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谧撑着下巴,笑容怎么也藏不住。她望着对面的人,只见初次见时还看着冷冰冰的人此刻虽然神色依旧是淡淡,却透着一抹说不清的柔和。
她忽然想起今早楚誉送她来时,两个人的闲聊。
她问他:“谈恋爱什么感觉?”
她哥似乎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许久才答:“平淡、漫长。”很认真的语气。
楚谧一惊:“漫长?你这可不对啊,你的意思是跟宁悦在一起难熬?这我可得说你,别追到手就不珍惜,我们老楚家不出渣男!”
她恶狠狠的指责,楚誉但笑不语。
“你别笑,不然我得后悔帮你。”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你遇上互相喜欢的人就该懂了。不是单恋里自以为是的轰轰烈烈,也不是年少气盛里惊喜与争吵交杂的起起伏伏。”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但在楚谧看来,这样一段矫情的话听完,也只会获得她一声“矫情”的点评。
“我脸上长花了?”宁悦莫名,伸手在出神的小姑娘面前晃了晃。
楚谧吓了一跳,讪笑,“没有,想到点事。”
她想,她是体会不了哥哥这种感觉了。
“中午一起吃饭吗?”一结束咨询关系,楚谧光明正大的约饭。
宁悦拒绝:“跟我一个朋友约了。”
楚谧嘟嘴:“也不怕得罪我啊。”她开玩笑的说。
宁悦把楚谧的档案资料收好:“不怕,你挺好哄的。”
楚谧跳起来:“我哥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他说你乖巧又懂事。”
“才不会,我哥可不会夸我。”
快午休,宁悦用调休早走了一小时,匆匆到医院见章葶。
章葶昨晚给她打电话,要她陪着去做检查,听着情绪不是太好。
“走吧,我挂好号了。”章葶等在休息区,脸上戴了副大墨镜,遮挡了半张脸。
宁悦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怎么回事?”
章葶支支吾吾:“等会儿说。”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大墨镜,表情有点不自然。
宁悦挽住她的胳膊:“难得除了下午茶约我。”视线不动声色在挂号纸上的“妇科”转了一圈。
“小悦,我还没说你!你跟楚誉那么大事都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姐们了?”章葶义正言辞。
“我不说你们不也知道了?”
“也是,恐怕是没多少人不知道了吧。”章葶笑了一下,“我们家老陶说,楚律师这是低调了三十多年,就高调了那么一回。等他再高调一回的时候,怕是要等到你们结婚了吧?”试探的语气,她说得有些迟疑。
宁悦笑容一敛:“葶葶,你一直都是爽快人。”
章葶摘了墨镜:“陆伊莱是老陶的表妹,这事你知道吗?”
墨镜下,是一张格外憔悴的脸。
比起上一次下午茶时见过的模样,颓废了很多。
“你们陶总找你麻烦了?”宁悦拧起眉,“你怎么回事?几天没睡了?”她拉住闺蜜,不让她动。
章葶苦笑:“没有,老陶不会说我。就是我家婆婆,你知道吧,她那个脾气……偏心加护短。陆伊莱那么个可人疼的姑娘,她疼陆伊莱比疼她亲女儿都多。”
“小悦,你别怪我多嘴。”隐忍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章葶眼眶泛红,她很快又重新戴上那副武装自己的墨镜,“我以前一直不肯告诉你们……即便是说了你们也体会不了我的心情,徒增烦恼。如今,你倒是跟楚誉在一起了,说不定我们两姐们最后还要同病相怜。”
这话听着很刺耳,宁悦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她下意识要反驳,却被章葶落寞的神情弄得不忍多说。
章葶拉着她上电梯,等到了楼层,周围人少了,她才继续说:“其实我婆婆一直看不起我家,觉得我嫁给老陶是我高攀。她认为如果没有我,老陶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陶家能更上一层楼。”
“你不是跟琦微老问我为什么不要孩子嘛!不是我不想要啊,起初是我婆婆说我们还年轻,要晚点生。最近倒是催了,可我……”她有点难以启齿。
“我这一两年姨妈不准,内分泌失调,我怕是我自己的问题。”
所以,她拉着宁悦陪自己来做检查。
“你不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
宁悦疑惑,章葶却迅速背过身去。
“帮我挡一挡。”她小声说,握着宁悦的手在发抖。
宁悦狐疑,依言侧身挡了挡,然后,她抬眸望去。
对方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竟是许淙。
两男一女,脚步一转,往她的方向走来。
“这么巧。”许淙主动打招呼。
章葶面如死灰,握紧宁悦的手不肯转过身。
宁悦露出笑:“是挺巧。”
她的视线从另一对男女脸上掠过。
男人穿着白大褂,长相斯文,女人一身burberry的经典大衣,手腕上挎着小香的包,包上挂了dior的墨镜,浑身上下皆是名牌,就跟棵圣诞树似的。
互相的打量,陶知雯将宁悦上下扫了个遍。在她看来,普普通通的女人,没什么特别的。
目光一转,她突然怔住。
“嫂子?”她不可思议的惊呼。
宁悦一愣,明显感觉到被握着的手一紧。
下一秒,章葶转回身,勉强挤出笑,“知雯,你也在啊。”她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陶知雯看看她,再看看宁悦,“你在这干嘛?”很不客气的问,“刚才不会是躲我吧?”
话音刚落,她的胳膊被撞了一下。
陶知雯捂住胳膊:“你干嘛呀!”冲白大褂嚷嚷,“我又没说错。”
语气里含着撒娇的意味。
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
章葶见状,安抚道:“没有躲你。”
宁悦却看向许淙:“上次你说的给你们老师做心理测试和心理培训课程,我们周总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转移话题,悄悄给他使眼色。
他点头:“那就好,宁悦,到时候要麻烦你了。”
陶知雯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又炸了,可她被许润死死拉住,不许她说话。
“我有点事,跟我朋友先走了。”宁悦对许润颔首致意,又朝陶知雯笑了笑,拉过章葶就走。
章葶故作淡定的走出几个人的视线范围,她双手依然冰冷,微微颤抖着。宁悦一把包住她的手,问她:“你们陶总的妹妹?”
章葶点头,不吭声。
“没事的。”宁悦安慰她,“问起来你都推我身上,就当是陪我来的医院。”
许久,章葶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小悦,跟楚律师在一起前,你想清楚了吗?”
两个人坐在走廊,她不打算去看医生了,今天遇上陶知雯,凭陶家的能耐,肯定能查个底朝天。
“该想的都想了。”宁悦很平静。
章葶再次摘掉墨镜,她看着身边的人,眼里掠过一丝狼狈,“我是前车之鉴……”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宁悦担心她:“不光是你婆婆?你跟陶总怎么了?”
章葶别开眼,心虚的垂下头。她两手交叉,不安的越握越紧。
“结婚四年多了,宁悦。”她的声音很轻,“我不敢跟人说我过得并不好,不敢说我为了遵守他们家所谓的规矩,做了多少的改变。你看,连脾气性格都要假装,全都要改变。”
章葶靠在宁悦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我最后悔的就是做了全职太太,放弃自己的事业。”
当初,她一直是她们寝室最用功的一个,年年都拿奖学金,毕业的时候,她还是他们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可谁都没想到她会选择毕业结婚,更放弃了自己的心理学专业。即使是现在,她们的专业课老师说起“章葶”这个名字,仍旧是惋惜不已。
“你不能跟我一样,知道吗?”她把脸埋进宁悦的肩膀,“不能跟我一样……”
宁悦往后靠,换了个姿势让章葶更舒服些,“葶葶,我给你做个咨询治疗吧。”
肩膀忽然一轻。
陶知雯跟许润拐进病房,一路说个不停。
许润是许淙的堂哥,陶知雯刚从巴厘岛度假回来,说是帮许润的姑姑许医生和许淙都带了点吃的,许淙就特意趁着午休来医院拿。
这会儿,她要去病房看表姐陆伊莱。
陆伊莱最近一直加班,昨晚阑尾住院,今天出院。
“表姐,我来了我来了!”陶知雯开门,探出半个脑袋。
陆伊莱正跟出差北京的几个下属视频,她头也没抬,只做了手势让他们随便坐。
vip单人病房,房间很大,许润抓着陶知雯让她别乱动,“你老管我!”她挣扎了几次都挣脱不了。
“没看你姐姐正忙,别影响人家。”许润很无奈,压低声音说。
陶知雯瞅瞅手指都能在键盘上跳舞的陆伊莱,轻轻“哦”了一声。
等陆伊莱结束视频,转而准备看资料,陶知雯蹭过去,试图捣乱,“姐,都阑尾了还这么拼命?你学学我,跟我一样不好吗?”她挡住对方的屏幕,露出新做的法式美甲。
陆伊莱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别闹。”随即,她自嘲道:“我没有享福的命啊!”
她对陶知雯温柔一笑,抓起她的手看了看,“很漂亮。”很认真的点评。
陶知雯顿时美滋滋的:“飞机延误,在机场里遇上一个做美甲的姑娘,她帮我做的。”
她喜欢玩,常年空中飞人的出国玩。
陆伊莱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很适合你,这回玩得开心吗?”
陶知雯忙拉开自己的包:“开心啊!姐,我给你买了点东西,都是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