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好有个丫环听到她们说话,十里礼聘的说法就这样被说开来,到后来又人人皆知,柳少容知道后发誓要给她十里礼聘的时候,她第一次脸臊到不行。
对着湿糊的画呆了好一会儿,相思才跪趴在地上执笔慢慢模仿描绘着夏王柳元冲的画,脑袋里尽是柳少容和红妆成亲那天的场景,柳少容意气风发,红妆的嫁妆果然是多得令人乍舌。
就着微弱的烛火,相思一点点把十里红妆威风的场面勾勒出来,再以朱红涂抹上最赤烈的红,喜庆,热闹。
但用朱砂模仿柳少容的笔迹时,她差一点落不下笔,不是不会,是太熟悉,熟悉到她一落笔就能想到柳少容写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他的背一定微微驼着,眼神专注,握笔的手比握剑时更用劲。
慌忙将这四个字写完,相思连忙退开身来,不想再看一眼画卷,拖着僵麻的腿走到门口想去拿个火盆生起来烤一下,一开门却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谁?”相思倒退一步。
门外的人堂而皇之地绕过她走进来,登堂入室,一袭白衣在烛光里更加夺目。
是白天坐在巷口的那个青年男子。
“你谁?”相思贴在门口警惕地问道。
男子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欢迎,悠然自得地跨到两幅画卷前,随手拿过蜡烛躬着身细细照过画,烛火映衬出他深深的轮廓,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才两个时辰就能将一幅毁掉的画模仿得惟妙惟肖,赵姑娘,这可不是八岁就病坏脑子的人可以画出来的。”
这一句话让相思正要退出门口的脚生生扎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相思更加警觉。
男子又笑出一声,轻朗极了,举着蜡烛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烛火一点点靠近她,逼得相思不得不背贴到门上。
“长相也是一般。”男子细细打量着她,见她张嘴又道,“别喊,我暂时还不打算杀你。”
他左手在她面前一晃,一把银白的匕首就贴到她脸上,很冷很凉,相思合上了唇,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呼吸微微急促。
“赵姑娘。”男子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嘴唇弯起一笑,勾魂夺魄似地,“你记住,我叫龙上阳。”
话音刚落,烛火便被男子吹熄,等她稳住呼吸时,那人早已不在屋中。
龙上阳。
鬼王龙上雪。
一股说不清的害怕突然袭上心头,顾不上屋里的画,相思急忙奔出屋外,绕出巷子直奔夏王府,还没走近就见夏王府上空满是火光,人声鼎沸。
“快快,你们跟我来,沿这条街往那边搜查!”
“报!西南方不远处是桃花巷,向来龙蛇混杂,要不要搜?”
“搜!”
一队队官兵举着火把跨着长刀从她身边匆匆跑过,紧接着一把刀架到她脖子上,一个身着官服的络腮胡男人扯着嗓子冲她吼,“什么人?大晚上一个人在街上?”
“我……”相思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却突兀地传来替她解围,“放开她!你瞎了眼了,那是当今赵贵妃的亲妹妹。”
放眼看去,只见着一身红衣的红妆形色匆匆地走过来,络腮胡见状也不再纠缠,说了句得罪便急忙离开。
“红妆。”相思出声,红妆一下子就扑过来,死死地搂住她,相思摸着她身上的衣裳不禁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六儿……”红妆放开她,天生美艳的脸欲哭不哭,我见犹怜。
“小姐,小姐,快穿上快穿上,祥嫂她们现在去裁孝布,您先穿这个。”红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件素白的衣裳就往红妆身上套。
相思心里咯噔一下,疑问地看向红妆。
“六儿,父亲他……王爷他去了。”
闻言,相思竟觉得自己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夏王爷出事,她果然是个性子凉薄的人。
红妆一边让红冬伺候着穿上素衣一边红着眼眶说道,“柳少容和数百官兵整晚都在父亲他门口侯着,你说……你说这鬼王怎么进去的?六儿,你比我聪明,你说说啊……他怎么进去的?”
红妆因着从小喜爱练武的缘故,性子风风火火的,除了作作戏哭哭闹闹,这还是相思第一次看到她急成这样,话都说不连贯。
无从安慰起,相思只道,“我想见下我相公。”
红妆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人,点头让她进去。
红冬不解地问道,“小姐,你就这么让赵小姐进去了?王府里乱成一团,那些个官兵见人就盘问就抓呢。”
“你懂什么,六儿那么聪慧,肯定是想到什么了才要见她相公。”红妆揉揉眼睛也往王府里走,“我们也进去,刚让去我娘家报信的人去了吗?”
“去了去了。”红冬跟着红妆往里走,心直口快地道,“奴婢就不懂小姐你怎么就把赵小姐当成神佛似的,才跟她说上几句这眼泪就收回去了,这京城第一美人是您又不是赵小姐。”
“……要不我老说你不聪明呢。”红妆比她更心直口快,“这个鬼王龙上雪也不懂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柳少容人呢?该不会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吧?那小子我一向就看他窝囊。”
“小姐……”红冬无言地看着自家小姐,“王爷去后,小王爷就是夏王了。”
“那他也窝囊。”红妆自个儿是到死都不能明白相思当初是怎么看上柳少容的,“父亲现在去了,王府里大大小小事全落我一人头上,柳少容能帮上什么啊……”
天已经开始慢慢发亮,相思跑到奴隶劳作的西苑时只见到一群官兵把所有的奴隶都围在院子里,麻绳将在场的奴隶全部捆成一团,皮鞭子,火把上落下的火点子如雨点似地往他们身上落下,哀叫声呼天抢地地传来。
相思认真寻找几遍没有见到阿龙,心口被块石头堵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