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州把大家召集到了一起，除了不合群的尉迟恭，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彼此搭着肩膀，弓着身子，将头凑在一起。
    “累吗？”蓝文州问。
    “当然！要是坐下去，一会肯定站不起来了。”
    王越苦笑着回答，他上这场比赛的诱饵，折返跑跑得腿都要断了，现在借着旁边队友的力站着，肌肉还突突突直跳，到现在还没抽筋真是万幸。
    其他人没说话，回应蓝文州的是粗重的喘息声。
    蓝文州点点头，“嗯，我也很累了。你们知道我们这场比赛的计划，老师手上还有一个换人名额，那是御江的。他上场比赛体力透支很厉害，本身也不擅长防守，所以不会有人帮我们。”
    “这三十分钟，我们必须坚持过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跑不动的时候，就想一想曾经被老师虐待的日子，想想小时候看世界杯的心情，还有当初排除了多少困难才站到了这个绿茵场上。”
    “我们跟那些轻轻松松就可以入门踢球的欧洲人可不一样！”
    “对了！”蓝文州笑起来，“还有主席……老师可是要拿大力神杯当聘礼的，我们做弟子的，怎么也不能让他俩非法一辈子吧！”
    蓝文州难得开了个玩笑，队员们也都笑起来，身上的疲惫似乎都不那么明显了。
    蓝文州说得没错，欧洲人想踢球去足球学校就好了，中国人想要成为职业球员却要面临七大姑八大姨的唠叨，左邻右舍的白眼，老师的责罚还有父母的恨铁不成钢。
    他们每个人都是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的，而且是身为开拓者的一代，身上背负的重量可不是那些欧洲人能比的！
    等他们笑完，蓝文州收起玩笑的脸色。
    “大家的体力都已经不多了，接下来还有点球要踢，加时赛我们不能再像常规赛那样放他们风筝。”
    “老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加时赛真的只能死守！拼了命的去防守，没有一点空子可钻。”
    “抢断要凶猛，禁区外可以犯规。我们控球之后就以三角型传递向前推进，到推进不下去的时候，大脚将球开出界外。”
    “我计算过，从我们控球到他们拿回球权重新进攻到我们半场，最少也需要三分钟。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守住十次，比赛就结束了。”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法国人并不比我们轻松。他们也很累，压力也很大，甚至比我们更加不能适应加时赛。所以这十次进攻中至少还有两三次失误，还有尉迟，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门前扑球的能力并不比北川差，至少也能扑住两三次射门吧。”
    “所以，我们总共也不过就是完成两三次抢断就足够了！”
    蓝文州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他的话像是一剂定心丸，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没有人不相信蓝文州的计算，信心在小伙子们心里疯狂的膨胀起来。
    场边的老伍嚼着口香糖，全身肌肉明明都绷直了，脸上还非要摆出一副炫酷吊炸的表情，郝海冬不断的回头瞅他，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他们俩刚才想要跑上场去，结果被赵子明拦住，责令他们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许动。
    两人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违抗赵子明，只能想方设法抑制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
    丁龙的表情也不怎么轻松，他看着赵子明和蒋小筑并肩站在球场边上，抱着双手，时不时低头交谈一句，似乎并不着急。
    而法国队的教练德尚先生正在球场上奔来走去，几乎都要成了一辆喷火的坦克，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走到赵子明的身后，“老师，您真的不去看看他们？”
    “嗯？战术安排我都说过八百遍了，每个细节都很详细，还去干什么？”赵子明奇怪的侧了侧头。
    “呃……”丁龙眉头轻蹙，“至少鼓舞一下士气？”
    “文州不是正在做吗？”
    丁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赵子明保持着雕塑一样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他垂下眼睛，瞥了瞥欲言又止的丁龙。
    “龙子，你要知道，到紧要关头说几句振奋人的话就能绝地反击，以弱胜强……那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我擅长的并不是临场鼓舞士气。我要交给他们的东西，十几年之间已经都交给他们了，要对他们说的话，也早就已经说了十几年。”
    “文州是我培养出来的队长，我相信他能做好队长该做的一切。”
    “对于其他人也是一样，我相信他们完成我安排的每一个任务，不管这个任务需要的是智慧还是勇气，还是意志力。”
    “你明白吗？我相信我们的实力！”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坐到了教练的位置上，一定要记清楚一件事——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无条件的，一直相信你选择的球员。”
    丁龙一怔，没想到老师会在这种时候教导自己，但很快一种更大的感慨涌上心头，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是啊，他们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还有什么比相信兄弟们更重要的吗？
    他似乎明白了赵子明无动于衷的意义。
    他站在这里不上前去，本身就是一种信任。
    球场上的球员跟他一样，也是这样被赵子明一点一滴，言传身教出来的，现在赵子明没有要改变战术的意思，自然无需多言。
    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事做到最好，这就是一个最好的团队。
    五分钟很快过去，裁判跑回球场当中，示意加时赛开始。
    法国队的球员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还没有休息够的表情，他们刚刚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就听见中国队的半场爆发出一声气势如虹的呼声。
    “嗨！”
    中国队的球员们碰了碰头，松开扶在一起的双手，尽可能保持着精神的样貌，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小伙子们死死瞪着对面的法国队员，眼睛里像是有小火苗在燃烧一样。
    德尚心里咯噔一下，到了这种时候，双方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拼的就是意志力。
    这一开始，中国队在气势上就把法国甩开了十万八千里，接下来的比赛还要怎么打？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坐不住站起来跑到指挥席上，不停地挥动双手，大声喊起来，“他们只是装的！那些亚洲人的体力不可能比你们更好！”
    “现在开始，全力进攻！边卫也压上去，进攻！进攻！”
    “该死！一定不能把比赛拖进点球！”
    赵子明斜睨了一眼，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手却不自觉的抬起来揉了揉身边蒋小筑的头发。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蒋小筑轻笑着仰起头，“看样子文州果然是个厉害的队长，孩子们的士气很旺嘛，这三十分钟肯定不会被法国人占了便宜。不管他们攻得再凶猛，也没用！”
    “嗯。”
    “将来文州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教练，说不定能把你也比下去！”
    “嗯。当然……如果他不去做科学家的话！”
    “所以，有他在场上你还担心什么呢？”
    “我不担心。”赵子明眼中的错愕一闪即逝，紧接着化作一潭春水，“我只是遗憾不能和他们一起忍受痛苦。”
    “可你是旗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