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却是把左权气了个半死,心里是对傅雷恨得牙痒痒起来。
当日中午,左权便来了凤仪宫,说是杀害花嬷嬷一案已经有了些眉目。彼时,若爽惬意慵懒地卧了美人榻上,啧啧地看向左权,一面轻轻地扫过左权呈上来的案情。
“公公办事还真是利落爽快,才三天功夫,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本宫钦佩,难怪太后总是夸赞公公是她的得力主将了,内廷有公公,万事保平安。”若爽媚眼如丝,温言软语地说着。
“皇后娘娘过奖了,微臣惶恐。”左权呵呵地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捋直了身子,讪媚地看着若爽,“不知娘娘可有异议?案情已经写得十分清楚了,娘娘觉得如何了。”
“这件事情真的跟左相有关么?花嬷嬷只不过是个老宫人罢了,左相大人有必要与她为难么?”若爽欢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犹疑,不确信地说着。
“证据确凿,射死花嬷嬷的箭头微臣已经仔细验查过了,是属于左相兵马专有的箭支。”左权言辞凿凿地说着,面上漾起一丝阴沉的酷寒来。
“这个……左相位极人臣,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本宫实在是想不透有什么理由他要去杀花嬷嬷。虽然证据确凿,但左相毕竟是太后的亲哥哥,太后也不会为了一个老宫人而要与左相翻脸的。左总管,本宫以为,你还是查清楚为好。”若爽依旧是一脸疑虑地看着左权,说起话来也是诸多推诿顾虑。
“说来说去,皇后就是忌惮左相与太后的关系,畏惧左相的势力,是么?放心吧,太后也不是什么老糊涂,她不会任由了左相如此猖獗的。皇后只需跟太后说一声,此事与五年前英王的失踪有很大的关系,须得小心谨慎,太后定然不会放之任之的。”左权微微一笑,阴翳无常地望向美人榻上的若爽。
若爽身子一怔,目光有些泫然,缓缓地吁了口气道:“好吧,本宫就依了总管的意思,将总管的话传达给太后,希望太后有个好权衡。以后本宫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烦劳总管多多担待言明。”
“微臣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左权笑得阴翳奸邪,细嫩尖软的声音听得若爽一阵好不自在。
若爽笑而不语,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反复无常的阉人,要削弱傅天的势力,这个阉人还真是个不可或缺的重头人物。从他隐晦不明的言语之中可知,英王的失踪果然是内藏了玄机。
当日晚上,若爽便向太后禀明了花嬷嬷猝死一案的事情进展,将左权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太后。
孱弱病态的太后较之先前,愈加沉默寡言起来,静静地坐了床头,回忆着曾经的过往。
“太后,太后,您,您没事吧。其实,这也只是左总管的片面之词罢了,未必就能尽信。左相毕竟是您的亲哥哥,如今又是朝中元老,满座皆是他的门生,兴许是有人栽赃的,也不一定的。”若爽小心试探地看着太后,面上亦是一派凄凄的惆怅。
“亲姐妹在后宫中反目成仇是司空见惯之事,何况是哀家那所谓的哥哥。虽然左权的话未必就是属实,但多少是有些内容的。其实,哀家不是没有怀疑过英王的失踪跟左相有关,只是念着烨天是他的亲侄子,从小又是他教导的,他,他还不至于会下那样的毒手。不过照此来看,他多半是逃不掉的。哀家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爬得更高。”太后自嘲地冷哼了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寂灭的苍凉,关于爱情,关于亲情,这一辈子她已经被这两样东西刺得遍体鳞伤了。
“那,那太后预备如何?要将左相大人问罪么?”若爽一脸惶惶地看着太后。
“哀家又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婢而去动当朝的左相,如今的他,也由不得哀家随意动弹了。哀家只能伺机而动,慢慢地削弱他的实力。”太后微微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一脸忧郁地看着若爽,“这阵子辛苦你了,此事你继续跟进就是,左相要是有何异动的话,你再向哀家来报,暂时先别打草惊蛇,容哀家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哀家累了,你且回去休息吧,不用陪着哀家了。”
“是,臣妾告退。”若爽福福一拜,优雅地欠了欠身子,缓缓地转了头过去,提起裙摆,出了慈宁宫。
苍靡夜色,裹着萧萧冬寒,映衬着一张踌躇满志的姣好容颜,属于张烨翰的春天,已经近在咫尺了,若爽脸上拂过一丝暖暖的笑意,心中惬意地想着。
翌日早朝的时候,右相上书弹劾江州刺史徐宏滥用职权,大兴土木,弄得江州一带民怨四起,并有百姓联名来京告御状。
烨翰龙颜大怒,当即下令撤去徐宏江州刺史一职,收押天牢,等候问斩。徐宏是傅天的表亲,傅天自然是想要为他求情的。江州地势险要,地肥民丰,徐宏与傅天没少靠其敛财。往年徐宏虽然恶行昭著,亦有人来京投诉,但是都被傅天给遮掩了过去。
傅天本以为靠着自己在朝的威慑可以保住徐宏,但是没有料到太后与皇上口径一致,强力要求要将这些祸国殃民的蛀虫拿办。
徐宏的升迁也是傅天的一手提拔,太后在朝训斥了傅天一顿,怪他用人不善,并罚他俸禄减半一年,可是将傅天气了个七窍生烟。早朝过后,傅天又去了慈宁宫,说是有事与太后相商,太后都以抱恙在身为由,闭门不见。这一对权倾朝野的兄妹,在这一天开始出现分崩离析的迹象。
看着这一对兄妹渐生隔阂,烨翰心中却是满满的欢喜,对于小爽的这一招离间计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亦是多了几分欣赏和怜爱。
花嬷嬷一死,她布置在宫中监视自己的眼线亦被他悄悄地处理干净了,行事起来却是较之以前方便了许多。
这日里,傅雷差了府中的婢女来宫,交给了云茉一封信,却是相邀若爽在城外的风雅阁会面,说是要送她绝世珍宝。
“娘娘,你真的要去么?那个傅雷,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非要约在城外见面。奴婢担心,他会使心眼。”云茉忧心忡忡地看着换了轻装便服的若爽,不放心地道。
“若本宫不去的话,反倒是显得本宫刻意而为之了。这个紧要关头,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量他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对当朝皇后如何了,小小的一个傅雷,我还是应付得了的。你守在宫里,若是太后和皇上问起来,随机应变就好,我就带容玉一个人去行了。”若爽颔首一笑,温婉淡然地看着云茉。
“好吧,那娘娘你万事小心。”云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依言行事。毕竟,若爽的武功放在整个皇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且心思决断非常人所能比,傅雷那个纨绔世家,应付起来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茉一面替若爽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小心地嘱咐了容玉一番,这才送了他们出宫去。如今整个后宫都是若爽掌管,且又有凤印在手,守卫自然也是不敢拦驾的。
东郊城外,风雅阁。
天气晴好,明光绚丽,没有了隆冬的冷寒,倒添了几分春日的娇媚与风情。若爽下了马车,莲步婷婷地进了风雅阁,容玉小心谨慎地跟在了后头,不时地四面瞅瞅。
彼时,已有风雅阁的老板娘下来见客了,若爽禀明了了来意,老板娘谄笑着将她迎进了雅间。暖炉沉香,窗明几净,圆木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一身锦色衣袍的傅雷端端地立了窗棂边,挺拔落拓,玉伟昂扬,脸上浮着暧昧浅笑。
“你来了?”傅雷剑眉斜飞,有些轻佻地看向若爽。若爽却是一脸的肃穆之色,淡淡地道:“不知道二公子约本宫到这城郊荒外来所谓何事?”
“皇后娘娘还真是好忘性,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喜欢汉代的宝贝么?如今本公子偏就得了这么两件宝贝,自然是借花献佛了。”傅雷面上笑意更浓,缓缓地靠近了若爽,便要去握她的手。
若爽缓步往后一退,轻浅无忧一笑:“是么?本宫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二公子居然还惦念着,不知是什么宝贝了。”一面说着,回头看了身后的容玉一眼,面色清和地道,“你去外头守着吧。”容玉领了命,闻言退了出去。
“我这人向来忘性很大,不过却有个毛病,美人想要的东西,我这脑子里可都是一本书一般存着,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看,白玉玲珑杯,杯香醉人,上古洪荒镜,美人对镜著衣裳。”傅雷昂昂地让开了身子,却见了身后的妆台上放有一面青铜古镜,映衬着风姿翩翩的若爽,举世无双,风华灿烂。
铜镜旁边又放有一个白玉杯子,玉色可人,亮丽惹眼,散发出晶莹的光泽,一眼看去便知是稀世珍品。
“喜欢么?”傅雷邪魅地笑了笑,一脸神采飞扬地看着若爽。
“真是叫我受宠若惊了。”若爽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两件宝贝,媚眼轻盈地望向傅雷,“不过本宫听说左总管也在找这两件宝贝,如今你抢了他的心头好,不会惹事吧,这个……本宫实在是担心着了。”
“一条阉狗,本少还怕了他么?那么低贱的物种,如何配得上这么高贵的东西,当然是得赠英雄美人了,你认为了?”傅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邪邪地笑着,右手放浪地向着若爽如花容颜摸了过来。
若爽妩媚地笑了笑,微微地偏过了头,轻轻地捉住了傅雷的手,盈盈欲滴地看着他:“二少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感动,不知说什么好,还真是无以回报了。”
“怎么会无以回报,你的人不就是对本少最好的回报么?”傅雷喝了口气,左手顺势揽过若爽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目光灼灼,“这么好的皇后,小皇帝放着不要,真是可惜了,不如留给本少享用好了。”一边说着,凑了嘴下来就要吻若爽。
“二少,如今你我名不正言不顺,还是收敛些为好。”若爽心中却是一阵抵触,没有想到这个傅雷胆大包天,公然对她如此调情,自己又不好撕破了脸皮,要想让傅天和左权两虎相斗,这个傅雷还真是个关键。
“总有一天,我们会名至实归的,来,咱们喝酒吃菜,难得出来一聚,不纵酒高歌一曲真是浪费大好光阴了。”傅雷也不勉强,一面拉着若爽落了座,为她满上了酒,笑意融融。
若爽有些踌躇地看了傅雷一眼,一边揉了揉额头:“本宫这阵子身体不适,不宜沾酒。”
“怎么了?你是怕我在酒里下药么?本少在娘娘的心中,是这般居心叵测么?我可是为你连左权也得罪了,我为你斟酒,你却不喝,也太不给本少面子了。”傅雷眯了眯眼,涔声道,一面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取了银针来,在酒里沾了一下,豪饮而尽。复而爽朗一笑:“这下你该安心了吧。”
“二少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那么想了。二少是天纵年少的将才,这样卑劣的事情自然不会用在一个弱小女子身上的。二少既然这么说,那么我也只好喝一点点,聊表谢意了。”盛情难却,傅雷都把这话说到如此份上了,若爽也不好拒绝,端了酒杯,细细地闻了一下并无异味,这才放心地喝开了。
“果然是爽快利落的女子,我喜欢。”傅雷笑得更加的荒淫,色咪咪地看着若爽,右手缓缓地滑上了若爽白皙的手背,叹道,“如此佳人,弃之不用,真是可惜可惜啊。”
“时间也不早了,二少要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先谢过二少的礼物了。”若爽幽幽一笑,一面站起身来,将妆台上的两样宝贝收了起来。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多陪本少一会不成么?你这么紧张,是害怕本少会把你吃了吗?”傅雷猛地从身后环住了若爽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吹着气。
“怎么会,二少自然不是坏人了。”若爽挣扎了一下身子,忽觉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尽了一样,顿时面色一变,暗暗运力,却是使不出一点内功来。
“听过一句话么?男人在美丽的女人面前都是禽兽,呵呵。你这么美丽高贵,本少怎么舍得放了你走啊。”傅雷哈哈一笑,用力地将若爽箍紧了,低了头作势就要吻上来,“本少等得太久了,不能再等了。”
“你,傅雷,你疯了吗?本宫是皇后,你,你住手。”若爽暗暗叫苦,咬牙切齿地道,只觉得头晕目眩,更加可怕的是,心里有一股隐隐的暖流直往脑门冲了上来。
“等本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皇帝跟皇后行乐,天经地义,哈哈。”傅雷一面吻着她的香脖,笑得放浪形骸。
“你,你真卑鄙,你居然在酒里下药,走开。”若爽一咬牙,奋力地推开了傅雷,提脚就往门外跑去。
“酒里没药,是酒杯上涂了药,哈哈。想跑,到了本少爷的地盘,你还跟我横。”傅雷一把扣住了若爽的双肩,不由分说地将她扛了起来,狠狠地将她往软榻上丢了过去。
若爽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使不出一点气力来,想要出声,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傅雷已经脱了衣衫,强健雄壮的身子排山倒海地向着她压了下来,哈哈地狂笑着,疯狂地撕扯着若爽的衣服。
一股从未有过的耻辱感涌上了心头,若爽使尽了力气挣扎着,却是徒劳,任由着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在她身上放肆,眼里的泪水潸然而下。机关算尽,她却算漏了傅雷的厚颜无耻,诚如他所言,男人在美丽的女人面前都是禽兽。而这一头禽兽,此时此刻正在蚕食着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城郊初遇的惊鸿一瞥,法华寺外的心声袒露,那个风清如玉的白衣少年,她还来不及构筑他们声色动人的美好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场恶梦里支离破碎了。
“啪”地一声,身上这个男人的身子倏然间一歪,怏怏地倒在了床边,没有了任何声息。若爽这才缓了口气,迷蒙中看到的是一双愤怒非常的眸子,英挺拔秀的身子,满脸肃杀清冷之气,一如既往的酷漠森寒。
“你……”若爽一脸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英武少年,脱去了龙袍的他,更显出几分江湖豪侠的傲气与不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张烨翰。
烨翰一脸痛心怜惜地看着若爽,已经将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将她揽在了怀里,踱步便要从窗户中跳下去。
“你,你是谁?”雅间的门忽然间被推开了,风雅阁的老板娘趋步走了进来,看着倒在床边的傅雷,面色一阵发白,张嘴便要叫人,烨翰右脚一斜,勾起桌子旁边的圆椅朝她砸了过去。
老板娘嘴里只闷闷地哼了一声,已经歪倒在了地上。
容玉也紧跟着进了里屋,看着满面愤怒之色的烨翰和在她怀中衣衫凌乱的若爽,战战兢兢起来。
“傻站着做什么,赶快下去,我带娘娘先走。”烨翰凌厉如刀地瞪了容玉一眼,轻声一喝,身子一纵,宛若一只黑色的蝙蝠一般从窗户里纵身跃下,英姿飒爽地落在了停在下边的白马身上,一拉缰绳,吆喝一声,绝尘而去。
“停,停下来,快停下来,让我下去,我要下去。”若爽面泛潮红,贴着这个男人宽厚坚硬的胸膛,闻着他身上英武阳刚的男人气息,心里那股可怕的萌动直撞着她的脑门,一边挣扎着身子,想要脱离他的束缚。
“坐好,不要乱动,朕可保证不了他会不会掉头追过来。”烨翰面色森威,酷冷地命令着,将她拥得更紧。鲜衣怒马的少年,翩翩若仙的小姐,在这荒芜的边城策马奔腾,组成了这个冬日里最绚烂的一副画卷。
剑削的眉,英挺的鼻梁,雪白晶亮的大白牙,冷毅傲漠的面庞,这个男人,无论身在何处,总是一副王者的倨傲骄矜之态。
若爽深吸了口气,猛一低头,在烨翰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痛得烨翰啊地一声大叫,这才将马勒住。若爽凝住心神,身上已经有了一些气力,翻身下马,行色匆匆地奔进了不远处一座废弃的庙宇里。
烨翰紧随其后地跟了进去,一边脱下了身上的衣袍,罩在了若爽的肩上。若爽紧握成拳,面色潮红得可怕,咬着牙道:“你给我出去,不要靠近我,走。”虽然她有很多疑问,虽然她有千万个不解,可是诸多的困惑已经让她没有心思去思考了,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身体里的那一股蠢蠢欲动已经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我若不跟着你,现在的你已经是傅雷的盘中餐了。我是你的夫君,你没有权利赶我走。你不要强撑了,傅雷他下的是合欢软经散,虽然你的内力已经有所恢复,但是根本不能逼出来的,你再强撑的话,只有死路一条。”烨翰面色清正地看着若爽,一字一句地道,强势霸道地扳过了她的身子,搂住她的脖子,便要吻下去。
“你干什么?走开,我,我撑得住的,走啊。”若爽一脸气急地看着烨翰,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上了烨翰的脸。
烨翰却不与她计较,一边捉住了她的手,神色倨傲地看着若爽,酷严地道:“听着,现在只有朕才能救你。上一次你对朕下药逃过侍寝,朕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朕也没有说破,朕不想勉强你。但是这一次,朕不会再由着你了,你是朕的女人,这些事情早就该发生了。”
“原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的身份,你也早就清楚了,是不是?”若爽吁了口气,一脸惊恐地看着烨翰,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帮你渡过这一关,你再这样强撑的话,会没命的。”烨翰一脸紧张地看着若爽,语气有些急促。
“就算是没命了,我也不要你来帮我渡过这一个难关。张烨翰,你真是太可怕了,你的心机城府太深了,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我自以为已经掌控了全局,原来掌控全局的人是你。”若爽一脸愤怒非常地看着烨翰,哼哼地冷笑了一声。
她早就该明白,早就想到的,骄纵狂傲如他,又岂能心甘情愿地任由一个太后的爪牙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其实早在济州的时候,她就该有所察觉的。郑萌既是太后的心腹,而自己的娘亲又是太后跟前的婢女,所谓的为国为民那都是乱世豪杰才有的英雄壮举,郑萌已是山野村夫,朝廷的更替与他有何关系。他曾说过,三皇子张烨翰会是个明君,他相信张烨翰可以为这大梁开创乾坤盛世,那时的郑萌,已经隐隐约约地透露了自己的心志吧。
他跟张烨翰应该是一直有联系的,她的入宫,想来张烨翰早就了然如胸,但是没有想到这个阴翳深沉的天子将一切掩埋得这么不露痕迹,他的腹黑与强大,他的隐忍与坚韧,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表面上他一直是输给了太后,实际上却是在韬光养晦,静候时机。宫廷里皆是太后的耳目,又何尝没有他的耳目了。
想着自己被这个阴鸷深沉的腹黑天子欺骗掌控了一年,天生的骄傲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侵犯到了。明知自己进宫的目的,他却可以对她那样残毒冷酷。
“是,我承认,我的确是利用了你。可是我不向你言明,是想你可以无惊无险地呆在太后的身边,安心地完成你的任务。而你,的确是个聪慧冰雪的女子,郑师傅培养了一个好女儿。”烨翰的表情有些淡淡的感伤,怅惘悠然地看着若爽。
“说得真是好听,于你而言,我不过是跟何婕妤一样,都是你通向权力巅峰的一颗棋子罢了。”若爽冷哼了一声,目光怨恨地瞪视着眼前英武挺拔的少年天子。
“够了,朕不想跟你废话那么多,随你怎么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对你的用心良苦的。”烨翰看着若爽有些发抖的身子和酡红满面的脸色,心中想着定然是药效已经到了极致,她要是再这样强撑的话,一定会性命不保,语气森冷酷绝,嚣张而又霸道。
“张烨翰,你再敢靠近我的话,我马上咬舌自尽。”若爽只觉得腹中那一股暖流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去,有些意乱情迷地看着烨翰,嘴唇有些干燥,心里腾起一股可怕耻辱的欲望来。
不待若爽将话说下去,烨翰已经用力地箍紧了她,紧紧地将娇小瘦弱的她圈入了怀中,目光灼灼,深深地对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吻了下去。
若爽半推半就地抵抗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张烨翰,你放开我。”
“不放,一辈子,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男子强势霸道的气息贯穿若爽的身体,情意悠长,眸子里是咄咄的炽热。
渐渐地,若爽迷失在他缱绻旖旎的霸道里,软软地任由了他推到墙角,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跌倒在了草垛里。
庙宇中,春光正好,风情无限,挡开了外界的萧冷森寒,男欢女爱的绵绵情意充斥了整个庙宇。
理智渐渐地屈从于身体的欲望,衣衫尽褪,美丽迷人的胴体完美无瑕地在烨翰的面前展现。烨翰已经蹬了靴子,低低地伏在她的身上,目光炽热而专情。
“张烨翰,不要,走开。”小爽紧闭着双眼,握紧了拳头,不住地哀求着。
“小爽,听话。我想过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女人,我知道你的骄傲。可是现在形势所迫,我不能看着你死,你现在需要我。”烨翰柔声地说着,目光像是黑夜里一盏祥和的明灯。
他吻着她,由浅入深,渐而转浓,彼此之间,只有噗噗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溢出。
若爽还想说些什么,他缠绵的吻,他灼热的呼吸,他火烫的身体排山倒海地向她侵袭而来,带着一种不可抵御的魅惑。
恍惚间,肌肤相亲,安然美好。
若爽潮红的面色上敛了一丝惊惧的惶然,呓呓而语:“不可以,张烨翰。求你,不要。”
“在你的心里,就这么讨厌我么?听着,我是你的夫君,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烨翰的表情有些受伤,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呃……”若爽痛呼出声,涔涔的泪水从清亮的眸子里溢了出来,烨翰俯下身子,深情地吻着她的泪水。
美好欢畅的感觉渐渐代替了最初的阵痛,若爽低低地出声,身子回应着他的热情,缠绵地攀附住他的脖子,寻找着那一丝火热的甘甜,波澜渐起,汹涌连连,若爽感受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疼痛与欢快,和他一起沉沦,一起晕眩,一起翻云覆雨。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激情退却,若爽披好了衣衫,满面泪痕地看着草垛中酣然沉睡的少年天子,微微地咬了咬唇,想着刚才那缠绵香艳的一幕,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添了几分轻愁。
原本所有美好的憧憬一夕间全都被这个男人打乱,她的清白,她的爱情,她的未来,在这一个明媚的冬日里残破了一地。如今的自己,还配得上那白衣无暇的温润少年么?
若爽轻轻地吁了口气,冷冷地凝视着酣睡的少年天子,这个迥异于惠王的同胞兄弟。一个腹黑莫测,冷酷绝狠,一个云淡风轻,温良如玉。
即便自己失了身,想来烨泽应该是不会计较的。如若他真的把自己的清白看得比爱情还要圣洁重要,那么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那样的惠王,也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平静无澜,笑傲风云的潇洒男儿。
目光不经意地撇向了烨翰身侧的那一把宝剑,若爽咬了咬牙,提起长剑,一脸愤恨无比地看着烨翰,甩手一扬,凌厉的剑光丝丝扣扣,晃乱了人眼。素手一挥,握了长剑向着烨翰的脖子抹了过去。
剑锋在咫尺间顿住,若爽面色苍青地看着烨翰,右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烨翰微微地睁开了眼,柔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惜,看着横在他脖颈间的长剑,淡淡地笑了笑:“你要杀我?动手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么?”若爽一脸冷傲地看着烨翰,咬牙切齿地道,长剑又迫近了他的脖颈几分,贴着他的脖子,擦出一片嫣红的血迹。
“你真没有良心,刚才若不是我舍身救你,你早就欲火焚身而死了,如今你还要反过来恩将仇报。”烨翰眉毛一挑,有些慵懒随意地看着若爽,唇角勾起一丝不羁的笑意。
“舍身救我,你真是够厚颜无耻的,你知不知道你夺走了我的清白,你知不知道清白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若爽满面幽愤之色,目光冷冽如风。
“你是我的女人,夺走你的清白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不可?”烨翰面上亦覆了一层薄薄的愠怒,扬扬起身,眸子略显阴沉,“这么在乎你的清白,不将你的清白留给我,难道要预备留给别的男人么?我告诉你,既然进了宫,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君子,自古以来,哪个帝王又真君子过。”
“你……”若爽一脸气急败坏地看着烨翰,沉沉地吐了口气,耸了耸肩膀,“是啊,皇上深谋远虑,为了江山大业不择手段,六亲不认,又怎么会知道所谓的礼义廉耻了。”
“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不堪么?没错,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从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你打进太后的身边替我办事,你很聪明,没有让我失望。知道吗?能够让我欣赏赞叹的女子,这世上除了皇姐之外,你是第二个。”烨翰闭了闭眼,按捺住心中的不快。
“皇上这样说,臣妾是不是要感觉荣幸之至?哼,这样的欣赏,我宁愿不要。”若爽轻嘲地笑了一下,懒懒地斜睨着烨翰,“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花嬷嬷死了,左权和左相也开始两虎相争了,如了皇上的心愿了,那么,这一出戏我也该谢幕了。”
“你想离开朕?”烨翰一脸惊愕地看着若爽,咬了咬牙,“朕告诉你,既然进了宫,就是朕的女人,休想离开。”
“恐怕这由不得皇上你,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来去是我的自由,你是天子又如何,无权干涉我。”若爽疾言厉色,冷冷相对。
“别忘了,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们……”烨翰捏了捏拳头,看着这个冷傲如霜的女人,话音未落,若爽已经不耐地打断了他,涔声而笑:“那又如何?不过是当被狗咬了一下,我不在乎。”
“你骂朕是狗?你……”烨翰一脸发青地看着若爽,忽而朗朗一笑,眉眼间带着一丝嘲弄,“是啊,朕是狗的话,那么皇后也是一只极尽情致的母狗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在朕的身下婉转承欢了,好像还欲求不满……”
“张烨翰,你这个混蛋,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若爽面色一阵难堪,长剑向着烨翰的胸口抖了过去。烨翰微微一闭眼,脸上露出一丝洒脱自得的笑意来,身子往前一倾,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左胸,嫣红的血滴飞溅开来。
若爽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发懵在原地,傻傻地看着烨翰,眉毛一拧:“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费尽心思图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你的江山么?如今已唾手可得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江山如画,如果没有了你的天下,那么也是寂寥枉然,我情愿不要。我的江山,也有你的一半。我要和你共享这万世基业,锦绣河山。”烨翰无比深情地看着若爽,苍凉地叹息了一声,目光蔼蔼如华,长吁了口气,郁郁地道,“小爽,我需要你,我不准你离开我,我爱你,留在我的身边,留下来,好么?”
“我……哼,你有爱么?”若爽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这个深情至斯的男人,一点也不似那个城府极深的权术帝王,那一句我爱你,在她听来却是别样的好笑。
“我要是对你没有感情,又怎么会赔上姐夫的性命也要保全你,我要是不在乎你,大可以在你身份被揭穿的时候推你去死,我要是不爱你,何必要只身一人,冒着功亏一篑的危险跑到这城郊来救你。你把我想得那么冷酷无情,我既然这么冷酷无情,于我而言,你不过是颗棋子,我有必要这样费尽心机吗?”烨翰一脸凄惶地看着若爽,苦涩怨尤地一笑。
若爽闭了闭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烨翰,摇了摇头。烨翰咬了咬牙,身子再往前一倾,长剑又刺进了他的胸口几分,淡白的唇边漾起一丝无力的悲戚:“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的真心,是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么?好,我,我就给你看。”一边说着,倾了身子又要往前挪步。 “你疯了吗?你……”若爽美目圆瞪,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若爽惊慌地将剑收了回来,丢到了一旁,烨翰皎皎一笑,身子无力地往前栽倒下去。
若爽慌乱地扶住了烨翰,哽咽着道:“你,你这又是何苦了?”
“你,你肯相信我了么?我,我是真的爱你,小爽,留下来,陪着我,我一个人在宫中寂寞好多年了,直到你出现在我身边,我,我才感觉到了一点温暖,不要让这唯一的温暖,也从我身边消失,好么?”烨翰趴在她的肩上,柔声软语地说着,语气低婉哀伤,浑然没有了帝王的独断与威严。
“可是,可是我并不爱你呀。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和你一辈子,对不起。”若爽蹙了蹙眉毛,他这样的举动虽然叫她有些震撼和感动,可是她还是分得清的,这并不等同于爱情。
烨翰的身子僵直了一下,眸光有些沉寂和伤楚,咬了咬唇道:“没关系,我等你,等到你爱上我为止,等到你想要和我过一辈子为止。”
“我,我怕你等不到的。”若爽凄瑟一笑,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这么残忍么?小爽,你真是铁石心肠,我,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安慰我一下么?我,我一定等得到的,除非你心里……有了别人,否则的话,以我的魅力,你不可能不爱我。”即便是受了伤,烨翰也不忘调情自恋一番,可是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自嘲里,却让若爽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惠王的事情,烨翰又知道多少了?如果她说出了实情,说出了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反复无常的帝王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不行,她不能说。为了自己,更为了惠王母子,她不能下这样的赌注。
“你是皇上,后宫佳丽无数,我又算得了什么?今天你这样说爱我,你能保证你永远如初吗?我要的,是纯粹单纯的爱,你明白吗?这些,你给不了我的。”若爽无奈地笑了笑,摇头而语。
“我给得起。”烨翰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若爽,目光灼灼,璀璨如星,“但是我需要时间。小爽,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我们回宫吧。你伤成这样,得找御医才行。”若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低了头,一边止住了他的穴道,怅怅地叹了口气。一面扶了烨翰出了庙宇,明光青岚的旷野里,一双玉人红尘共骑,凝成一抹动人的水彩。
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因得不想惹人注目,惊动了宫中的侍卫,烨翰让若爽悄悄地将自己带回了龙霄殿。
扶着烨翰到了榻上,若爽便要离了龙霄殿。
“你,你要做什么?多陪我一会儿,好么?”烨翰一边扣住若爽的手,恋恋不舍,满含柔情地望着她。
“你受了伤,我自然是去请太医了。”若爽蹙了蹙眉,缓吁了口气。
“请太医,我无缘无故的受伤要怎么解释,说是皇后刺伤的我么?”烨翰洒洒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什么叫我刺伤了你,明明是你自己要往剑上撞的,怪得了谁。”若爽恹恹地白了烨翰一眼,有些气闷地说着。
“咱们不争论这个,总之,这太医是万万不能请的。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从小到大我受的伤,比这多得去了。”烨翰轻缓柔和地笑着,一边握住了若爽的手,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这一剑,是你留给我的,我要让它留在这里,当做纪念,永远地放在心里。只要一看到这伤口,就能想起你。”
“你疯了。”若爽长吁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地将手从他的掌间抽脱了出来,费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帝王。平日的威严倨傲不在,宛然就是一个混迹市井的登徒浪子,这样轻薄孟浪的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却有一股别样的韵味。
“是啊,我真是疯了,疯得可以为了你连江山也不要了。”烨翰面色变得清正疏离起来,目光如炬,又将她的手握在掌间,“你听着,从今以后,你都是朕的女人,朕不想再听到什么你要离开朕的鬼话。”
“我要离开,你能拦得住我么?张烨翰,你太骄傲了。我说过,我并不喜欢你,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即便你是九五之尊,也勉强不了我。”若爽冲淡地冷冷一笑,目光泫然沉静。
“朕偏要勉强你爱上我。”烨翰目光凌厉如刀,字字如铁,带着一种涤荡天下的威仪气势,一边说着,沉沉地吁了口气,脸上也没有了那种笃定,微微地闭了闭眼,脱下了衣衫,“床榻下面有药箱,你取出来,帮朕上药。”
若爽呆站在原地,有些懵然地望着烨翰,看着他左胸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眉间闪过一丝不忍。这个狂妄傲物的少年帝王竟然偏执至斯,剑口很深,仍有点点血斑倾洒而出。
“心疼了么?”烨翰挑眉一笑,脸上复而漾起一丝淡淡的痛楚,“不要内疚自责了,快点帮朕上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若爽有些不悦地白了烨翰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没有了反驳的情致。这个变化莫测的少年天子,总是以这样一副凌人的架势将旁人的后路堵死,这样油嘴滑舌的话语从他的嘴里出来,听着却不觉虚伪。
若爽一面从床榻下将药箱取了出来,将它打开,纱布,匕首,各种刀伤药一应俱全,还有一些杂的药物。
“你是皇上,为什么还要在床榻下放这些东西,平时生病了,你也这样扛着么?就不能请太医么?”若爽抿了抿唇角,十分不解他这样的做法。
“从朕登基以来,你何时觉得朕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皇上了?朕的处境,你也知道,他们个个都想对付朕,朕不得不防,所以凡事只有亲力亲为了。”烨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冷傲地扬着眉毛,目光里忽而间闪过一丝寂灭的冷光,“从朕六岁那年知道为朕看病的御医每日里给我服食的是慢性毒药,朕就再也不相信宫里的太医了。”
若爽拿着纱布的纤纤素手颤抖了一下,面色不复清冷淡漠,心里竟然有一丝悠悠的酸楚涌开:“是太后指使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那时朕还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皇帝,不过是个孩童而已,她就迫不及待地对付朕,想让她的儿子继承大统。打小父皇就疼爱朕,朕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拔了不痛快的。她想把朕变成和大哥一样的傻子,真是够狠。可是千算万算,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儿子消失了。看着朕坐上这个皇位,她一定是非常不好受的。可是那又如何了,朕不但能坐这个皇位,还会把它坐稳坐牢。小爽,你相信么?”说起这些心酸过往,烨翰丝毫不掩饰语气中对太后的仇视和愤恨,一双星眸里是咄咄炽人的焰光。
“怎么能不信,如今太后,左权,左相,还有臣妾,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皇位,怕是没有人能撼得动的,皇上大可以安枕无忧。”若爽伶仃一笑,冷冷地自嘲着,想起自己被这个心术深沉的男人利用欺骗了这么久,高傲气性如她,免不了一番纠结的。
“再说一次,朕,没有想过要玩弄你,即使隐瞒了一些事情,那也是为了你好,朕不希望你有所伤害,明白么?你……呃……好疼,你想谋害亲夫么?”不等烨翰继续把话说下去,若爽已经懊恼地将纱布缠过他的臂膀,用力地打了个结,疼得烨翰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臣妾已经上了药,皇上自个儿注意不要碰着水。皇上要是没事的话,臣妾想先回去了。”若爽面如冰霜,淡淡清清地看着烨翰,平静无澜。
烨翰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了下去,眉间忧郁凝凝散落,深深地吸了口气,摆了摆右手:“走吧。”
若爽盈盈起身,迈了步子,就要离了龙霄殿。
烨翰苦笑地看着那姗姗而去的妙丽身影,面色一阵发白,咬了咬唇,紧紧地握着拳头,整个身子开始抽搐起来,身子一偏,竟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蜷缩着身子趴在了地上,啰嗦着去取药箱,在里面一顿乱抓。
若爽一脸惊愕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烨翰,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英伟男子此时此刻连够一个药箱都那么困难。
“你,你怎么了?”若爽有些慌乱地看着烨翰,折了身奔过来,便要扶他起来,却觉得他身子抖个不停,身子像冰一样透凉,只是一瞬间而已,就是冰火两重天的差距。这个高傲无华的男子身上,究竟还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走,走开,别管朕,走啊,你不是要走么?回来做什么?走开,统统都走,你们都想朕死,朕偏要好好地活着,活着给你们看。”烨翰嘶声地咆哮着,英岸颀伟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嘴唇上竟然结了一层白霜,整个身子比冻雨冷雪还要寒湿。
“你,你要什么,我给你拿。”若爽紧张忐忑地看着这个孱弱清嬴的少年,目光里是一片骇然,更多的是担忧与惶恐。那个谈笑自若,操控自如的年轻帝王,原也有他这样脆弱不堪的一面。
“蓝瓶子的药。”烨翰眼中只剩下一片淡淡的浮白,虚弱地说着,身子无力地倒在了若爽的肩头。
若爽急忙地取了蓝瓶子的药出来,倒了一粒放入掌间,便要喂烨翰吃下,可是药碗刚刚触及唇边,便化成了冰粒,冷冷地碎裂开来。
若爽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气,亦是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倒了几颗出来,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一边捧了烨翰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火热强势的气息不再,有的只是一阵冻冷入骨髓的冰寒。若爽暗暗地提了内力,小心地吐纳,嘴唇蠕蠕地动着,好不容易才将药丸送入了烨翰的嘴里。
烨翰的身子一阵起伏,身子亦不如先前那般啰嗦冷寒了,唇角的白霜也渐次散去,面色恢复了红润,贪婪地流连在若爽的吻里,一边箍住了她的脖颈,趁势攫取,霸道豪猛。
若爽面色一阵潮红,奋力地推开了他,烨翰一头仰倒在床边,笑靥如花,纯真清澈如一个顽皮狡黠的孩童,明朗灿烂的笑容,亮晶晶的大白牙,惑乱了若爽的心神。
若爽有些恼羞地瞪着他,恹恹地别过了脸去,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慌乱,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朵妖冶盛开的玫瑰,蛊惑人心。
“再亲亲我,好么?小爽,我还是有点难受。”烨翰温腻地看着若爽,意犹未尽,一边拉了她的小手过来。
“张烨翰,你还可以再混蛋无耻一点么?”若爽愤愤地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龙霄殿,只剩了烨翰一人懒洋洋地靠了床边,促狭的明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神采飞扬地看着那翩翩而去的阑珊清影,举手投足之间,是热情洋溢的幸福之感。
只影翩鸿,五彩绚烂的宫灯萧萧肃肃地挂在回廊里,映衬着绝代佳人哀伤清婉的玉颜。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爽怅怅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徜徉于凤仪宫外。
冬日的凤仪宫依旧清冷萧绝,金灿灿的凤仪宫三个字是后宫女人最荣耀显赫的象征,这气派富丽的凤仪宫,曾有多少女人流连驻足,又有多少青丝红颜熬成白发老妪。
锦衣素服,茕茕而立,晚风徐徐而过,缭乱了若爽额前的鬓发。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仪宫,此时此刻于她而言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一直以来,她小心谨慎地应付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渴盼的是早日完成任务,脱离了这围城之地,与自己心爱的男人策马江湖,天高地远,由了他们自己勾画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
可是现实终究是太过残酷,她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原来她终不过是这全局里的一枚烟弹。那个高高在上,算计之深的少年君王才是这盘棋局最大的赢家。
少顷,凤仪宫的大门敞开,一身杏红罗衫,妃紫流苏裙的云茉冉冉而出,看着院门外懵然失神的红颜丽粉,拾步前行,在若爽的身侧站定,低低地道:“娘娘怎么一个人站在外头,大冷天的,可别凉坏了身子。”
“好冷的天啊。”若爽目光涣然地抬头望着绯色夜空,吟吟而语,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无奈来,美丽的瞳仁里沁出一丝若雪的晶莹。
“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云茉看着满面哀愁的若爽,心里一紧,一边握住了若爽的手,目光软婉地看着她。
“无事。”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气,耸了耸肩膀,风姿决然地望向凤仪宫,咬了咬唇,莲步纤纤地迎上了台阶。
良夜凄沉,乱星疏点。回了内殿之中,若爽却是连晚膳也不用,命了墨荷准备了热水,备好浴巾,独自一人关在了澡池里梳洗。
“娘娘到底怎么了?我不是好生跟你说过了,要看着娘娘的,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先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些跟我说清楚,别只晓得哭。我不是责骂你,娘娘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外厅里,云茉将容玉叫了一处问话,冷清素丽的面庞上结了一丝愁绪。
容玉不停地抽泣着,嘤嘤哭个不停,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云茉。
“你再这样子,以后我可不敢留你在凤仪宫了,好好的,哭个什么劲。”云茉语气里有些隐隐的怒意,不耐地看着容玉。
“小玉儿,你别就只会哭呀,云茉姐姐问你话了,快些说吧,不然云茉姐姐以后都不要你了。”墨荷一边拍了拍容玉的肩膀,软柔地说着。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里的老板娘,还有要见皇后娘娘的那个二少爷都被皇上打昏了,娘娘被皇上抱着从窗户跳了出去,其余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容玉晃着小脑袋,憋红了小脸蛋,断断续续地将她所见到的经过说了出来。
“皇上?他怎么也去了哪里?”云茉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里闪过一丝局促的惊骇。亦不再多问,让墨荷带了容玉下去休息了,只她一人留了外头伺候娘娘妆扮。
缺月挂疏桐,夜漏人初静。
纤影淡淡,水声潺潺,暖气袅袅,澡池里,玉雅冰洁的女子低低地伏在水中,美丽的瞳仁里漾起丝丝哀婉来,氤氲成水汽,弥散在周围。
玉雪可人的云茉轻卷珠帘,悠悠落落地走了进来,素丽冰淡的面容亦是满满的哀伤,看着伏在澡池边小声嘤咛的若爽,蔼蔼地看着她,慢慢地跪在池边:“师姐,到底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我,我很担心。”
“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就算我不想离开惠王,我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若爽摇着头,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彷徨无奈。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王爷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你们不是说过吗,千军万马也不能分开你们的,你忘了么?”云茉轻拍着她的肩膀,软声安慰。
“千军万马,哼哼,可是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何止是千军万马,太妃娘娘,太后,还有皇上。我已经配不上他了,配不上了。以前或许还存有一丝希冀,等到左相倒台,皇上掌权,我就可以和他离开这围困之地。如今,我连自己唯一的清白都守不住,守不住,我已经配不上他了。”若爽摇了摇头,如水明眸里是一片难言的苦楚与哀伤,娇柔的身子无力地在水中颤抖,漾起一阵涟漪。
云茉有些哑然失神地看着若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一边握紧了拳头,哀哀地看着她:“怎么会的,师姐你武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
“傅雷是个卑鄙小人,他给我下了药。我,我差一点就毁在他手里了。是,是皇上救了我。”若爽低低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娓娓地道来,再次的回忆,却像是一场浮光掠影的清梦,可惜梦醒了,身上的痕迹却是无法擦去的,亦如自己不管再怎样洗涤自己的身体,也遮掩不住那个高傲自负的男人纠缠过她身体的事实。
“原来我们一直都被他利用了,原来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晓。皇上,真的好可怕。”听着若爽陈述的事实,云茉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凉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师姐已经是皇城里聪明过人的擅权者,原来皇上才是这场皇权争夺中隐藏得最深的人。
“我所谓的爹,还有天算先生,包括吴中,都是他的人。”若爽苦楚地笑了笑,缓然一叹,兜转一年韶光,她终不过是他手中一枚决胜的棋子。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了?”云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脸笃定地看着若爽,“王爷性情高雅,超然物外。他定然是不会计较的,想来他也明白,伴君身侧,这样的事情怕是躲不过的吧。”
“他真的不会计较么?”原本有些懊丧的若爽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有些不确信地看着云茉。
“嗯,我相信王爷。王爷绝对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云茉点了点头,信心满怀地看着若爽,微微地吁了口气,“如果计较这些,那么这个男人不要也罢。”
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释然地耸了耸肩膀,缓缓地沉入水底,默默地道:“你出去吧,我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好生想想。”
云茉嗯了一声,一边直起了身子,飘飘地出了澡池。帘影浮动,珠润声圆,寂寥的夜,一如若爽寂苦的心。
惠王的温情守候,君子之风,就像这寒冬里一抹明媚动人的光华,暖暖地照在她的心坎上,是她想要用生命和时间汲取的养分。
帝王的强取豪夺,深谋远虑,宛若云遮雾掩碧层层的青山,虽是高拔昂扬,却是她生命无法承载的重量。和一个处处算计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那将会是沉重的负担。
温热的水漫过脖颈,浸润着她年轻丰腴的身体,闭着眼睛,若爽尽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过于悲伤凄惶,想着那个云淡风轻,宁静淡薄的翩翩亲王,水润年华里,他才是自己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
“烨泽,你不会计较的,不会计较这些的,对么?”若爽轻轻地吁了口气,咬了咬唇。一边甩了甩头发,猛地钻入水底,清漾微澜的水纹映着一张绝尘脱俗的花容月貌,温水漫过全身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有的只是那个温雅有礼,琼姿玉立的白衣少年,再无任何杂物。
张烨泽,也许我已经给不了你女人最宝贵真挚的东西,但是我可以给你整颗心,一颗完完全全只有你的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怎样的狂风骤雨,你都会执着地为我撑起一片晴天的,是么?
想着和烨泽相识的种种,心情亦不如先前那般沉郁阴宁了。
连着几日,烨翰却是传召若爽过去他的龙霄殿伺候,都被若爽以照顾太后为由给拒绝了,多半的时间都躲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度日。即便是烨翰亲临凤仪宫,也总是吃了个闭门羹,铩羽而归。
太后的身子也随着回暖的天气有所好转,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若爽却是小心侍奉,周到无比,每日里都会将后宫中的事情和朝堂的动态一一回禀。
“皇后,这几日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有些心不在焉呀,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太后看着面色略显仓皇的若爽,低低地问道。
“没有啊,可能是最近天气回暖了吧,身子有些倦。晚上也没有怎么睡好,落了枕。”若爽宁淡地笑了笑,一边细细地替太后梳理头发,小心地将头发盘起。
“是因为皇上吧?”太后静水无澜地说着,微微地磕了磕眼。
若爽心里一惊,略显惑然地看着太后,这个卧病在床,消息闭塞的女人似乎并不如她表面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然哀家整日卧病在床,可是这宫里发生的事情,哀家还是心如明镜的,小到哪一房的宫女打碎了东西,都逃不过哀家的眼睛。哀家虽然病着,可是脑子并不糊涂。”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扬了扬薄唇,“私下里宫人在传,皇上这几日里宣召皇后去侍寝了,皇后却闭门不见,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太后明鉴。”若爽身子一颤,缓缓地对着太后跪了下来,一脸惨然凄淡地看着太后,“臣妾只想侍奉太后左右,臣妾不想侍寝,臣妾对皇上没有一丝感情。”
“感情,哼哼,知道吗?这后宫里,女人谈感情,那是最大的笑话。帝王,永远也不会对后宫的女人有感情的。”太后笑得有些酸楚,一边拍了拍若爽的肩膀,哀哀地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哀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的心情,哀家都明白。皇上也是趁着哀家病了的这段时间,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他不过是想侮辱你来表达对哀家的不满罢了。”
“谢太后体谅。”若爽小心谦卑地站起身来,目光楚楚,怜怜地望向太后,“臣妾也知道,这样躲避不是办法,求太后指条明路。”
“皇上要你侍寝,那你便去吧。不管如何,你终究还是一国之母,他不会太过分的。”太后悠悠一笑,吁了口气,“现在哀家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哀家现在需要你去稳住皇上,等,等烨天回来了,哀家会想办法好好补偿你的。”
“英王,英王还会回来么?他不是……难道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英王殿下?”若爽有些怅然地看着太后,不确信地说着。
“自然是他,那个香囊,是哀家亲手绣的,不会有错的。而且哀家也找过天算先生算过一卦了,英王还活在世上,只是现在还不能与哀家相见,因为阻挡的东西太多了,哀家要慢慢地把他们铲除干净了,才能赢来属于我们母子的胜利。”太后面色清严,眸子里闪烁着决绝昂扬的光华。
若爽微微地眯了眯眼,心中一阵喟叹,自己只不过是顺势铺了个路而已,没有想到烨翰下手会这样快。英王是太后感情里最真挚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在这一段感情里,所有的尔虞我诈都会不辨东西。
英王的香囊,天算先生的卦相,左权的话中有话,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左相那一边,太后多半已经是认定了英王的失踪是和她这个权势滔天的哥哥有关了。
而太后想要稳住政权,势必又要与皇上将关系修好,否则的话,她将腹背受敌。而这一层关系,又不得不依仗她这个皇后去打点维系。在太后的眼里,她这个所谓的皇后也不过是她用来巩固她的权力的一枚棋子罢了。
原本还有些小小愧疚的心里在知悉了太后心里的打算之后也消散得了无痕迹。皇权更迭, 历来就是这样残酷。如果有一天,太后知道了就是她这枚棋子引得她进入一个死局的时候,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太后想要将左相手中的权力一点点夺回来,回归天子之手。从这些日子朝中的一些举动已经窥见一斑了,原本守卫外城的羽林军全部由左权的禁卫军替上,南北两门将军也分别被太后暗地里传旨撤下,换上了她的人。
太后想彻底架空左相的权力,然后迎接英王的回归,再将皇上废黜。
这样的算盘的确是够精准,可是她似乎忘了,那个表面玩世不恭,无所作为的少年君王又岂能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皇位拱手他人。太后也许还不知道,南北两门的将军早已经是皇上的人,如今京城的大半兵权已经被天子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皇上也正在借她的手,剪去左相在朝堂上的势力。
“太后一定会得偿所愿的。能够为太后办事,略尽绵力,也是臣妾的福气。太后让臣妾怎么做,臣妾就怎么做。”若爽柔缓淡然地看着太后,宁和地回道。
“哀家没有看错郑萌,也没有看错你。知道吗?要想在这后宫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懂得审时度势。这段时间,你把后宫事务打点得仅仅有条,哀家很是欣慰。将来,你定然是不可限量的。”太后悠悠一笑,温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