,现在你们就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吧,就由你开始吧!”说着,她瞧了一眼林木森。
    林木森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失礼而感到尴尬,他很爽快地站了起来,并且用自信又不失幽默的语调介绍了自己:“我叫林木森,全是木头,但是不要叫我阿木(音乐人阿木),因为我不会写歌,更不要叫我木头,大家可以叫我阿森,我喜欢电影、摄影、还有火影,还喜欢打游戏,也喜欢运动,比如篮球,大家以后多多关照!”说完,他在稀里吧啦的掌声中得意扬扬地坐下来。
    接着坐在林木森旁边的叶君希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中也不乏自信:“我叫叶君希,大家可以叫我阿希,我喜欢打篮球,也喜欢玩游戏,很高兴认识大家,如果大家信任我,我会尽我所能,希望接下来能在班里帮到大家,谢谢大家!”他坐了下来,稀里吧啦的掌声又响了起来,班主任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叫邓逸心,也喜欢打篮球,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并没有他们的自信,一站起来我脑子里的言辞便迅速消失,我只好快速简约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慌忙坐下。掌声还是稀里吧啦地响起,可我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越来越快,在刘远风做自我介绍时,我只敢半低着头看着前方的那束阳光,在我耳边也只有模糊的声响。他坐下后,紧接的几个男生也只是快速地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便坐了下来。
    “大家好,我叫孔昕。”这把声音轻灵之中又夹带着几分羞涩,我不禁抬起头看过去,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尖脸蛋的女生。她接着说:“我喜欢旅游和摄影,也喜欢看电影,还有好吃的食物,嗯···感觉喜欢的东西挺多的,以后再和大家慢慢聊吧!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她说完,在稀里吧啦的掌声中带着微笑坐下。
    “我叫方圆圆,和高圆圆同名。”接着圆脸蛋女生站了起来,真是人如其名,不过她吐字不太清晰,听起来像在学周杰伦唱歌。她继续说:“我也喜欢旅游,有机会大家一起去玩吧,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掌声再次响起,不过已没了之前的热烈。
    当最后一个女生介绍完后,掌声空前响亮。
    “好了,你们这个班男女比例挺均匀的,各一半,男生记得要多照顾女生。”班主任说。
    “会的,会特别照顾她们的。”林木森说这句话时,除了色相外露,连声音也夹带着猥琐之色。
    但班主任直接无视他的存在,接着说:“那下面选一下班干吧!在开班会之前收到了同学的自荐信息,你们还有谁要自荐的吗?可以给我发短信。”
    大家都互相看了一下,除了叶君希,其他人都默默地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我就安排了。”说着,班主任打开手里的名单,“叶君希,你做班长吧,好好表现。”她抬起头看着叶君希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林木森便带头热烈地鼓起掌,我们也跟着鼓掌,并将目光都聚到叶君希的身上。叶君希在众目之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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