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队长、阿桐、蒋副、四眼,咱们上一次见面是两年前了。”
个头最高,剔着寸头,体魄最魁梧的那人叫‘蒋向阳’,是这个科考队的副队长,所以大家都叫他‘蒋副’。
他和祁予琮年龄差不多,别看他身形壮实,好像搞体育的一样,事实上,人家也是搞学术研究的,主攻地理水文。
另外一男一女,是祁予琮的学生。女的叫阿桐,就是两年前,石林里那个白衣女人。那会儿是她第一次外出作业,女孩子爱美,穿了一身白,弄得狼狈不堪。
现在看来,她‘成长’了。
两年过去,阿桐穿上了褐色户外服,原本雪白的皮肤,现在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之前圆润的脸庞也削瘦下来,变得有棱有角;曾经披散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她已经从一个刚毕业,还‘臭美’的女学生,变成了一位扎扎实实的工作劳动者。对于工作的热忱和付出,都写在了她的容貌与身形上。
另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绰号‘四眼’。
‘四眼’身体比较瘦弱,是个书呆子,不怎么爱说话,孟山水对他印象不深。
阿桐挺高兴的跟孟山水打招呼:“孟哥!我可太想你了。”
孟山水朝她笑了笑:“我不信,都进山了,也没联系我,要不是在这儿遇上,我都不知道你们来了。”
阿桐挠头:“这可不是有意的,说来话长。”
孟山水道:“两年不见,你大变样了。”
阿桐哈哈笑:“广阔天地锻炼了我,无论是外表,还是意志。”她举着自己的小拳头比划了一下。
旁边的祁予琮推了推眼镜,示意众人先不要叙旧,副队蒋向阳,则迅速向孟山水说明了他们进山的来意。
孟山水听完缘由,不由大吃一惊,气的眉毛倒竖。
………………
十天前。
科学院,野生动物研究所。
祁予琮坐在电脑前,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握着鼠标,正专心看着屏幕上的一篇资料。
这是一位同行最新的研究报告,针对的论题是《野生动物生存环境与病毒演化机制》。
这位同行所写的内容,让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对自然资源索取的加剧,目前,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已经遭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
野生动植物,在人类所看不见的地方,正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危机与新的演化。
这篇报告中提到,在野生动物急剧减少,濒危动物增速灭绝的同时,它们的身体也因为人类活动的干扰,而产生了许多新变化。
比如它们身上的病毒。
原本寄居在野生动物体内,对人类无害的病毒,很可能进化成,专门争对人类感染的病毒。
从进化学角度来讲,这很好理解。
野生动物,原本是病毒的‘和平宿主’,而当野生动物面临生存危机时,病毒的宿主就减少了。为了找到更适合生存的宿主,病毒自然要开始进化。
而人类,数量庞大,对自然界的入侵最为密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环境下,病毒最理想的宿主。
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制止,一直恶化下去,各种病毒,在人类中大爆发,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祁予琮看着资料,心情沉重的同时,也长长舒了口气。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来,国人已经意识到了生态环境的重要,而国家也正加大生态环保的建设,并对此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现在开始补救,还为时不晚。
正在祁予琮放下茶杯感慨之时,他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一暗。
祁予琮以为是停电了,但抬头一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脑又亮了起来,只是这次,整个电脑屏幕变为了一片红色。
红色的电脑屏幕,仿佛被人操控一般,逐渐显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祁予琮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立刻意识到,电脑中病毒了!
谁干的?
他第一反应,是给信息部门的人打电话,准备让他们来处理。
一个电话打过去后才发现,不是病毒,而是黑客入侵。
不仅自己这台电脑,整个研究院的系统都被入侵了。
万幸的是,院里的信息部门介入及时,将黑客逼退,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然而,在后续的排查中,祁予琮却发现,两年前搜集的,关于大巴山的资料,却被对方销毁了。
是谁干的?
血债血偿那四个字是怎么回事?
“那黑客抓住了吗?”孟山水皱着眉头问。
阿桐点头:“对方是几年前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几年前,我们祁老师曾经配合当地的森林公安,将那个涉外野生动物犯罪团伙给抓捕归案。当时唯一跑掉的,就是这个高智商犯罪者。”
孟山水不傻,一下子明白过来:“对方是在报复?”
队伍里的四眼道:“应该说是临死前的报复。那个人得了绝症,而当年那个犯罪团伙的头目,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为了报复我们,确切的说,是为了报复祁老师……他故意将我们系统里的资料销毁,低价卖给了一个盗猎团伙。”
旁边的祁予琮,缓缓吐出两个字:“疯子。”
别看他斯斯文文,此刻提到那个黑客,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黑客也够毒的,得了绝症,压根已经不怕死,也没有顾虑。
他一门心思,想着临死前给自己大哥报仇。
可这个仇怎么报呢?
最后,那人选择的,却不是对祁予琮下手,而是对祁予琮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他利用自己的信息技术,狠狠杀了祁予琮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你要做科研,我就毁了你的科研资料!
既然你要做野外生态保护,那我就把你的资料,当礼物,送给盗猎者!我要毁了你最心爱的东西,让你一辈子不好过。
血债血偿,不是用祁予琮的血来偿,而是用他所保护研究的野生动物来偿。
那份资料里,有这片山区详细的生物分布资料,什么种群,繁衍状态,位置移动,全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盗猎者得到这样一份资料,无异于得到了一张藏宝图。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听到此处的孟山水,倒抽一口凉气:“这份资料,落到那些盗猎团伙手里,这山里以后还能太平吗!”他几乎想爆粗口了,但面对着一帮搞科研的,他在内心提醒自己要文明,不能太粗鲁了。
不过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孟山水跺脚骂了句:“日他大爷!”
蒋向阳摇头道:“那只盗猎团伙,听说头目是个女人,是鄂区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一个相当大的团伙。森林公安也一直想破获这个团伙,无奈,他们太狡猾,至今没有摸出底细。”
顿了顿,他接着道:“………除了森林公安外,我们自己,私下里也一直在寻找这支团伙的线索,然后查到了这儿。”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装备包,听动静,里头不仅装了进山的物资,还携带了武器。
孟山水惊道:“你们有枪?”
蒋向阳说:“没有,是探铲和钢管一类的,可以当武器使。”
孟山水眉头紧皱,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对方有枪吗?”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得说一下盗猎者的种类。
盗猎的一般被分为两类,一是散盗,二是伙盗。
散盗就是做‘兼职’的,平时可能有正经营生,没事儿干了,就进山打打‘山货’,去一些黑市场交易。
以前这种人,叫做‘猎人’,但以前那是什么社会?一个国家才多少人口?
清朝人口最多的时期,全国也就4亿人,那会儿山林广密,没有现代工业,野生动物到处都是。
那时候的人打猎,不足以对整个生态圈产生影响,属于正常行为。
但现在,不说外国,咱们国家总人口就14亿人了。人类活动已经挤压了大量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物种的种群数量,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下跌。
要再跟以前似的那么打猎,能行吗?所以现在没有‘猎人’一说,凡是打猎的,都叫‘盗猎贼’。
还有些散盗,往往是法律意识和生态意识比较淡薄的人。他们无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个鸟,随手掏来玩儿,弄来吃。
虽是无心,实则犯法。
护林员之间有句玩笑话,说:麻雀可以死在猫嘴里,可以死在鹰爪里,但绝不能让一只小麻雀,死在人类手里!
因为,曾经到处可见的麻雀,在2013年,已经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入了红色濒危物种名录,而主要濒危原因,是环境污染,以及人类活动侵犯。
童年时期,那些叽叽喳喳到处飞的小麻雀,已经成为我国的二级保护动物。
那么,什么又是伙盗?
如果说,散盗是一种非专业行为,那么伙盗,就是专业盗猎贼了。
他们‘生意’小的,做到了当地的黑市交易场,‘生意’大的,做到了跨国盗猎,也是警方的主要打击对象。
早年间,这些伙盗基本都配枪,与他们展开斗争,需要面对很大的风险和伤亡。
不过,这些年,能配枪的少了。
国内控枪力度严密,以前倒枪的黑市,也在严格的控枪制度下锐利缩减,现在一般的盗猎团伙,还真弄不到枪。
即便是弄到了,如今的交通节点,设置重重关卡,机器、人、警犬,一堆人想持枪进山盗猎,没那么容易。
孟山水必须得问明白这个事儿,如果那个盗猎团伙是配枪的,他就得阻止这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