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爽静静地站在一旁,蹙了蹙眉头,这傅雷看似目中无人,阴狠残暴,但也不是什么无头无脑之辈。张烨翰想要坐稳大梁的江山,怕是要费上很大的功夫。
“让公主带着这个人走,不得阻拦。”远远的,便听了一声男子的冷喝,一名二十有二的男子骑马过来了,眉目硬朗分明,却没有傅雷身上的那股阴冷之气,纤纤直直,耿耿于中。
傅雷怔了一下,有些怄火地看了马背上的男子一眼:“非常时期,不得不防,这个人很有问题,他要是胡人怎么办,大哥你不要犯糊涂。”
“我心中自有分寸,放人,出了事情由我一力承担。”马上的男子是傅天的长子傅云,素有飞将军的名声在外。
“放人。”傅雷懊恼不已地瞪了傅云一眼,哼了一声,示意了手下对老徐放行,由着长公主将他拉上了马。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了傅云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愤的光华,纤弱的身姿有些晃荡,扯了帘子,隐没在马车之中。
傅云清俊疏离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靡伤,旋即翻身下马,行至若爽跟前,叩首相拜。又另备了宫车,引了若爽前行,由着几个宫女扶上凤凰花车。傅雷原想亲自扶了若爽上车,一亲芳泽,却给傅云拦下了,只得恹恹地骑了马,在前头与傅云一道领路。
浩荡的队伍声势昂扬地进了中都,红墙绿瓦的宫廷磅礴地冲撞着若爽的视野,跪拜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水晶珠帘,九重宫阙,亭台水榭,回廊缭绕,无一不诉说着宫廷的盛大繁华。
若爽略略地蹙了蹙眉,忽然间,想起了城郊外那个翩翩如玉的温润少年,虽是匆匆的一瞥,竟成了心头萦绕不散的一缕馨香。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个时候,自己竟还有心思想些旁的,若爽自失地笑了笑。
经西门的时候,长公主也自行驾了马车回了公主府。因得今日是皇上大婚,是以宫廷中处处可闻喜乐之音。长公主掀了车帘,回首看向了那长长的队伍,目光定格在了前头的傅云身上,心头百感交集。
亦是这样一个午后,她坐在马车里,想要出宫寻乐,他英姿飒爽的策马而来,不知何故,拉车的马见了他的战马竟惶恐起来,她摔下马车,他潇洒落拓地飞抱起她。心高气傲的公主,年少天纵的将军,谱写一曲春日里的骊歌。
可是谁又晓得,他刻意的接近,本是为了这大梁江山而来。左权以长生之术迷惑了父皇,让父皇终日里沉迷于炼丹制药,荒废朝政。傅清把持了后宫,傅天排除异己,控制了朝堂。而自己也糊涂地栽在了那个男人精心编织的情网里。
“公主,老朽在这里下车便是。”老徐的声音将长公主从过往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马车停下,老徐已经背了药箱下车。
“徐老前辈,您说过的,只要我有事相求,您必定倾力相助。今日,我想让徐老前辈辅佐我弟弟,守卫好我们张家的大梁江山,清君侧,正视听。”长公主秀眉轻扬,急急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叫住了老徐。
“长公主巾帼须眉,老朽佩服。皇上自会有贵人相助的,请长公主宽心。老朽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叨扰长公主了。”老徐淡淡冽冽地说道。
“贵人?”长公主略略失神,哎了一声,“徐老前辈,你说的贵人是指何人?”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老徐漠漠的声音垂垂入耳,人已经消失在了章台绿柳之间。长公主却是蹙了蹙眉头,一时之间不解其中深意。
成婚大典在晚上如期举行,是夜,宫中灯火辉煌,一派喜庆祥和。若爽册封皇后,位居凤仪宫。丞相之女纪灵溪册封贵妃,赐居昭阳殿。宫中舞女欢唱,衣香鬓影,庆贺这一场宫中盛典,直入子时,宫曲方歇。
龙宵殿,皇上寝宫之所。宫人相继散去,摇曳的红烛明明灭灭,案几边上,身着金黄龙袍的少年端坐高椅之上,翻阅着几上摆放的奏折。明明晃晃的红烛映衬着少年英睿威武的面庞,描摹出帝王之气。浓浓的剑眉两边斜扯而开,似乎隐藏了无数的愤懑。阴鸷的双眸如残雪冽冽,带了几分肃冷萧条。高高瘦瘦,骨骼清奇,站起的时候,自有一股迫人的霸气。他便是先皇第三子张烨翰,大梁的新皇。
“皇上,子时了,是时候去凤仪宫了。”外殿中的御前侍卫上官凉趋步上前,提醒起主上。烨翰闭了闭眼,面上敛了一层冰霜,愤怒地一拂龙袍,几上的书籍奏折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旁侍奉的小太监荣贵面色抽搐了一下,低了身便要将奏折书籍捡起来。烨翰瞪了他一眼,大声吼道:“不许捡。”吓得荣贵身子打了个啰嗦,一脸惶然地看着怒火中烧的主子。
“皇上,此时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臣知道皇上心中的苦楚,但是当下局势,我们没有退路。如今宫廷内外的权力都掌握在太后和傅家人的手里,到处都是太后和左权的耳目,我们只能虚与委蛇了。希望皇上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上官凉单膝一跪,言辞意切地道。
“这个老毒妇,还想摆布朕到什么时候,她真的想一手遮天,改朝换代么?朕已经受够她了,不想再忍下去了。索性,今天晚上朕就和老毒妇来个鱼死网破。她害死了母后,毒死了父皇,大皇兄从小就被她弄成了痴傻之人。就连我唯一信得过的皇姐,也被她遣出了宫廷,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让她的人来当皇后,这下好了,整个皇宫彻彻底底都成了她的了。她真够厉害,真够毒辣,想这样架空朕,朕偏要和她斗到底。荣贵,随朕摆驾昭阳殿。”烨翰咬牙切齿地道,面上青筋隐现,一边拂了龙袍,大步流星地出了寝宫,荣贵喳了一声,提了灯笼,小心地跟在后头。上官凉却是焦急不已,一时半会拦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