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沉,你死哪里去了?怎么不听电话?你知不知道你老妈差点就心脏病发了,啊?”老妈雷公般的嗓子突然从听筒里扬出来,我吓得忙把手机拿远一些。
“哎哟,妈,你女儿大难不死,你不高兴高兴,反而劈头就是一顿骂,我就是出事了,也会从棺材里被你气活过来。”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
“妈,我……”
老妈打断我,“对了,何家岩昨天说过去找你,你有没有遇上他?”
我愣住,才想到昨天何家岩确实在电话里说要来找我,我叫他不要过来,也不知道他有无听劝。
绝对没有,如果他听劝,他就不是何家岩。
要不待会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我并没有太当一回事,跟老妈说多两句才挂电话。
“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伯母。”正在前面专心开车,一直沉默的苏墨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令我惊得差点忘了自己带着病腿,要站起来。
“你、你去拜访我妈做啥?”
万一我妈硬拉着他参观我房间,然后又强制要求他邀请我去他房间闲坐的话……那画面太美,完全不敢想象。
苏墨风笑出声,“我就提个建议,你不用如此惊慌。”
我不满地嘀咕,“能不惊慌吗?每一次主动送上门的男孩都会被我妈罗列为可载入余家家史的候选人。”
“何家岩也在这边?”苏墨风刚才听到何家岩的名字,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嗯,昨天地震的时候他说要来这边找我,但这一路上也没他的消息,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奇怪,怎么无人接听。”
打了几次,他那边一直提示无人接通。
一股不安的情绪慢慢滋生出来。
我自我安慰,像他这种人,一直都福大命大,他曾经给我看过他的生命线,又长又直,好似展翅的大鹏在苍穹中划过的一线痕迹,弧度完满饱满。
苏墨风见我一直没说话,从后视镜看到我脸色难看,察觉到不对劲,慢减缓车速,问我:“怎么了?”
“何家岩那边一直没人听电话。”我的声音透露出不安。
“可能他那边在忙,或许地震后,通信塔受到损坏,要不晚点再联系看看。别担心。”
希望是像苏墨风说的那样。
我握紧手机,望向窗外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惊呆了。眼前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瓦砾和砖石碎了一路,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那已经不能称为房屋,而是废墟,每堆废墟面前蹲着几个正在嚎啕大哭的人,这一切情景都如此令人痛心。
一阵憋闷悲伤的窒息感涌上心头,我忙闭眼撇开头,怕再看下去就会情绪崩溃。
昨天的地震影响这么大,摧毁力如此巨大。我没想到,自己昨天经历的是一场当地年一遇的大地震,死伤无数,我能留下一条小命,已经是奇迹,这多亏了苏墨风,如果当时苏墨风不在我身边,我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我们一到医院,苏墨风还来不及休息就匆匆换上白大褂,投入到工作中——伤者实在太多太多,现状不允许他休息,他休息多一秒,很可能就有几个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我晓得他的忙碌,下了车就打了电话给老妈,让她来接我。
苏墨风把他的手机塞到我手里:“反正我就在医院里,你要有事直接来这里找我就可以。手机你留着,要是有什么急事,打我办公室电话。”
我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你赶紧去忙吧。”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别胡思乱想。”
苏墨风走了之后,我蹲在路边等老妈,路上消防车、救援车不断,来来回回的伤者和消防员往返医院,而在角落安静等人的我,仿佛处在另外一个空间,无助又无能为力。
我掏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何家岩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看着面前躺在担架上血流满面,手残脚瘸的伤者们,一股难以言说的烦闷堵在心头。我霍地站起身,拄着拐杖单腿跳下台阶。
我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不然我怕我会疯掉。
“小沉!”
老妈终于出现了,她一脸焦虑地朝我走来,看到我的腿,先是训斥我几句,而后脸色突然变得我从来未见过的严肃又沉重。
“何家岩出事了!”
一百零九、噩耗
随着车窗外面风景的飞速后退,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
“昨日他离开后,就失去了联系,今早救援队的队长说在一处泥石流废墟里发现了一些衣物,经过辨认,其中有一只鞋子是何家岩的。他们已经在那边挖了几个小时,依然没看到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老妈说到最后,声音沉了下去。
我怔怔地看着窗外,风景在眼前渐渐模糊,换成何家岩那张笑如夏日的灿烂容颜,他俊美如樱花草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巴、高挺笔直的鼻子,他的一切那么清晰如昨,而今却远在天边。我不由伸出手去,想触摸他的脸,却发现只是碰触到冰冷的玻璃窗。
水雾慢慢蒙上我的双眼,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和害怕,双手捂上脸呜呜哭出声来。而老妈手搭在我的背上,亦红了眼眶,喃喃道:“多好的孩子,唉……”
车到达了何家岩出事的地点,我飞快跳下车,奔了出去,见到几个穿着消防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挖掘那一堆堆好像山坡一样高的废墟。
这么大这么高的废墟,我不敢去想,如果何家岩被埋在里面会是怎样的结果。我脚步浮虚,踉踉跄跄地找到救援队长,队长黝黑的脸上充满疲惫,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干净地,有几处地方被尖锐的砂石撕破成布条,尽管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十几个小时在抢救死伤,累得不行,但仍在强打精神指挥现场。
我知道我应该理智一些,不应该给他添乱,但是我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只是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