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比刚才更重的声晌。
瘦三子连连哆嗦两下,她只好从他手里接过茶壶道,“我拿进去。”
“谢谢小娘子咧……”瘦三子大概对先前的事心有余悸,听到这一句急忙撒腿跑,可那大嗓门还是远远地飘来,“长得白还嫌人说了,其实还没我老舅家那头猪白净,我那都是恭维恭维……”
这人,口口声声都是老舅家的……
相思拎着茶壶转身推门进去,却见客房里空空荡荡地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后面的一扇窗开着,淬了毒的弓弩挂在床头,桌上的小菜和饭已经被人吃得干干净净,连片菜叶都没留下。
才好的心情陡然沉了下去。
放下茶壶,相思径自打开龙上雪的包袱,没有笛子,没有鬼笛。
早该想到龙上雪对龙上阳惟命是从,怎么可能凭她三言两语而改变,只是这样麻烦也要多了。
无暇多想,相思让店小二雇了辆马车直出朝雪城朝王谷勇的扎营之地跑去,出了城门不久就看到前面一片映红黑夜的火光,伴着若有似无的笛声,乍听上去,寂静的夜,呜咽的笛声,有如鬼魅。
车夫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越来越接近军营,猛地想起来大喊一声,“妈妈呀,这是不是鬼笛啊?完了完了,真是触大霉头了!”
相思只能下车,车夫吓得急忙策马返回,连车钱都忘了问她要。
王谷勇的军队是从京城出来的,对鬼王龙上雪是何许人物大概早已滥熟于心,否则不会乱作一团,相思远远地就见到一群士兵在那杂乱无章地走来走去。
笛声忽近忽远,让人听不清楚是从哪里传来。
军营四处树木繁多,抿了抿嘴,相思便踩着湿漉漉的草地无头绪地走着,抬着头往树上望去,外面月光流淌明亮,可参天大树大多连枝连片,遮住了月光,根本看不真切。
渐渐地,相思放弃了寻找。
其实她追出来做什么,能阻止什么……
相思正打算离开,忽听笛声嘎然而止,只见到前面一棵树上大片树叶无风而动,心下不由一紧,试探地喊道,“龙上雪?”
“什么人?”没等到回应,却听到军营那边的方向传来一声厉喝。
相思皱眉。
树上猛地冲下一个黑影,相思的眉头还没有舒开已经被人拦腰抱起,脚尖忽然离地,一片虚空,盯着眼前那半张夺目的银色面具,相思松了口气。
“什么人?”
“何人在此放肆?”
军营里的士兵闻声全部大吼着齐集过来,相思只觉得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用了用力,龙上雪已经带着她轻轻一跃跳到另一棵树的树梢上。
“我龙上雪明晚来取王谷勇的头颅。”
面对举着火把逼近的士兵们,相思听到龙上雪粗沉着声音说道,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得格外真切。
她看到那些火把明显往后退了退。
龙上雪趁势搂着她施展轻功离去,到离军营较远的一条郊外河边他才一把将她放下,然后就是冲她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赵老六!你不要命老子还稀罕儿子的命,你不呆在客栈乱跑什么?我儿子要有个什么闪失我把你掐死给他偿命!”
从来没尝过被人带着在半空飞的滋味,脑袋晕沉得厉害,相思只能蹲在河边抚着额头稳定心绪。
“臭娘们,你给我说话,你不是道理一向多么?满肚子的诡计非要跟着我出来,夜里还到处跑,今天要不是我在那,你早被那些人当刺客一刀劈死了!”
见相思不说话,龙上雪越发火大,恨不得抽她几下,“赵老六,你说话,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忍住欲呕的难受,相思艰难地从唇中吐出一句话,“你杀不了王谷勇的。”
龙上雪一愣,正要接话突然反应过来她转移了话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弯下腰伸手就去掐她的脖子,“赵老六,你又在给我下套子是不是?一件事就是一件事,说清楚再喊别的!”
被这么一掐,本来就昏沉的相思立刻喘不过气来,不自主地举手去敲他的长臂,“我没有……放开我,孩子……孩子……”
孩子……
龙上雪猛地松开手,他被她激怒得差点忘了她怀有身孕。
重新夺回呼吸,相思瘫坐在地上往后退着,警惕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双手紧紧抚住自己的脖子,这才是龙上雪,动辄取人性命的鬼王。
“你今晚明白清楚地告诉他们要取王谷勇的首级,这和以往的情形不同,王谷勇不是阵前逃跑便是让旁人顶替自己,你杀不了王谷勇。”她知道今晚若不是她出现他不会暴露,这算是她还他的。
“那就杀到真正的王谷勇为止。”他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右手握拳又松开,自从义阁带着这女人出来,他一直是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那你会错杀很多人。”她不能明白他那种无所谓的姿态是从哪里来的,杀到真正要杀的人为止,那中间的人命呢?谁来偿还。
“人各……”
“人各有命。”她居然还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悲哀。
龙上雪的脸在月光下更显白皙,一双极是好看的双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是歪理一堆,“人各有命,没命杀别人,就只能被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