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中里面有个男生,很高,很瘦,眼睛很小,笑起来很邪,话不多,成绩也不好,考试总作弊,跳舞却很好,老师要他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从来都看着窗外不作声,临风独立,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那时候很多姑娘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从众心理也好,叛逆心理也好,不管怎么说,他真的挺特别。
那男生喜欢漫画,画出来的人物,表情都是冷冷的,目光刀一样锐利。他最喜欢画龙,考试卷的背面常有一条腾飞的或者盘踞的龙。说实话,画得应该不算好,但那时候,好像没有谁能画得比他更好了,所以稀奇,觉得了不起。他不仅喜欢画,还喜欢刻,把龙刻在蜡烛或者粉笔上,盘旋而上,很有点意思,我们坐过同桌,或者是前后座,我不太记得了,总之座位距离肯定很近,因为文科作业他都抄我的,考试也是我帮着作弊。
他送过一些刻着龙的粉笔给我,我好好收藏过一阵子,后来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从来都不是个恋旧物的人,虽然我很恋时光里的旧人和旧事,旧旧的小温暖小感动。
初中毕业以后到现在,我们再没见过面。每次去外婆家,车子都会经过他生活的那个村庄,所以几乎每次,我都会望着车窗外,看着那座桥,看着桥那端的村庄,想着会不会恰好能看见他。
但是从来没看见过。
大概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
现在,他结了婚有了孩子,并且在临安开了一间纹身店。我知道位置,也路过过几次,每次都会往里看两眼,也都从来没看见过他。我能想象店里面的墙上一定贴着很多龙的图案,他纹身的作品里,也会有很多条形态各异的龙。
老邵修理铺和这间纹身店,是我生活里面,最真实地实现了的理想。
小的时候,老师总让我们写作文,命题为《我的理想》,有说当老师,有说当医生,有说当画家,有说当科学家,有说当作家。
有些只是说说而已,有些后来真的成了职业,有些是真正心里想的却实现不了。
但是那些平实的,简单的,因为怕被认为“没有出息”而从不曾写进作文里的理想,却在一日一日真实的生活里慢慢实现。
多美好。
我喜欢这种美好。
◆
念初中时还有个男生,我已经快要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只觉有点傻傻的,总是乐,能把成绩差成一朵奇葩,最让我们惊异的是,成绩再怎样差,都不能让他有一星半点阴影,布置下来的作业,有地方抄,马马虎虎抄一点交上去,若是没人肯给他抄,干脆就不交。
所以,别说小组长了,就是校长都拿他没办法,把他唤办公室里去,任是苦口婆心也好,或者声色俱厉也好,他看着像是听进去,一出门,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半点不为所动,简直没心没肺,或者说是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