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竟然很快接起,只是话语不合人意。
“我回家了。”
“我知道。”江峥衡打开车门下车,倚在车头处,“下来。”
阮悠沉默。
江峥衡闭了闭眼,低语:“我受伤了……”
“……那你去医院。”
江峥衡舌尖抵了抵上颚,沉吟片刻,说出口的话竟暗含了几分危险的意味:“你想试试不下来的后果吗?”
回复他的是电话忙音,那头竟然挂断了。
他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僵立片刻,冷呵一声,倏地回身狠狠踹了一下车头。
冷静下来,知道再拨过去也是无济于事,索性编辑消息发过去。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事情明天再说。
末了,又想起什么,重新发送一条。
——处理一下脖子。
他发完回到车上,发动车子时,肩膀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不禁蹙眉。手机振动起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愈紧,眸色也暗下去。
接通,却没有主动出声。
那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并不计较,只道:“你这次……有些过了。”
音色低沉有力,不辨喜怒。
江峥衡淡淡地“哦”了一声。
“无须我多说,你也该知道,冲动无益。”
江峥衡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语气淡漠:“我又不像你,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
那头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道:“你要是出事受伤,你外公和悦姚会担心。”
“所以呢?”江峥衡嘲讽意味更甚,“说了这么久,你问过我受伤了吗?”
江呈抬手示意正在汇报工作的秘书停下,略有不解地问:“你今日有些反常……”
虽说以往江峥衡对他的态度也是这般冷淡,可常常是爱搭不理,惜字如金,哪像今日,长句都说了好几次,实在不像他。
他话未说完,江峥衡便打断:“有电话进来,挂了。”
电话是展叙打来的,左右不过询问他事态起因发展,他懒得应付,草草结束。
阮悠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静默一阵。
起身来到梳妆台前,细细打量自己的脖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定睛一看,不过只是些玻璃碎渣粘在了皮肤上,难怪没有痛感。
可江峥衡……
难道是以为她受伤了才发那么大火的?
她想他受的伤,心头一阵烦闷。
适时,何嫂来敲门,向她告假,说要回家几天,家里有亲戚要办喜宴,拜托她去帮忙。
何嫂家在长泞边缘的一个水乡小镇,尚未被开发,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实是散心放松的好去处。
阮悠应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而发问:“何嫂,你要回去几天?”
何嫂转身,安慰地笑道:“两三天就回来了。”
阮悠咬了咬下唇,犹疑片刻,道:“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阮悠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在小镇上呼吸够了新鲜空气后才缓缓而归,却不知学校里已是翻天覆地。
她才将踏进教室,韩予瞳苦大仇深地冲上来:“悠悠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们都快急死了!”
阮悠也知自己一时冲动,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了好了,我错了韩小妹,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陆致在边上幸灾乐祸:“悠悠你别多想啊,她可不是担心你,她那是心疼她们家叶黎呢!”
关叶黎什么事?
阮悠不解,陆致笑着继续:“悠悠你可真有出息啊,把姓江的公子哥给弄成那样,真是优秀!不愧深得我真传!”
欧夕影不赞同地拍拍他的肩,转头向阮悠解释:“江学长找你都找疯了,予瞳说不出你的下落,他们那群人就去为难叶黎……”
阮悠惊疑不定,一脸纠结,朝陆致道:“他怎么不来为难你?”
“我前几天没来学校,今早才……”他话至一半,反应过来,愤然道,“好啊阮悠!你见不得我好是吧!”
阮悠苦笑两声,讪讪不语。
“虽然你见不得我好……”陆致神色飞扬,“但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我就说嘛,我们家悠悠,这模样怎么着也得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怎么能老老实实地被他江峥衡给捏住呢!”
阮悠白了他一眼,心下郁郁。
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有关于他的事情。
后门处传来响动,回头一看,是后勤处的维修师在卸门板,门坏了?怎么进来时没发现?
她疑道:“这是怎么了?”
韩予瞳叹一声:“你们家江峥衡踢的……”
阮悠皱了皱眉,不语。
离上课还有点时间,左右坐不住,索性起身去教务处销假。
从办公室出来,她欲回教室,脚步却一顿,硬生生定在门口。
江峥衡倚在对面的墙上,双手插兜,姿态懒散,看她的眼神阴沉,隐隐透着古怪,似乎随时就要扑上来。
第39章 chapter 38
阮悠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复又迈步朝教室的方向去。
江峥衡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朝相反方向走时,她也未做反抗,已经过了三天的缓冲期,也能好好说话了。
只是,她这样想,却并不代表某人也这样想。
手腕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阮悠怀疑江峥衡是想将她的手骨生生折断。
他拉着她一路到了天台,将她推到墙上,听她闷哼一声,双手紧随而上捏住她的肩头,力道不小。
天台上的风尤其大,将阮悠散落的长发吹得摇摇欲坠,风声在耳边鼓动,一圈一圈打着转儿。
“还知道回来?”江峥衡盯着她,目光阴测,语气干涩,“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阮悠这样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面色略显憔悴,眼下泛着淡青色,眸中隐有红血丝的踪迹。
她指尖微微勾起,抠着墙上的水泥面。
“怎么?”江峥衡嘴角掀起,“要甩了我?”
阮悠正要反驳,却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告诉自己不能先示弱。
见她不说话,江峥衡火气更大,抬起她的下颚,冷声警告:“说话。”
他一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对她已是极致,等不到她开口,俯下身去咬她的脖子。
是真的咬,齿间抵住颈上娇嫩的皮肤,毫不留情,意在发泄。
阮悠吃痛,气急败坏地推他,终于忍不住发声:“江峥衡你够了!”
她自然是推不动他,可江峥衡却停下动作,依旧俯首在她颈脖间,闷声道:“为什么躲?”
他直起身,直视她双眸,压低声音:“我不是说了吗,事情第二天再说,为什么要躲?”
阮悠不知自己是否看错,竟从他眼中察觉出几丝脆弱,她一时语塞,整理好的心情不复存在。
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有阮仲林的呵护,陆致的陪伴,后来又有施樾的纠缠,无论是谁,都无一例外地避免她直视那些阴暗暴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一开始确实是被惊到,可见他那般冷绘从容,又有些生气,气他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气他不顾自身安危。第二个啤酒瓶砸下去时,她的呼吸都凝在了一处,怕他不堪一击,就此倒下,以至于后来担惊受怕。
“江峥衡,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被直呼大名的人面色一僵。
“你可不可以为我想一想?万一那天,他们要是不止那些人呢?万一你打不过他们呢?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头破血流吗,要是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说到后来,阮悠已经眼眶发红,微微带哭腔:“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怕你出事……”
江峥衡沉默着,捏着她肩头的那只手隐隐发颤。
他怎么忘了,他的小女朋友其实是外强中干,虽然偶尔小女生心□□搞恶作剧,但其实内心温暖又善良,还时不时地萌生正义感。
他后来才知道,那次真心话大冒险是因为她不想让同班被孤立的女生受二次伤害才转而找上他。
尽管母爱凉薄,但依旧待人真诚;尽管众星捧月,但从不耍公主脾气,用最大的善意回报这个世界的人,是她。
他怎么能让她看到那样的画面?怎么能把她拖下阴暗孤僻的深渊?
心尖上的一点寒霜遇水,融在不见天日的角落,沉寂许久的心似乎又重新炙热。
他张了张唇,溢出的话语干涩又真切:“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真的不会了。
阮悠依旧红着眼睛:“你骗人,你上次……”
她想起来,江峥衡上次其实并没有允诺过她什么。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江峥衡从善如流,立马接她的话。
“那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
阮悠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又想到他还能中气十足地把她们班教室的门给踢坏,这才放下心来。
她破涕为笑,在他胸前锤了一下,不甘道:“喂!你是不是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