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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青年志愿者协会,郁柏言心里就压着一肚子火。
那时寝室还住着三位大神,除了郁柏言和陈骆,再就是家境寒酸却年年都拿国家励志奖学金的老大。
当年郁柏言刚刚上研一,每天忙着跟导师蹭课,没事儿就泡自习室,老大读研的同时勤工俭学做家教写论文,只有陈骆无所事事,天天除了把妹就是泡吧,而且从来不打扫寝室卫生。
老大洁癖严重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如果郁柏言已经洁癖到成为极品,那老大绝对算得上令人发指。尤其是对于陈骆这种屡教不改的惯犯,更是横看竖看不顺眼。
是以期末年度总结,老大作为寝室长,给陈骆写了这么一句评语:该生三观问题严重,生活作风极其奢靡,生活习惯极其恶劣。
这两个“极其”往上一递,陈骆当晚就被导师叫去谈话了。
平心而论,在生活作风和卫生方面,虽然陈骆比起老大和郁柏言来说是又脏又乱又差,但要是放眼整个男生群体,陈骆这点事绝对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想来陈骆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因为个人卫生被指指点点。
也是小伙子年轻气盛,回到寝室,陈骆一脚把门踹开,进门就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在背后骂我,能不能自己站出来?”
偏偏那时候老大不在,寝室里只剩郁柏言和陈骆大眼瞪小眼。
“他人呢?”陈骆问。
“出去打工了。”郁柏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还有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一会儿你们要闹去外头闹,别打扰我背题。”
这句话本身又又没气势,偏偏郁柏言说得漫不经心,弄得陈骆也有几分尴尬,又不好收场,只能嘴硬说:“那行,我在寝室等他回来。”
坐等两个小时,眼看着天都黑了,老大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等老大回来,已经晚上九点了,更有趣的是,回来的不只是老大这个人,他还带着满身的伤。
“谁打的?”郁柏言翻出酒精棉丢给他,调侃,“你今天可真热闹,刚挨一顿打回来,寝室还有一个等着打你的呢。”
老大拿起酒精棉签,可是手指受了伤,半天也拧不开包装的瓶盖。陈骆偷瞟老大半天,苦大仇深地把瓶子抢过来拧开,又问:“我们问你谁打的,哑巴了?”
“和你没关系。”老大瞪他。
陈骆是典型的东北汉子,这么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和我没关系啊,你现在被打成这样,一会儿我再赢了你,那叫胜之不武。”
“你有病啊?”老大伸手要拿棉签,却被陈骆抢先拿走:“说不说?不说今天别想使这根棉签。”
有这两个活宝,郁柏言只剩全程默默看戏的份儿。
“去酒吧打工,惹到人了。”老大言简意赅。
“哪个酒吧?学校对面小市场那个?”陈骆问。
老大看了他一眼,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嗯。”
陈骆笑喷。
“行了行了,把脸洗干净。还有郁柏言,你也收拾收拾。”陈骆发号施令。
郁柏言突然被点名,有点诧异:“你要干吗?”
“打回去呗,难道你还想买两瓶茅台去送礼?”陈骆把夹克一披,“以后传出去,挨打的是我陈骆的室友,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郁柏言故意揶揄他:“你不是本来就要打他吗,别人都帮你打了,怎么,还不解气?”
“爷们办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可用不上别人帮我报仇。”陈骆问老大,“不过这事儿也得看你,你想打回去不?”
老大直愣愣地瞅着他,憋了半天,最后扔出四个字——
“少放屁,走!”
三个人浩浩荡荡就去砸场子了,陈骆高中是小混混一个,战斗力爆表,郁柏言嫌打架弄脏衣服,索性留下帮忙望风。不到十分钟,陈骆已经摁着对面的脑袋让他给老大道歉,这一架赢得好不威风。
从酒吧出来,陈骆还没来得及吹牛,后街突然传出嗡嗡的摩托车马达声。
“坏了,估计是那孙子叫人了。”陈骆眼珠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老大呸了一口唾沫:“大不了再打一顿。”
陈骆哭笑不得:“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三个打三十个,人家手里还有家伙,你是盼我早死吧?”
“那怎么办?”老大问。
“跑啊!”
陈骆说完,撒丫子就逃。
这小子飞奔出五十多米,回头才发现郁柏言和老大没影儿了。正琢磨这两人是不是被堵在哪儿挨打了,突然见一辆卡雷拉从酒吧旁的车库冲出来,径直朝他而来。
车开到他身边,郁柏言摇下车窗,扫了陈骆一眼:“上车。”
陈骆惊了。
“你的车?”陈骆问。
郁柏言点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摩托,清了清嗓子:“坐稳点,我要让后面的摩托见见世面。”
事实证明,两个轮子果然跑不过四个轮子。
卡雷拉一路开出三环,跑了三四座高架桥,又连穿几个区,这才彻底把那群人甩开。
“乖乖,这可是一百多万的跑车啊,你到底什么家庭。”陈骆感慨,“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啊。”
“你又没问,我提它干吗。”郁柏言倒是语气平淡,“我不太懂车,这辆是庆祝考研成功,我爸送我玩的,我以为就十几万呢。”
老大啧啧有声:“土豪土豪,惹不起惹不起。”
“你家人干吗的?”陈骆刨根问底,追问道。
郁柏言如实回答:“我爸搞房地产开发,我妈在工大做教授,至于我爷爷和姑妈,他们都是玩音乐的大明星,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
陈骆差点一口气抽过去。
末了,郁柏言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几天我爷爷还骂我爸没出息,说是没能继承他的衣钵,让他很失望。”
“不不不,这几年房地产如狼似虎,你爸简直太有出息了。”陈骆捂着心口,“和你一比,我简直就是个贫民!”
“你是贫民,那我就要捡破烂了。”老大哈哈大笑。
陈骆一拍大腿:“忘了正事了。说,你今天为什么在导师那儿戳我刀子?”
“我那是为了你好!”老大义愤填膺,“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注意一下个人卫生不好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陈骆欲哭无泪,“今天导师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我哪儿来的生活作风?不对,我哪有问题了!”
老大倒吸冷气:“那句啊,那句是我随手写的,没想到导师这么重视。”
“我和你拼了!”
说着,陈骆已经朝老大扑了过去。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郁柏言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要不去弄点夜宵?”
一阵无言。
郁柏言无奈:“我请客。”
“好!”两人异口同声。
饭菜摆好,四五瓶酒下肚,这三人迷迷糊糊就拜了把子,按生日排序,陈骆当场定下大小。
因为生日小,郁柏言一度颇为不服,多次申诉无果,最后只能认命排行老三。
这件事过去不到一周,陈骆就办了一张永久免费的公交卡。当然,代价就是,陈骆用郁柏言的身份信息申请了青年志愿者协会,而且通过了。
“怪不得你问我生日,原来拜把子是假,陈骆,你根本就是为了盗用我的身份信息!”
得知此事后,郁柏言悔不当初。
可是志愿者协会总不能说退就退,且不说手续烦琐复杂,毕竟这是自己的名誉,郁柏言只能开始了漫长的志愿者生涯。
直到现在,老大已经为工作搬出寝室一年了,而郁柏言托陈骆的福,居然还在做志愿者!
“交友不慎啊!”
郁柏言看着面前的能源学原理,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