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的是什么大夫?”龙上阳有些阴沉地注视着她。
“重要么?”
龙上阳的眼渐渐眯起,眼里滑过一抹不悦。
“上雪,要不要让她入义阁的门,你好好想想。”龙上阳对着龙子琴随手一挥,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去,临走前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又看了相思一眼,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龙子琴和几个下人稀稀落落地退下去,只剩下一个龙上雪紧皱眉头瞪着她的肚子。
“我现在不能死,你很难受?”她打破屋子里的沉默。
他那样子简直和被人要凌迟没什么分别。
“我,有过女人。”龙上雪仍是盯着她的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相思侧着头看他。
“我的孩子,没一个活下来。”龙上雪抬眸看向她的眼,嗓音显得过于粗沉。
惊讶于自己听到的,她的唇翕张着半天都没合上。
没一个活下来。
全死了?
龙上雪没再多说走了出去,随手将门甩上,声响很大。
相思恍过神来,慢慢解开身上的衣裳取出右臂和肚腹上的两根较短的银针,这就是喜脉的脉象,他的孩子没一个活下来,而这一个从来没活过。
她只是在骗他,她需要利用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活下来。
御医毕竟是宫里的大夫,有着较多民间不传的本事,在夏王府红妆帮着她求了很久,那两位太医才教了方法,让她能施以银针替自己显出喜脉的微弱脉象,好暂时保住她的命。
可以后能如何,三四个月后喜脉正常来说会强一些,而她只有银针应急……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他的孩子都没有活下来,那她或许可以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相思算是在这里住下来,龙上雪没有陪她住在这个房间,也许在考虑让她入义阁的事,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进这种草蔻之地。
换了床总是有些不适应,夜里的屋外静得有些可怕,仰头望着床梁许久仍是睡不着,想想她还是下床走出屋子,屋外夜空黑寂,星辰稀落,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寥。
“萧家兄弟在西北边打下了月城,我们义阁总算不用再分散各地,兄弟们可以真正聚一起了。”是个少女的声音,还伴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相思寻声望过间,只见一方石桌周围的地上摆放着六盏灯笼,照得极为明亮,龙上雪穿着黑色的单衫坐在石桌前背微微弯着,左脸上仍是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白皙修长的手正提着一壶酒在几个杯中胡乱洒着。
刚刚说话的少女正是之前见过的龙昭,此刻正一边同龙上雪说着话一边在灯笼周围拍手跳着舞,腰间缠着的铃铛不停响着,这个龙昭穿衣打扮奇怪,跳的舞和她见识过的也大不一样。
龙昭和龙上雪……
看了几眼,不想窥探别人的相思转身准备离去,龙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忍不住扎住脚步。
“龙二,你就别烦了,说不定你现在这个娘子真能替你生下一儿半女呢?”停下舞步,龙昭趴在石桌前从龙上雪手中抢走酒壶,声音清脆得和铃铛声一样,“龙二……也许你命里子女缘就来得慢,这种事是求不来的。”
“第五个。”龙上雪握起酒杯。
“啊?”龙昭愕然。
“如果这个孩子再保不住,就是我死掉的第五个孩子。”
龙上雪的手猛地一紧,手中酒杯应声而碎,清酒溢了一手,龙昭吓得急忙伸出袖子替他擦拭,把碎片拨开,“这不是还没死么,你别太忧心了。要不你带她去月城安心养胎?”
“都一样。走再远都逃不了报应。”他抽出自己的手,语气显得几分凄楚。
报应……他的孩子没能活下来是报应?相思听得有些奇怪,却见龙昭整个人朝龙上雪的身上依偎过去,脸埋在他的胸口让相思看不真切表情,只听龙昭哽咽着道,“龙二,我不喜欢你这个娘子,她身子都不清白,可惜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龙上雪没有否认,只能不露痕迹地推开龙昭,“你滚回去。”
“龙二!”
“以后夜里不许来找我,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一扫刚才夜色下的伤感,龙上雪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可还带着一丝宠溺,宛如在指责一个无知孩童一样。
好戏快散了,相思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屋里就没再睡着。
原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简单的地方,赵府桃花巷禁宫……连到了义阁她都能无意间知道龙昭是龙上雪的红颜知己。
翌日,替自己右臂和肚腹上重新扎好针,相思在屋子里静静等着,果然不一会儿,龙子琴便带着一堆补药走了进来,小心谨慎地替她再度把脉。
“我听二爷早上和主公说了,让你入义阁,以后您就是义阁二当家的夫人。”龙子琴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方一边笑着同她报喜讯,“本来您和二爷的大事是该重办的,不过我们的人西北边打下一座城池,很多事务等着主公去办理,主公已经赶往月城,所以啊……还请夫人多担待些。”
龙子琴说话很温和,让人如沐春风,而分寸又守得很紧,让人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这点让相思有些钦佩。
“我不在乎这些虚礼,毕竟……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