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少容自知一向说不过她,气呼呼地朝东面一指,“过了思都苑,就是那些奴隶劳作的地方。”
柳少容故意把奴隶两个字咬得很响亮,很是轻蔑,相思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没再看他一眼就朝着东面走去。
柳少容一肚子的气顿时又泄得干干净净,大声喊道,“我跟红妆的事是给我爹逼的,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给我和红妆一个好脸色。”
见他把红妆扯进来,相思转过身看向柳少容,“别拿红妆和你比,你家下聘礼到她家,红妆又哭又闹,绝食,逃家,就是为了我而拒婚,她把自己好好的名声都差点毁掉。可从下聘礼开始,你做过什么?”
“私奔回来以后,你一直都不理我,我以为我们就完了,才会让爹逼着稀里糊涂地去红家下聘礼。”柳少容无辜地看着她。
柳少容自小被人摆在掌心上长大,事事都是旁人顺从他,年少气盛,脸上永远有着十足的朝气,有时做错事便会无辜地看她,眼睛仍是极明亮的,她总是怪不下去。
可这一次,相思看着他很久,最后只能无奈地苦笑,“小王爷,那你真得是很稀里糊涂。”
说完,相思扭头就走。
是他错过她的年华,与她无由。
柳少容的脸霎时白得可怕。
阿龙让她束起长发没再披散回去,所以相思一眼就在一堆汗臭的奴隶中看到阿龙,颀长的身体正扛着一根粗长的木梁面不改色地走着,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呼大喝的管事。
相思站到一边静静地等着,然后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柳少容,想到红妆。
红妆是她的发小,生着一张美艳的脸孔却喜欢舞刀弄枪,红妆常说就喜欢她性子静,在红妆的眼里,她相思什么都是好的。
在世人都认定她高攀王府高门的时候,只有红妆说,“六儿,你怎么就看上柳少容了?我看他浑身犯傻气,刀刀剑剑的还没我厉害,仗着他爹是王爷整天地闯祸惹事,你说你嫁过去还不是给他收拾烂摊子,多委屈啊。你这么好一人怎么能看上他呢?”
红妆为此想不通很久,每次见到她都直叹气。
造化弄人,没想到最后嫁到王府要给柳少容一辈子收拾烂摊子的人是红妆。
还想着,两个脸上同样烙烫着奴字的男人背着沉沉的袋子从她身旁走过,嘴里一阵窃窃私语。
“二脸子和那个谁昨晚上就被他们给带走了?”
“小点声,估计是回不来了,没看昨晚那是官兵抓着走的,官兵眼里都直冒火星子。”
“你说是不是还要抓人?”
“大概吧,皮绷紧点就是。都给昨晚上那阵笛声闹的,那鬼王龙上雪早不来晚不来在咱们开工的当晚就响笛子了。”
换谁都会有这样的怀疑,只能说鬼王龙上雪来得太不是时候,相思抿抿唇抬眼寻着阿龙的身影,只一眼,他人已经走到她身前,朝着一边的墙边一屁股坐下,相思问道,“能让你们吃饭了?”
阿龙睨他一眼,然后朝着一旁弹了弹手指,她顺着看过去,就见到柳少容站在一个管事旁边,见她望过来很快地掉头离开。
原来是柳少容。
阿龙不问,她也不解释。
相思在阿龙身边蹲下来,从篮子里端出三四盘菜,阿龙丝毫不客气地抓起盘子就往嘴里倒,真是用倒的,饭菜香味引来奴隶们的侧目,又被几个管事的皮鞭给揍了回去。
相思看着阿龙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低声道,“最近在王府做事不止是辛苦,还不安生,鬼王龙上雪要在这一片杀人,你自己担心着点。”
闻言,他低下头看她,喉结上下浮动着,咽下一嘴的饭菜,“怎么着,你还想提前扯白布守寡?”
相思立刻觉得自己白操心半夜,两只手抢过他手里的盘子,往旁边的地上一放。阿龙狠狠瞪她一眼,前倾着身子又抓过盘子继续往嘴里囫囵倒菜。
相思见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忽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只见六七个官兵气势汹汹冲过来飞快地把一个正做事的奴隶围住,她认出是刚才窃窍私语的一个奴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呐……我昨晚上真呆他们一起睡了,我没离开过,我就上过一趟茅房……”官兵还没说话,那人就吓得自己扑倒在地,直喊饶命。
“嚷什么嚷!不要命了你!”几个官兵同时朝他身上踹去,求饶伴着尖叫声刺耳极了。
官兵围着那人相思看不清楚,但他被俩官兵拖起离开的时候她却清楚地看到那人满身血污,脸上眼泪鼻涕一块流,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嘴里还念叨着饶命。
一股说不出的寒气在她背脊里漫延开来,再看阿龙还跟没事人似地抓着盘子猛吃,全神贯注地,嘴上沾着很大一块的油渍。
相思默默地把装着水的竹筒子递给他,迟疑地道,“要不……别在这做苦活了。”
柳少容一直觉得亏欠她,如果她去求他,他总有法子让阿龙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