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爵不满地发出含糊的嘟囔:“朔月期总是伴着该死的血腥味。”
    “不尽然。”
    “我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
    “那全看你自己,少爷,你决定让它是什么,它就会是什么——”
    白爵一愣:“所以那时候,你决定让它成为杀戮?”
    “只有在场所有的狼族都确定被打倒,藏在树桩下的你才能是绝对安全的。”法伊瑟淡淡道,“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是我的决定。”
    ……
    法伊瑟的归来让希尔家族陷入了极大的不安。
    他们不得不使用一些金钱或者额外肮脏的手段加快了审判兰斯洛特夫妇的流程,白爵接到通知,关于兰斯洛特夫妇被质控虐待幼子,没有尽到父母该尽的一切职责的指控将在周三开庭。
    最近兰斯洛特夫妇好像就跟法庭过不去了似的,他们不得不往返于那个鬼地方……
    周二的时候白爵收到了法院的传单,任何鸡毛蒜皮的大事都被挖了出来,只为了增加他们的罪名——
    他们曾经动用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关系替白爵免去了七日生存训练营这件事也被挖出来说事,官方上说,兰斯洛特夫妇企图让他们的孩子失去野外竞争能力,消磨白爵的野性;
    还有兰斯洛特上将以前总是喜欢在公共场合谈到白爵的时候,嘴贱说什么“我们家的小omega”,那是大庭广众之下,人证数量几乎相当于整个军部在职人员的总数;
    最近的,还有放任白爵在神圣抉择日里使用“克里马斯重击”的操作,就为了能让兰斯洛特家族脸上有点儿光彩!而不顾白爵只是一个军校生新生,根本没有办法很好地完成这种高难度机甲动作,白爵甚至为此差点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腿……
    白爵看着那长长的一条细数的罪证,几乎想要把自己的白眼翻上天,天知道这里面除了他老爸嘴贱天天把“omega小毛毛”挂在嘴边这罪名……
    到底有多少是白爵自己创的祸。
    其中几条他甚至事后因此被他老爸吊起来揍过。
    白爵看着那罪证单,气得眼前都有些花。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下,想要随便抓住一个什么人冲他大吼大叫问问军部的法庭法官们脑子是不是确定还健在——
    动了动唇看上去很有欲望说些什么,但是张口时,他突然感觉到了胸腔之中心脏猛地抽动,带着他四肢都僵硬引发的一阵难受,他面色变得苍白了些,只好又勉强闭上嘴……
    手背上吊着的溶液吊针因此摇晃了下。
    “你当然可以出庭为父亲和母亲作证,”法伊瑟以为他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你知道其实那意义并不太大,如果他们想,他们可以轻易使用‘证人也许被胁迫’的理由把你所有的证词推翻,因为他们本身要控诉的恰巧就是这个。”
    “……他们总不能再把我塞进生物研究室。剖开我的大脑就为了看看我的理智还在不在。”
    白爵疲惫地躺下来,胸腔之中那心悸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影响还在——
    一瞬间他觉得疲倦又虚弱。
    好像身体里的血液都逆着血管在倒流,连带着那些该死的、不稳定的信息素……
    扎在手背上的吊针因此而有些回血,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爵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他的右手手背以肉眼可见的趋势红肿了起来,他想要看看肿成什么样,但是却发现自己这会儿连抬起手的力道都不太有——
    “我现在知道被气坏了是什么感觉了,”白爵嘟囔,“事实上我现在觉得好像每说一个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法伊瑟皱眉,凑过来看了看白爵,然后以护士看见绝对会尖叫的强硬拔掉了白爵手背上的吊针。
    白爵睁开眼看看法伊瑟,疲惫道:“我现在看你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是不是要被活活气死了,那我要求在我的墓志铭和葬礼上都加上这句对愚蠢的军部法庭的控诉。”
    “你没有要被气死。”
    法伊瑟显得有些粗鲁地一脚踹开那个挂着吊瓶的高杆——
    “如果你现在鼻子还好使,大概就能闻到屋子里浓郁得足够让任何非alpha生物腿软的信息素。”
    “那看来我很生气。”白爵蔫吧吧地说,“我觉得体内的信息素都要被气得跑空了。”
    “那只是正常的信息素波动,”法伊瑟犹豫了一下说,“朔月期到来前一两天会这样,你做好准备了吗?”
    “……”
    有那么一瞬间白爵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记得明天是他老爸和老妈的审判会,而不管有没有用,他都需要作为重要的证人出席……
    而现在,朔月期最不该来的时候,它该死的要来了?
    它害他像个得了帕金森症晚期的老头——失去了思考能力,连把自己的舌头撸顺的力气都没有……………………
    这可真是棒极了。
    第85章 本来我可以不迟到的。
    为了防止希尔家族的又跑过来搅局, 白爵临近朔月期的事情被很好地保密了起来——尽管他挣扎着想要申请延期审判, 但是法伊瑟把他摁回了床上,并明确告诉他,军部不可能因为一个证人朔月期到来就延期审判。
    “他们追根究底就是拿我的朔月期说事!”白爵愤怒地试图反抗,“现在我朔月期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知道他们能说的多了去了,而且你最好保证这一次顺顺利利, 否则事情将会变得更加麻烦。”法伊瑟的大手压在白爵的脸上, “现在, 睡觉!”
    白爵挣扎着, 愤怒地睡过去了——
    疲倦对他来说就像是诱人的女妖, 他根本抗拒不了它的诱惑……当躺下的时候,那种忽冷忽热的脱力感如潮水一般涌上。
    “我觉得天花板在旋转,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自动哄睡摇篮里。”
    “而你现在确实面临着第二次成长,”法伊瑟的声音隐约含着淡淡的笑意, “睡吧。”
    白爵打了个呵欠,疲惫地闭上眼睛, 做好了准备迎来又一次混乱的梦境——
    好在这一次, 不再是千篇一律地在七日生存训练营被抛弃,被金色大狼撕咬的同类, 或者是暗星巷里让人窒息的遭遇……
    这一次的梦境变成更小的时候,某一次他跟着法伊瑟出门练习狩猎,然后因为他胡闹法伊瑟,法伊瑟不慎踩到了原本布置好的模拟捕兽夹,一时间动弹不得。
    被模拟捕兽夹夹到的人, 根本动弹不得,也没有办法立刻恢复人形,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兽型……而麻烦的是狩猎场里还有别的动物,比如狗熊。
    白爵不得不时时刻刻守在法伊瑟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就跳起来竖着毛呲牙进入备战状态——尽管最后那基本都是路过的一只兔子,或者压根就是风吹草动而已。
    为此白爵精疲力尽。
    法伊瑟倒是显得淡定的多,两个小时候时间一过,模拟捕兽夹失效,当他恢复人形成功挣脱淡淡时候,白爵已经因为两个小时的精神高度集中而精疲力尽……法伊瑟含笑说:【少爷也是可以保护我的人了,谢谢。】
    【有朝一日会这样的,】梦境中,白爵看见幼年的自己翻了个白眼,【但你知道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朔月期之后,当我完全成为强壮的alpha,】两人拨开树丛,迎着夕阳的余晖向着狩猎场出口的方向,【那个时候,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噢,当然也包括你,你是顺带的。】
    夕阳将并肩前行的狼族的映照成了两抹黑色的剪影,此时的幼年狼族大约只到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他抬起手臂向着天空挥舞了下,做出了关于“守护”的承诺。
    那是很多年后,几乎被他不小心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
    ……
    第二天一大早,帝国军部法庭开庭。
    人们至今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单纯的被质疑“监护幼年狼族失职”这种民事案件要被移交到军部法庭开审——通常这都是争对触犯军事案件的嫌疑人,而对于”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家的小崽子”这种事,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
    这地方上一次开启,还是审判罗曼将军一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当时也确实闹得风风雨雨,很是热闹了一番。
    而今天取而代之罗曼坐在中间那把审判椅上的,是兰斯洛特上将夫妇,很显然顾及颜面问题,他们出庭之前被批准好好收拾过自己——身上穿着体面,兰斯洛特夫人甚至画上了一些淡妆。
    他们坐在那里神情高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扫过围绕在四周坐着的审判团一些……他们的旧识或是昔日部下时,有些人冲礼貌他们微笑,有些人则目光闪烁地躲开了他们的注视。
    法官身后的最高席位上,坐着希尔上将父子,南方狼族偏暗的皮肤和南方军部稍不同的军装色彩让他们看上去有些扎眼——
    作为今年刚刚从军校毕业就拿到了准将头衔的扎莫·希尔,有不少人凑上来主动跟他搭话,他做出了足够傲慢的姿势,高傲地回应。
    【肃静!由军部最高法庭对兰斯洛特家族被指控虐待、失职教育后代一案进行公开审判,我是负责本案负责法官休斯顿·李。】
    法官手中的金属锤令人熟悉地再次落下,“咚”地一声,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嗡嗡的窃窃私语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尊敬的兰斯洛特上将,您知道您被指控在过去的时间里,曾动用私权夺取白爵·兰斯洛特参与七日生存训练营权利,曾试图混淆白爵·兰斯洛特对稀有性别alpha认知,以上二条造成白爵·兰斯洛特朔月期延迟一事吗?”
    法官探出半个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斯洛特上将。
    兰斯洛特上将坐在那,一双饱经风霜的眼如今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微微眯起眼:“我看不出我对白爵的教育和其他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关于叫自己的儿子omega还是alpha,只不过是为人父母的一些恶趣味罢了,谁家的相册里没有一两张儿子穿小姑娘蓬蓬裙子的幼年照片?”
    兰斯洛特上将话语一落,整个审判席“嗡”地炸开了。
    有些人掩唇窃笑,似乎是想起了自家相册里那些让长大后的儿子们抓狂的“小秘密”;有些人则一脸不赞同地窃窃私语,说着“这也太变态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话……
    “是不是准备留点儿纪念让长大以后的儿子抓狂,这是个人爱好问题,”兰斯洛特上将淡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事也要拿到军部法庭来认真商讨了。”
    有些人笑起来。
    法官看上去有些尴尬,他眨眨眼:“七日生存训练营是培养狼族原始野性的重要场合,您动用私权,剥夺白爵·兰斯洛特的权利——”
    “然而白爵去了,显然什么同年龄的人在厮杀时他只是翘着二郎腿在家里喝饮料打游戏这么有画面感的事,那只是坊间不入流的传闻。”兰斯洛特上将懒洋洋道,“我很奇怪控诉状是哪位写的,这样我至少知道晚点儿告那个人诽谤的时候,该往哪个地址寄法院传票。”
    “注意您的言辞!”
    “怎么啦?”
    “您涉嫌威胁!”
    “不。我只是随便委屈一下。”
    高台之上,希尔上将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招来了一个人对他耳语几句……那个人移动到了法官身边,又将同样的话——大概是——转达给了法官。
    于是这名法官狠狠地瞪了兰斯洛特上将一眼,将面前的诉讼纸翻得哗哗作响:“以上两条控诉过于主观,为公正严明,我们可以在收集证据之后再审做出判决,下面进入第三条控诉罪证——您承认自己的儿子在军校入学,神圣抉择日中,试图对自己的同学使用‘克利马斯重击’一事?”
    兰斯洛特上将没说话,只是脸上的慵懒稍稍收敛,变得有些阴沉。
    兰斯洛特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正欲说什么,这个时候,在他们身后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是我自己要做的。”
    少年到底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当他一步步往法庭中央走来,兰斯洛特上将夫妇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走来的人是他们熟悉的小儿子,却又带着一丝丝的陌生——
    相比起上一次见面,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拉伸过了一样,骨骼舒展,肩宽腰窄,双腿笔直几乎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
    他的黑发一夜之间长长,这会儿柔顺地扎成一撮于脑后;
    前两天看上去还略带少年青涩的五官此时完全褪去了原本的柔和弧度,鼻梁变得更高,眼睛的圆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修长,这让他看上去英气十足;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眸色,原本像是蒙着一层浓雾的深蓝与黑色近乎于一般无二,如今像是那层浓雾被驱散,它变成了一种透镜如夜空的深蓝。
    少年完全褪去身上仅存的一些稚嫩与青涩,如今完全完成了自己的蜕变。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步入证人席位,修长的指尖扫了扫座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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