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绣荷叶荷包是楚昭仪的拿出来的作品,实在很是打眼,又贴合意境。
她这正欣赏这荷包,那边就听一把生音怪里怪气的:“哎呦,大夏天的,这谁绣了幅雪景,倒是很偷懒。”
付巧言心里一阵无语,这位单选侍简直是盯上她了,一会儿不来招惹她都难受。
“哦?你说谁偷懒了?”
这幅江雪垂钓图的雪景地付巧言打得细密精致,若是不仔细看不去动它是瞧不出来的,但凡拿在手里扇风或者摆动,就看到雪地来回闪动的流光。
就仿佛是冬日大雪,阳光在雪地上徘徊流转一样。
单稚娘看的时候没有动,只随意瞧了那么一眼,就迫不及待嘲讽起来。
听付巧言还好意思反驳她,不由就有些得意:“谁手艺拙劣,谁心里清楚。”
付巧言走近几步,正要开口反驳,却不料太后娘娘已经下了凉亭,往她们这行来。
“打什么官司呢?拿来我瞧瞧。”
太后娘娘话一开口,身边的大宫人就忙去捧过团扇来。
付巧言这扇子做的很用心,扇骨是上过清漆的红木,最下方坠了一条红玉锦鲤坠子,整个看起来意境是浑然天成。
太后世家出身,自然极好风雅,她亲自捏起这把团扇,凑到面前轻轻扇动。
行动之间,扇面上的雪景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散着粼粼波光,仿佛扇来的风都带着冬雪的凉爽。
这一把团扇,手艺好、意境高,更难得的是还有那么几分写意,把雅和精用到了实处。
太后把那团扇放回盒子里,深深看了付巧言一眼,没有讲话。
之后她让宫人把所有的巧工都取来,一件一件端详。
小妃子们人人都紧张极了,只坐在付巧言旁边的顾红缨还在吃茶点,付巧言用余光瞧她,见她一脸坦荡,确实没怎么往心里去。
倒真是个心宽的。
太后和太妃们轮流掌眼,淑太贵妃才笑着道:“做的都挺好,瞧她们也等久了,不如摆宴?”
“也是,还是妹妹周全。”
淑太贵妃招来沈福吩咐了几句,回头道:“可当不得姐姐夸奖,我不过是肚里空空。”
太后笑了起来。
晚上的宫宴静雅极了,热菜都是用花瓣碟子装着,每个人面前都是六道菜,只四主位跟前多了一盅汤和两样点心,其他的没甚差别。
点心也都是做成小巧的可爱样子,宫中女子都能一口一个吃下去,美观又好味。
觥筹交错,宴到好时,一把嗓音打破了御花园轻松的气氛:“圣上驾到。”
宫妃们齐刷刷站起身来,一起跪下行了大礼。
她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满面潮红,也有的紧张至极,总个人有个人样子。
零零落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把低沉的嗓音道:“给母后、母妃问安。”
一会儿,那人仿佛才想起来溪边跪了一地的妃子们,淡淡开口:“平身吧。”
荣锦棠没去跟淑太贵妃凑坐在一起,让张德宝单独加了桌椅坐在一边,他难得这会儿就处理完奏折,心情倒也还算好。
被淑太贵妃拿眼睛瞧了几次,荣锦棠这才无奈地往妃子那看去。
下面大部分人他都没见过,正看的漫不经心,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钻进他眼中。
荣锦棠微微眯起眼睛,他抿起嘴唇,心里又有些不痛快来。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一身衣服?尚宫局的人怎么伺候的?
第67章 最好 二更
能叫他记住的妃子, 宫里也就那么几个。
有的靠身份, 有的靠长相, 有的靠性格。
付巧言有点特殊,除了身份样样都能叫他忘不了, 长相性格上或许有淑太贵妃那边的加持,在荣锦棠这的印象反而比别人要好许多。
这姑娘在荣锦棠的记忆里是鲜活明快的,让人难以忘怀。
因此她这会儿又把之前见他时穿过的衣裳穿了来,他一下子就看清了。
她是选侍,位份不高,是不是尚宫局狗眼看人低,欺负她?
也不能啊,母亲都亲自叮嘱过尚宫局关照她, 那些人精怎么敢阴奉阳违?
荣锦棠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没发现自己直愣愣盯着妃子们发呆, 心里因为付巧言穿了重复的衣裳而莫名纠结。
他目光锐利、表情严肃,下面的小妃子们纵使不敢抬头,好多也吓得瑟瑟发抖。
淑太贵妃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自顾自生气:“陛下, 用过晚膳否?”
“恩,”荣锦棠这才回过神来,“回母妃, 下午用了些点心,这会儿不算太饿。”
淑太贵妃还没讲话,太后就皱起眉头:“胡闹,多大人了不好生用饭, 张德宝,还不赶紧安排!”
张德宝又闷出一头汗,嘴里直发苦,他觉得自己也就二十来岁,怎么感觉这一年过去仿佛老了二十不止。
等荣锦棠那的席面终于摆上,御花园里才渐渐恢复了一点热乎气。
荣锦棠正是最风华正茂时候,作为先帝最英俊的儿子,他不言不语坐在那用膳的样子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就连太后太妃们也看得赏心悦目,更别提年纪轻幼的小姑娘们了。
一时间没见过皇上的小主们就悄悄在那偷看他,不能抬头也不能明目张胆看,一双眼睛都要抽筋,还是忍不住继续看。
真是好看啊。
付巧言也忍不住瞧了瞧,发现些许他同往日的不同来。
因着今日不是在乾元宫里,他穿着没有那么随意,虽说还是一身常服,却是黑地紫花的素纱单衣,腰带用的白玉连珠,头上也换了一把轻巧精致的白玉冠。
这冠不过巴掌大,瞧着薄薄一层,就那么立在乌黑长发之间,更是显得他面如冠玉。
付巧言头回用膳嘴里没滋没味的,想看又不能看,简直抓心挠肺。
他在,小妃子们就不怎么敢说话了,不过也有那想博些关注的,故意跟身旁的人说些俏皮话把脸露出来。
只荣锦棠都没往下看,一直在同娘娘们讲话。
如今平王湘王都在宫外开府,进宫十分不便利。而九皇子也提前搬去外五所,虽然也能市场回来看望顺太妃,到底没以前那么方便。
宫里头的主子换了人,有些事就不一样了。
母妃们想念孩子,荣锦棠也没那么不近人情,隔三差五招兄弟们进宫来说说话,请他们看望一下母妃也是有的。
这样熬了近一年多,荣锦棠便有些松动了。
其实平王和湘王同他关系尚可,平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很直白的人。湘王有口吃,很少说话,倒是瞧不出什么好坏来。
如今朝廷里也稳定了,王爷们一直留在上京总是不太像话,也该安排安排了。
他既然有了这个意思,太后和淑太贵妃两个人就跟两位太妃透了透底,只没叫靖太贵妃一个人知道。
这一年半靖太贵妃自己独居主殿,不同旁人来往也不吵不闹,就连太后宴请姐妹也不搭理,竟是换了个性子。
荣锦棠想到他那位三哥,目光沉了沉,只脸上表情还算是和煦。
他同顺太妃道:“老九最近很用工,也知道照顾静淑,娘娘且放心。”
顺太妃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倒是诚恳极了:“他年纪小,要仰仗皇上教导,您只管训他,可不能叫他长歪了。”
荣锦棠嘴角松了松,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是朕唯一的弟弟,娘娘不用操心。”
顺太妃一下子就高兴了。
敬太妃瞧了她一眼,小声讽刺一句:“等熬到他封王,得多久哟。”
她在宫里人缘一向不好,也就同庄太妃能说几句话,最看不得别人好了。顺太妃这高兴,她就不舒坦。
太后一向懒得理她们这些无理取闹的嘴上官司,耳朵都不过,同淑太贵妃一起吃茶聊天,好不痛快。
庄太妃扯了扯敬太妃的袖子,小声同顺太妃道:“她最近不爽利,你别忘心里去。”
顺太妃笑笑没讲话。
以前这些妃子们没少欺负她一个嫔,可如今怎么样?熬到现在她们都是太妃,她儿子还小,起码要在上京十来年才能走,到时候说不得还不用去封地呢。
以前都是儿子跟着娘过,现在反过来要看儿子脸色,日子到底痛不痛快还两说。
淑太贵妃同太后聊了几句,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去瞧荣锦棠。
太后难免叹了口气:“他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开窍,先帝那会儿已经同显庆皇后如胶似漆了。”
淑太贵妃没见过那个时候,听了也劝太后:“姐姐别急,他总能懂的。”
太后想了想,说:“要不叫小妃子们主动些吧?怎么瞧着都那么呆,也不知道亲近人。”
淑太贵妃哭笑不得。
太后也算是真心实意为皇上着想了,她这辈子就那么一个公主,还年纪轻轻就病逝了,现在就是做了太后,也是指望着皇上活。
有时候用心比不用心要活得舒坦也自在,太后这几日渐渐想开,同淑妃比以前感情要好得多。
情份,情份,只在一起慢慢相处,才能有情有份。
不过,小妃子们看起来是有点呆,她们当年可主动多了。
淑太贵妃同太后对视一眼,清了清喉咙:“别都干坐着,都多说说话聊聊天,宫里头难得过回节呢。”
她这话音一落,就有个大胆的淑女问荣锦棠:“陛下,要看看妾做的巧工否?”
荣锦棠抬头扫了她一眼,听淑妃又在那催他,只好站起身来。
他从没在这样环境里待过,那么多年轻妃子姹紫嫣红的,各种香粉味道扑面而来,荣锦棠十分不习惯。
淑太贵妃是个素净人,一贯也不爱涂脂抹粉,荣锦棠就很不喜欢这个。
哪怕他到了这个岁数,也更喜欢淡雅些的。
也就付巧言能叫他相处得舒坦一些,不尴尬也不难受。
想到这个,荣锦棠又去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