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思绪百转千回,阿龙已经抓着碗里最后一团饭塞向自己的嘴,一边把碗递回给她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明天还送不送饭?”
相思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她何必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把碗全部收进篮子,相思面色不好看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明天我去扯白布,没空!”
“……”阿龙愣住,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吼叫,“你这臭娘们!老子就知道你巴不得老子早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臭娘们!”
话是这样说,阿龙呆在夏王府鬼王龙上雪不怕,官兵也不怕,可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忧,她没有准备新嫁十来天就守寡。
相思盘算着找红妆说还是找柳少容把阿龙放出来,人已经走到桃花巷,今天的巷子口与往日有些不同,相思一走进来就查觉到了。
巷口还是一如往昔的脏乱,偏偏六婶家那张迎风便倒的旧桌子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一头乌黑的青丝用一支玉簪子绾起,身上的锦素白衣一尘不染,一身矜贵地坐在巷口,身后站着一个脸上刻着极深刀疤的中年男人,似是一主一仆。
青年男子左手执扇右手执杯,唇角提勾似笑非笑,若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地注视在她身上,她会以为他只是个文质彬彬没有恶意的书生。
相思没有多加注意旁人的容貌,微垂下头往里边走去,却忽视不了身上异样的感觉,偏头一看,只见那青年男子仍望着她,那样的眼光跟噬魂吸附一般,有些吓人,让她脚步下意识地加快。
待相思走远,男子身后的刀疤男人才躬下腰恭敬地说道,“主公,那女子便是赵氏贵妃赐给二爷的婚配。老奴查过赵府,不过是上辈人争风吃醋的老把戏延到下辈人身上。”
放下杯子,青年男子从桌前站起来,声音温和,“通知上雪,把该杀的人杀了,早点回来。”
“是。”刀疤男人点头,又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迟疑地问道,“主公,那女子……”
“那女子如何?”青年反问。
“没什么特别的,在家排行老六,为人寡言少语,听说小时候极是聪慧,五岁便能通读诗书,深受赵老爷的喜爱。八岁的时候脑子给病糊涂了,什么都不会了,赵老爷也就没再管她,嫌她性子凉薄,死气沉沉。”刀疤男人一五一十地禀告着,又想到一事又道,“去年那女子还和夏王府的柳小王爷私奔过,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京城里可说是无人不晓。”
“上雪的手不是用来沾这种血的。”青年男子笑得有些冷,语气仍是温和,没有一丝波澜,“龙天,事后你替二爷解决吧。回去后再找两个清白的姑娘伺候上雪。”
“是,老奴知道了。”被叫龙天的刀疤男人应允,恭顺地跟在青年男子身后离开。
当天夜里,红妆的贴身婢女红冬急匆匆地冲到她家里,手里抱着两个画轴,还挽着一个小篮子,一等她开门整个人几乎是扑进来,满脸焦急地道,“赵小姐,出大事了,赶紧赶紧地,我家小姐在王府里都急坏了。”
“怎么了?”相思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等红冬进来后随手关上门。
红冬放下篮子,四周看了一圈,最后风风火火地将两副画轴同时在地上铺开来,一副是空白的,一副是水渍透纸背的画,显然浸过水,上面大片的红色被水浸得早已模糊。
“赵小姐,奴婢还要回去,奴婢同你长话短说。”红冬蹲在地上打开篮子掏出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几只毛笔,一边道,“奴婢也不懂这副画怎么就到那群奴隶做事的那边了,这可是夏王爷亲自画给我家小姐夫妻的,要是发现画成这副样子王爷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相思没听明白,红冬一把就将毛笔塞到她手里,满脸恳求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只有赵小姐你才有这个本事,奴婢求求你一定要快,不然我家小姐和您的夫君都逃不了干系。”
她就有什么本事了?
相思听得糊里糊涂,“你说谁逃不了干系?”
“您夫君呀。”红冬激动地一拍手,“您看我都忘说了,这画就是给您夫君毁掉的,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才把这事给拦下来,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啊奴婢明个一大早上您这来拿画成不?那就这样啊!奴婢可走了!”
红冬是个焦焦躁躁的性子,什么都没交待清楚就一阵风地跑了,留下呆立在原地的相思。
夏王的画怎么会被阿龙毁掉?
自从嫁给阿龙,发生的事都跟在做梦似的,他总能给她找难题。
相思握着毛笔在地上的画前蹲下来,被毁掉的画画得是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大片大片的红,热闹而刺目,落款的地方还用朱砂写着:十里红妆。
那是柳少容的笔迹,她认得。
十里红妆。
红妆曾经拉着她的手说道,“六儿,若有一天我成亲了,我要我成亲那天十里红妆,嫁妆绕着整个京城走。你可一定要来看。”
那是她唯一一次比红妆更加豪言状语,她说,“我不要十里红妆,我要娶我那人铺下十里的聘礼抬到我家。”
“十里的聘礼?六儿,看不出来你心气有这么高啊,没事,柳少容是世袭的小王爷,十里礼聘肯定能抬到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