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和亲

    到了深夜,公主府的门终于开了,她一个人站在门前,雨水顺着头发流下,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俏脸苍白如纸。 她冷冷的看着他,“宋青,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你,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站在我的家门口,好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苦痛,宋青看着她,嘴唇艰难的张开,“星月,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只想对你说一句话,我对你的爱是真的,除了身份,我对你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却用力的吼道,“可我只认那个身份,其他的我都不要!”
    她第一次这么狼狈,说的却是令人心痛的话语。
    “星月……”他的泪被雨水中和,只余下满眼的红血丝,他苦笑着,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原来她什么都不认,只认那个身份。
    大雨中,凌星月看着他伤心的模样,心里闪过一分报复的快感,她看着他,声音尖锐道,“宋青,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走吧!”
    宋青站在原地,脸颊被雨水冲刷着,未动分毫。
    大雨仍在下着,他的脸色愈渐苍白,她走到他身边大力的推着他的身体,“我叫你走,你走啊!”
    他痛苦万分,“星月,求你了,不要赶我走,好吗?”
    他想见到她,想再见她笑。
    可她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狠厉道,“凭什么?!”
    他倒在雨地,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两声,仰头看她,却再次听到了那句,凭什么?
    “凭什么?你又不是他,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一刻,宋青躲开了她的目光,他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小偷,一个罪大恶极的骗子。
    瓢泼大雨中,凌星月撕心裂肺的怒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这个丑八怪,你这个肮脏到骨子里的低贱下人,你害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你害我失去了我最爱的男人,我恨你,我巴不得你死啊!”
    她双拳紧握,用力的吼道,“你这个丑八怪,贱骨头,为什么要粘上我?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脸就恶心的想吐,你顶着宋玉修的脸,就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这一夜,她竭尽全力的辱骂他,羞辱他,好像这样,她就能抒发出自己内心的怒火,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丝快感。
    是啊,这种低贱的下人,怎么配得上她?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对他动心?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恶心的下人罢了!
    那一夜,宋青的心被伤的千疮百孔。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刻都能感受到她的爱意,他以为,那些爱意都是对他的,以至于他时常会恍惚,她会不会是爱他的?她爱的人其实不是宋玉修,而是宋青?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爱的人始终是他的表弟,不是他。
    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下水道里污秽的老鼠,恶心,肮脏,下贱,卑微……
    那晚,她骂够之后,转身就回了她的公主府,大门随即被狠狠的关闭。
    宋青如过街老鼠一般,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然后低着头一路逃走了。
    黑夜里,他的身影萧瑟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他想回家,可宋府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呢,他的家在哪?
    他跪倒在地面放声哭泣,他生来就丑陋,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为什么一定要拿丑八怪这三个字来攻击他?
    他也不想做下人,可他能选择吗?父母将他丢到了宋府,他能反抗吗?
    他苦笑着,他错在出身,错在相貌,尽管他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努力的成长,可在她眼里,他依旧一文不值。
    他再次倒在了雨地中,失去意识前,恍惚中,他看到自己的表弟,宋玉修正撑着伞向他赶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是自己,再怎么挣扎,也终究不会是自己的。
    这点道理,他早该明白的。
    ……
    这回,宋青和凌星月算是彻底闹崩了。
    另一方面,北元也派使者催促和亲事宜。
    郁心要嫁的那个人,是北元的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听说他长相凶猛,脾气特别暴躁,许多侍妾都不堪他的折磨,愤而选择自杀,郁心光是听着这传言,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嫁不嫁,死也不嫁!
    这些天,郁心一直很郁闷,吃什么都吃不下去,整个人瘦了一圈,她是想死遁来着,但若是死遁了,她和阁主就彻底没戏了。
    她还想跟他再多待一会儿,还想再多见他几面……
    御花园里,她闭着眼坐在秋千上,烦闷的耸搭着脑袋,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而这一切,都被凌星月看在眼里,和亲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一个人远离故乡,前往他国,不仅不会享受到曾经的待遇,还要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况且,那个王爷又是如此的暴虐,这让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妹妹,如何承受得住?
    她叹了口气,转而去御书房觐见凌君瑜。
    御书房中,她跪在地面请求道,“皇兄,我愿意代替妹妹前去北元和亲。”
    凌君瑜表情微微惊愕,“你真的决定了吗?”
    凌星月点头,十分平静道,“星璇还小,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痛苦的事情,身为姐姐,我愿意代替她,送她一个美满的未来。”
    凌君瑜被她的话所触动,为星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她担忧,“可你呢,你真的甘心吗?”
    她此时,她的神色却异常的平静。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她的脸上平静无波,如同看破红尘的僧侣。
    对她而言,嫁给谁还重要吗?宋玉修和宋青一同将她伤了个彻底,她对嫁娶一事,已经彻底看开了,嫁给谁都好,只要能远离京师,远离这两个男人就好。
    况且,她去和亲,还能给妹妹一个幸福的未来,这桩买卖怎么看都是值的。
    凌君瑜微微轻叹,“好,朕这就派人给北元的使者通信。”
    走出御书房时,这一刻,凌星月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第一次跪下求人,是因为宋青,他说,他想看到大魏的盛世,所以,她便拼了命的帮他。
    第二次跪下求人,是因为妹妹,作为姐姐,她有责任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
    如今,她终于看开了,身为公主又怎样?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还不是随波逐流,黯淡的度过一生?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当郁心得知凌星月主动要求替她和亲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泪就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她和凌星月接触的次数不多,每一次相见,她都在缠着宋玉修,两人的交流很少很少,没想到,她居然可以为了她,主动要求和亲……
    想起那日,她和她一起在瀑布下跳艳舞的场面,她们手拉着手,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真挚,为了她爱的人,她认真而努力的学着自己不熟练的舞蹈,可到最后,依旧是一场空。
    她冲出寝殿,来到了她置在宫外的公主府,她跑进屋子,哭着抱紧了她的身体,“姐姐……”
    凌星月轻轻回抱住她,眼泪也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这一日,两姐妹相拥着哭泣,所有的话语都变得十分苍白。
    或许,公主的命运就是不公的,凌星璇因为没跳好一支舞蹈,就被所有人唾弃,可谁能明白,她那时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而凌星月,她是凌君瑜夺权路上的一颗踏脚石,被所爱的人欺骗,最终为了妹妹,为了国家,被迫走上和亲的道路,这样的她,如何不让人心疼?
    只是身为公主,没人能改变她们的宿命。
    郁心曾经不懂,直到此刻,她才终于体会到她们的难处。
    现实里,两位公主早已消亡于世间,而今日,终于有一个人能真正的理解她们,真正的心疼她们。
    对于她们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这世间已经赋予了她们太多的不公,她们想要的,仅仅是人们的尊重和理解。
    后来,凌君瑜与北元再次谈判的时候,提出更改和亲公主,理由是,凌星月同样是皇后所出,年龄正好,长相娇美,德才兼备,由她和亲,比星璇公主和亲要好。
    北元的人考虑了一番,最后还是答应了。
    于是,和亲公主变了,由凌星璇改成了凌星月。
    这一次,历史再次回到了正轨。
    ……
    宋府大堂内。
    宋敬之面色疲惫的对宋青和宋玉修道,“星月公主要去北元和亲了,过几天就要走了,到时候百官出送,你们就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了。”
    闻言,宋玉修心里堵的发慌,他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青的拳头紧握着,心口处的疼痛,几乎令他难以呼吸,他本以为,他和她还是有机会的,可如今,他们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面,将头重重地磕到地面,“舅舅,请你最后帮我一次吧。”
    宋敬之赶紧上前,伸手想将他扶起,“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跪。”
    宋青却不起来,他额头紧贴着地面,“舅舅,星月一个人在北元,很容易被人欺负,我担心她,所以,我想跟星月一起去北元!”
    “什么?”宋敬之立刻为难了起来,“那北元可是龙潭虎穴,星月公主身为公主,不管怎样,北元都会好生对待,可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没有,去了那里,万一出一点差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他不想让他去北元,那里对他来说,十分的危险。
    宋青抬起头,眼神无比的坚定,“我不怕,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会挺过去。”
    只要能在星月难过的时候陪着她,在她想家的时候安慰她,让她不那么孤单,他就心满意足了。
    宋敬之却叹息道,“你的岁数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你要真想去北元的话,等你娶了亲,我再安排你去。”
    “舅舅!”宋青眼里红了一片,用力道,“宋青这辈子,都不会娶亲了!”
    话落,偌大的大堂里,安静的连细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宋敬之和宋玉修皆是惊愕。
    宋敬之想,宋青这孩子吃苦耐劳,认真学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夫,等他娶了妻,他就不会再想着去北元了。
    可刚刚,他竟然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娶亲了?
    宋敬之颤抖道,“难道……难道你……”
    宋青冷静的回,“是,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这下,宋敬之直接晕了过去,宋玉修连忙扶住他,问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随后,他就见到怀中老父的眼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宋敬之痛苦的摇头,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孩子!他是罪人!
    ……
    最终,宋敬之还是拗不过宋青,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凌星月和亲的路上,宋青成为了她的随行医官,负责她的身体健康。
    那日,凌星月虽然辱骂了宋青,但他醒来后,最担心的人,最放不下的人,还是她。
    他甘愿陪着她一起前往北元,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去守护她,哪怕是,亲眼看着她走进别人的怀抱……
    凌星月到了北元,除了几个奴仆,就只有宋青和几个乐师留了下来。
    凌星月自然是不肯搭理宋青,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冷淡至极,但宋青并不在乎,早在他来到北元前,就做好了一辈子侍奉她的准备。
    与此同时,大魏也开始了一场新的变革。
    凌君瑜在面对国库空虚,国防力量薄弱,百姓们贫苦不堪的情况,开始主持改革。
    在他的改革中,不管皇亲国戚还是官僚士族,都要和百姓一样交税。
    在以前,皇亲国戚以及官员都不用交税,甚至一些地主豪绅通过捐官的形式,得到官职,以此免除劳役和田赋。
    这种情况,就导致了穷人要交更多的税,富人却能少交税甚至不交税,这样的世道,简直没有一丝公平!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不管你是谁,统统都要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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