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个都不喜欢。各凭本事,竞争上岗呗。”陈子渝吊儿郎当的说道,又蹭了蹭她的肩,“那个,瞧见没。”
顺着目光看去,第一排靠左,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保养得宜看不出年龄,穿了一件旗袍样式的改良版礼裙,肩上搭了一条雾霭蓝的披肩,发髻高耸,耳垂上的翡翠很添贵气。她身边有大会的负责人,态度恭谦的与之攀谈。
陈子渝说:“唐总的妈。”
温以宁心头没来由的一紧,飞快的移回了眼。
“景姨很厉害的,她是这个慈善大会的荣誉主席,反正年年都有参加。”陈子渝不遗余力的做介绍,“景姨是南京人,家里都是当官的。温姐姐,你去过唐总家没有?他们家规矩可多了,一点儿也不自在。我都不敢在景姨面前嚼口香糖。”
温以宁仿若幻听,陈子渝的声音时大时小,又被现场的音响效果一震,耳朵里都是嗡嗡声。
她敛下情绪,偶尔把目光投向景安阳,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气质和社会地位都无可挑剔,她精致华美的像是最昂贵的丝绸,这么一看,唐其琛的五官是遗传自此了。
拍卖环节结束后就是酒会。陈子渝的手机里已经拍了无数张偶像的照片,还不满足,正寻思着能去合个影就好。后来现场有人认出他来,平日看着不着调的熊孩子,竟然丝毫不怯场,很懂礼貌的与长辈寒暄。
温以宁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陈子渝挑了眉,也举起拇指往自己脑门上按了个赞。
温以宁失笑,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子渝。”这时有人走近,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陈子渝回头一看,顿时恭恭敬敬的:“景姨您好。”
温以宁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转过身。
“刚陈会长说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他看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母亲呢?”景安阳的中音很有质感,语速慢,咬字清晰,不慌不乱的自带威严。
“我妈她没来呢,我跟姐姐来的。”陈子渝笑得阳光乖巧,站得规规矩矩。
景安阳的视线这才落在他身旁的温以宁身上,很轻的一下,然后便挪开了。这样的眼神看着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也仅限于不失礼仪。在景安阳眼里,或许就是一闪而过,无数路人中的某一个。
景安阳对熟人还是稍显热络,陈飒与唐其琛是老友也是得力的下级,景安阳对陈子渝也多了几分关心,这孩子成绩不怎样,但面貌英俊,嘴儿也甜,还是很招人喜欢。两人多聊了几句家常,景安阳以长辈的身份嘱咐了他一些话,有点正经腔调,陈子渝老老实实的应。
温以宁站在一旁,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也好。她心想。
就在这时,从觥筹交错的人群里走近一个身影,唐其琛身着正装,三件套样式的西服,马甲贴身,隐隐勾出了腰线的弧度。他往这边来时,正与身边的两位证监会的官员交谈。等他视线落过来时,就和温以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陈子渝最先招手,很狗腿的叫了声:“其琛哥哥。”
景安阳也转过头,看着儿子。
唐其琛神色自若,走近后先是对母亲微微颔首,然后问陈子渝,“你也来了?”
陈子渝嬉皮笑脸,“我来追星的呢。”
唐其琛听陈飒提起过,大概也知道了是哪位明星,他说:“等会让柯礼带你过去签个名。”
陈子渝乐晕了,三两下露出本性,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高呼:“yes!”
景安阳不动声色的微微拧眉,约莫是对这浮躁轻狂的行为不置可否。
唐其琛忽然看向温以宁,他表情是带着笑意的,很温情,也很如常。温以宁却如芒在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冒出了许多矛盾和纠结。她甚至从唐其琛的眼神里,读出了他下一步要做的举动。
唐其琛向前迈步,朝她走来。同时开口:“妈,给你介……”那个‘绍’字还没说出来,温以宁下意识的转身就走了。
她脸颊一片火热,步子也不由加快,背影甚至是仓促的,唐其琛那句“给你介绍一下”生生给掰断在了舌尖。
景安阳对这一切并未引起太多在意,温以宁打一开始的存在感就很低,人是走是留,也没让她上心。只平声提醒唐其琛,“过去跟你安伯父打个招呼。”
温以宁走到了宴会厅外场,夏夜的风粘稠湿热,一下子吹散了从厅里带出来的冷气凉意。温以宁腮帮鼓鼓的,深深吐了口气,捻了捻手心冒出来的冷汗。唐其琛的电话追着打了过来,温以宁倒是很快接听。就听他说:“门口等着我,五分钟。”
三分钟不到人就出来了。唐其琛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抬起头时怯了胆量的眼神,默了默,也没说多余的,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走吧。”
温以宁迟疑,“你不用忙吗?”
唐其琛一字未提,留了个背影。温以宁明白,他还是有点生气的。
其实现在冷静一想,刚才的举动,成全了她自己,却是伤了唐其琛的一腔热情。两人沉默的坐进车里,唐其琛也不开车,安全带都没系,就枕着靠椅闭目休息。
温以宁说:“你坐着休息会儿,我来开车吧。”
唐其琛摇摇头,睁开眼坐直了,系好安全带把车子发动。
这个宴会六点开始,想好好吃个饭基本不可能。温以宁看了看他,轻声问:“你吃东西了么?”
“来不及,我从公司上这儿来的,衣服都是老余带在车里的。”唐其琛面色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很正常,看不出他的情绪浓淡。
不知是于心有愧还是车里的低压太磨人,温以宁下意识的对他说:“对不起。”
唐其琛正眼看路,头也未偏,一张侧脸削瘦立体,额头饱满,窗外的灯光霓虹明明暗暗的掠过,把他的轮廓勾得像一道完美剪影。听到后也是久久不作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才淡淡说:“饿了,给我做饭。”
这不是温以宁第一次来唐其琛的公寓。
唐其琛进屋后,脱了鞋赤着脚就走去沙发上坐着。在家里不用太多规矩,他的坐姿也软了些,人靠着扶手,西服外套随手一抛,没扔准,顺着椅垫慢悠悠的滑到了地上。
温以宁换好鞋走过来,手里还帮他拎了一双,轻轻搁在脚边,“别受凉。”
唐其琛睁开眼,眼睫微眨,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温以宁抿着唇,也是神思缥缈的和他对望。唐其琛眸色浓深,但也就一刹的变温,很快又平复下来,他伸出手,掌心温柔地盖在了温以宁的眼睛上,他说:“是我莽撞了,我该遵循你的同意。”
他的手心细腻温热,声音也缠绵真诚,每一样都硌住了温以宁的情绪,方才那些迷茫无知和惶恐不安,在他这一句话里都谢了幕。
唐其琛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我以为你愿意的。”
这话多少有藏不住的委屈之意,温以宁急了,拂开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没有做好准备,我不知道她是你母亲,哦,我知道我知道。但也是在看拍卖的时候陈子渝告诉我的。她不认识我,太突然了,我这也没准备好,我没有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