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绵确信自己能认出大反派,那是在他是个人的情况下,眼下他成了大狮子,她还真认不出来。
萧雅琴也没料到陆明澈是来舞狮的,但今天在这个剧组的特技队,那应该就是他们了。她笑道:“绵绵运气真好,能看哥哥舞狮了。”
姜绵绵没看过舞狮,不过光是造型,就已经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五月,鹿镇明媚的阳光下,数十头威武雄壮的大狮子,整整齐齐地站在剧组搭成的高台上,蓄势待发。它们眼睛像铜铃,明黄的流苏垂下来,仿佛只需一声指令,便能一跃而起。
她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弱弱地说:“绵绵没认出来哥哥……”
“哈哈哈,没事儿,琴姨也认不出来,总之肯定在那里面就是了。”
萧雅琴才刚说完,就听现场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喊道:“各部门准备,群众演员都走起来了,三、二、一,开始!”
姜绵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琴姨拉着往前走:“姨姨,我们去哪里呀?我想看大狮子哥哥啊。”
“不去哪,就是得走着,一会儿琴姨再带你绕回来,舞狮的时候导演会让咱们都围上去看。”
姜绵绵回头看了一眼,大狮子们确实还没动,略微放了心。等她们从这条街头走到街尾,又绕回来走的时候,狮群终于动了。
导演果然如琴姨所说,让群演都围到台下,萧雅琴怕绵绵看不见,还把她抱起来。
只见足有三米高的台上,末尾的两只狮子摇头晃脑地跑到了最前方,紧接着整个狮群左右交叉着跑动,仿佛红金色的浪花,此起彼伏。须臾之后,一头头雄狮直立起来,那形态与其说是狮子,不如说更像憨态可掬的招财猫。
忽然,空中飞来一个大红绣球,领头那只狮子一口衔住,大脑袋一晃,蹭地跃上了高台旁的两根竹竿。
姜绵绵这才注意到旁边竟还有这样几根高杆,既觉得刺激,又忍不住担心大狮子站不稳会有危险,凝神贯注,跟着大家一起啪啪鼓掌。
原来大反派是这样工作的!难怪原主这么崇拜他,连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大反派有点厉害了呢……
正在这时,一声“小心刺客——”喊得石破天惊,群演收到指示,一股脑儿地散开,姜绵绵被萧雅琴抱着往一个方向跑,只觉得自己除了穿书,再也没经历过今天这样跌宕起伏的事情。
她用不着自己走,水灵灵的大眼睛环视周围一圈,奇道:“姨姨,刺客在哪呢?”整条街的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半个人影都没有。
“呼,呼,”萧雅琴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让咱们跑,咱们跑就对了。”
她就是个群演,根本不知道剧情走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跑完,他们就受到了来自领队的夸奖,说导演觉得他们今天表现非常好,这样的大场面竟然一条就过了。
“姨姨,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姜绵绵看领队叔叔又领着他们往另一个地方走,以为拍摄结束了。
“哪儿有这么简单,只是让我们去休息一下,需要我们上的时候还得上啊。”
再次喊他们上场的时候,绵绵已经吃过了午饭,又窝在琴姨怀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萧雅琴牵着她边走边说:“今天真是运气好,居然休息了这么久。”
这回还是在街上走,不过不是早上那条街。
姜绵绵午睡睡得到位,精神头十足,甚至还拉着萧雅琴去看街边上放着香囊、雨伞、布匹等的摊位,不过走近一看,就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假的,顿时失去了兴趣。
再次听到“开始”指令,姜绵绵就从容多了。她大约理解了“群演”这个行业就是要走,只要走着就不会出错。
她像个古代的小闺秀,穿着漂亮的粉色绣花绸缎上衣并藕粉色长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悠闲地在街上游玩。
姜绵绵越走越接近画面中心,监视器后的导演纵观画面,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灵气十足的小丫头。
“这个小孩不……”错。
话还没说完,导演就看到这个孩子,走到拍摄的中心区域,忽然停住不走了,还用手指着那边,神情焦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执行导演,快让人把那个小孩儿抱走!”不等大导演发话,旁边的副导就朝对讲机急喊。
姜绵绵正着急地对萧雅琴说:“姨姨,哥哥跪在那里!他被人打了!”说着似乎还想冲到陆明澈身边去。
萧雅琴远远看到执行导演满面怒容地朝她挤眉弄眼,赶紧一把抱起姜绵绵,继续往前走,侧脸小声哄道:“那些都是假的,演出来的!哥哥不会真的被打,小绵绵放心。”
姜绵绵执拗地从萧雅琴怀里探出头,往陆明澈那里看去。
一整排黄色流苏舞狮装的人里,姜绵绵一眼就看到了陆明澈。
他的长相无疑是所有人中最出众的,像一颗钻石,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出不可忽视的光芒。少年双手捆在背后,跪在地上,头颅微微垂下,背却挺得很直,目光投向虚空,如墨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唯有寒霜。
姜绵绵莫名看得心痛。
这样的大反派让她想起独自在密室听着外面惨叫声时的无力,无力又愤怒,愤怒,却又深恨自己的无力。
一道鲜血从陆明澈的手背滑落,姜绵绵忍不住哭了:“姨姨,哥哥真的受伤了。”
萧雅琴听到孩子都哭了,扭头看了一眼,她也看到那道血迹了,不太确定地说:“流血……不会的,那是糖浆,早上给你梳头的姐姐调出来的。”
姜绵绵没说话,只是盯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被人抽打的陆明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这场拍完后执行导演冲过来骂她都没反应,冷冷睨了人家一眼,反倒把执行导演看得骂骂咧咧走了。
陆明澈和大家一起站起来,捆手的麻绳只是道具,双手一挣就解除了束缚。他面无表情地拎着麻绳,淡淡瞥了一眼右手上的血。怕把衣服弄脏,他一直垂着右手。
他们还不能走,因为某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这条很可能要再拍一次。
“霍导,再来一条吗?”看了一遍回放之后,副导小心地询问导演。
“就这样吧,小姑娘反应很完整,就当给她加了场戏了。”导演咂摸着小女孩最后回望流泪的镜头,摇头赞叹,“怎么感觉这么一场戏就为了衬托她呢,观众注意力全被她抢走了……倒也没有,中间那个武行也很出彩。他好像伤着了,你们别不当回事儿,赶紧让医生给人看看。”
剧组一直备着医护人员,大导演一发话,底下人便火急火燎地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