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柳雁欢伸手将秦非然的西装外套扒拉下来,扯下他的领带,将他的头发扒拉成了随性的模样。
    不一会儿,秦非然就从一个标准的精英男士变成了落魄绅士,这番变化看得众人都笑起来。唯独柳雁欢在触到秦非然灼热的眼神时,放肆的双手再不敢乱点火。
    他们点了两杯威士忌,慢慢地喝着。
    这儿跟度假山庄的餐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人们说话的嗓门很大,偶尔还夹杂着脏话和调侃。
    除了三三两两凑一桌的饮酒客,还有浓妆艳抹露着大白腿的陪酒女郎,此刻正虚虚地依偎在那些饮酒客的身边。
    柳雁欢只当没瞧见,可下一秒,陪酒女郎发出一声尖叫。
    转过头一看,只见她身上挂着淅淅沥沥的酒液。
    听她旁边那个政客粗声粗气地吼道:“滚,老子没心情应付你,股票天天跌,资金全被套牢,关税天天涨涨涨,老子哪里还有钱,要是有钱我就去红磨坊了。”
    柳雁欢好奇地问秦非然:“红磨坊是什么地方?”
    “红磨坊是法国最著名的夜总会之一,那里隐藏着法国民间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两人又转到红磨坊。一踏进红磨坊,里头就传来那富有节奏感的康康舞伴奏音乐。
    间或伴随着男士们的欢呼和掌声。
    柳雁欢放眼看去,入目皆是男性。
    台上的舞女穿着花纹繁复的长裙,一个抬腿间,刻意将下身露出来。
    又引得一阵口哨声。
    尽管台下的男士或兴奋或狂热,台上的舞女除了努力地将动作做到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柳雁欢站在后场,轻声问一旁的秦非然:“这一幕,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秦非然静默了片刻,开口道:“当日在丽都,许还仙也跟台上这位康康舞女王差不多,看似放浪不羁,实则心眼儿通透。”
    “没错,看着台上跳舞的那位,我还确实有点想念‘宁城第一嗓’的歌喉。”
    而此时,华国已是深夜,在丽都歌厅狂欢了一宿的人,都已各自散去。
    许还仙摘下黑丝绒手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鲜红的指甲在灯光下分外显眼。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台下,不知怎么就有种繁华过后一切成空的失落感。
    忽然,她听见台下传来一丝响动。
    抬头一瞧,一个醉汉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着:“唱,继续唱啊,怎么不继续唱了。”
    许还仙定了定神,上前瞧了一眼,见那人五官端正,衣着还算整齐,就是喝得太多,一身酒气。
    见人一时半会儿地酒醒不过来,她吩咐歌厅的侍者将人扶到客房。
    她并不知道,这个被她捡到的醉汉,就是在庄园里输掉了比赛的温豁。
    好不容易将人安顿好,许还仙打了盆水,拿帕子替温豁擦了擦脸,一不留神却被温豁抓住手腕。
    温豁虽然喝醉了,手上的力度却出奇地大,许还仙挣脱不开,只听温豁无意识地喃喃:“凭什么,明明是我调的比他好,我为了这一瓶香花了多大的心力,凭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你放手!”许还仙被捏得疼了,语气也生硬起来。见喝醉的人毫无所觉,她直接唤了侍者进屋,一行人折腾了好半天,才将两人分开。
    许还仙心里有气,也不愿多呆,转身出门之际撂下一句:“明日一早让他把房费付了。”
    次日清晨,温豁醒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他捂着闷疼的额头,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他抬手一摸,摸到了遗落在床边的一条丝质手帕。
    上头绣着一簇凤仙花,底下还绣着两个小字:还仙。
    等温豁攒足力气下床,一推开房门就愣住了。
    他居然在丽都舞厅过了一宿,彻夜未归。
    这与他常年累月营造起来的听话禁欲的形象,半点不相符。只怕温如岚知道这件事,心里会对他有微词。
    温豁刚一出门,身后就传来侍者的声音:“温先生,夜姐说了,麻烦您将昨日借宿的房费结一下。”
    “夜姐,那是谁?”
    “不是吧,夜姐就是宁城第一嗓许还仙,您昨日不是还听她唱过歌吗?”
    温豁脑子昏昏沉沉的,隐约记得方才那条丝帕上,绣的就是“还仙”二字。他礼貌地问侍者:“不知能否让我见见她,我想当面向她道谢。”
    “哟,您这就不懂了吧,咱们丽都是歌厅,平常开业都是在晚上,现在大白天的,大家都在休息呢,您若是真的想见夜姐,还请晚上再来。不过夜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搭上话的,多少男士求着与她搭讪,还不是被她回绝了。”
    温豁道了谢,将帕子揣进兜里,才犹豫着回到温家。
    刚一进门,管家就苦了一张脸:“我的大少爷,您怎么这个钟点才回来,二少在外头找了您一宿,老爷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了,正在气头上呢。”
    温豁握了握拳头,强笑道:“没事,我亲自向爷爷解释。”
    温家仍旧保持着白墙黑瓦的老式传统建筑,温豁走到主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进来。”
    屋里有些昏暗,温如岚卧坐在老式躺椅上,朝光亮处看了一眼,见是温豁,他的语气冷了下来:“翅膀硬了是吧,彻夜不归,家里的规矩都被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温豁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如岚的拐杖敲得地面“咚咚”响:“这次的比赛是怎么回事?临行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对不起,爷爷,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出现和这次一样的错误了。”
    “谁问你这个了!”温如岚的声音非常冷硬。
    “我是问你为什么明知道你弟弟用投机取巧的法子也不阻止他?我不是说过让你保护好他的吗?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是这样做的?”
    温豁垂首道:“是我的错。”
    “知道现在外头怎么说我们温家的吗?说我们嫉贤妒能,逼走了柳雁欢,说我们徒有虚名,温家百年制香,偏偏到我这儿就出了笑柄,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让我好过!”
    温豁脸色很是僵硬,温如岚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依旧喋喋不休地指责着。
    “爷爷,既然是这样,您当初为什么不同意柳雁欢研究新的香水?您没有看到这次比赛时庄园里的调香仪器,好多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可那些国外的调香师,对这些东西却是驾轻就熟,我们拿什么去跟别人比。还有柳雁欢,他说起调香的理念是一套一套的,您以前让我们背的香谱,记的香方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话音刚落,温豁就听见一声断喝:“混账东西,你还敢顶嘴!”
    “爷爷,我说的是事实,您该睁眼看看外头的世界了,现在皇帝都倒了,谁还在意一个御用香坊的名头!”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温如岚气得浑身发颤,站起身来,提溜着拐杖就往温豁身上打。
    这时,房门处传来一阵响动,温达飞也似的进了门,一把搀住温如岚:“爷爷,您消消气,哥他也是一时激动,您别气坏了身子。”
    说着,温达看向站在一旁的温豁:“哥,你快跟爷爷道个歉。”
    “温达,你也知道我说的没错,知道你这样做的时候,我没有劝过你吗?你有听过我的吗?当日柳雁欢走的时候,是你说他不是温家人,让人家对温家心存芥蒂,现在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温达是您的孙子,我就不是吗?我们一起输掉比赛,您没有关心过我一句,反而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爷爷,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忍让他的还不够多么?”
    “哥……”温达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如岚目眦尽裂,冲温达吼道:“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孙。”
    说着,那拐杖落到了温豁的背上。
    “哥,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跑啊。”
    温豁脚下却像钉了钉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温达简直要被这两头倔牛气得吐血,他一面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一面挡在温豁面前,拐杖无眼,他也挨了几下。
    等大夫到的时候,温豁的衬衫已经被血迹染红了,看起来好不凄凉。温达也是一脸狼狈,而温如岚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气喘如牛。
    大夫脸色一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藤椅搬过来,将大少爷抬到房里去”
    被大夫这么一说,众人才如梦方醒般行动起来。
    大夫上下打量着温达:“二少爷,你随我来。”
    等温达将门带上,温如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的黑白照片,深深地叹息出声。
    “儿子啊,你别怨我,实在是温达太不上进,我这心里头的气才咽不下去。当初你爱赵庆瑶如狂,不娶她进门你就要疯掉了,我除了让她将孩子接过来别无他法。可我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将韶华香坊交到温豁手里,若论亲疏远近,他身上半丝温家的血缘都没有,我倒宁愿柳雁欢来接这个班。”
    听到这席话,外间一个端着茶的婆子,刚准备掀开帘子的手生生顿住了,她觉着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全身发着抖往后退,还好温如岚没有发现外间有人。
    温达跟着大夫到了后院,被大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糊涂啊,老爷子这样你这就不会拦一下吗?今天要是我晚来一步,大少爷怕是要出事了。”
    温达脑门上还肿着,可也只能低头听训。
    大夫见他态度良好,总算缓了脸色,把药方开了,嘱咐照方抓药,人要静养。
    温达在温豁的房门外站了许久,温豁方才说的话,就像录音机一般不断在他的耳边回拨。
    “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多么?为什么长久以来您的心里只有温达?”
    第53章 缘定三生3
    温达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 他想进去看看,可手触到门把,又犹豫着转身离开。
    这儿应该不欢迎他。
    温豁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外人听说这是温家的内宅之争, 大多选择避开风头,前来探看的人寥寥无几。
    让温家没有想到的是, 秦家二少爷秦非翔居然在这个特殊时期前来探望温豁。
    秦非翔到达的时候, 温豁正趴在床上看香谱, 身边有个小厮在替他掌扇。
    秦非翔一瞧便笑出了声:“看起来温大少爷还挺享受的啊。”
    温豁猛地阖上手中的香谱, 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随即, 他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人,挥挥手让小厮退了下去,才又露出了漠然的神色:“这儿不欢迎你。”
    “啧啧,大少爷的态度真是令人伤心啊,莫不是忘了当日找我换标签时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了?”
    温豁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他戒备地瞪着秦非翔:“二爷该不会想把这事儿说出去吧。”
    秦非翔戏谑地笑道:“若我要说,凭你温豁能拦得住我吗?”
    “那二爷这次来……”
    “听说你被打了,我心里高兴, 就是过来看看, 温达那个傻子还去寺里给你求健康符。虽然他德行不好, 可对你这个哥哥确实没话说, 而你呢,面上兄友弟恭,内里却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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