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九叹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里的情绪翻涌不定。
周璘说完后,转身走了两步。
不行不行,一个“滚”字解决不了,心里还是憋屈。
她又回过身来:“你把我当什么了?”
成九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周璘说:“你嫌我烦没关系,喜欢上别人了也没关系,但这种,我接受不了。”
她声音很冷静,说得四平八稳。
但手指却在微微打颤。
“周璘...成九叹叫了一声。
周璘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话,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开了禁锢一样,想过没想过的话都一股脑地往外涌,争先恐后迫不及待的。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伟大啊? 特悲情特高级是吧?”
“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是么? 那我告诉你,你还真就配不上我。”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凭什么啊,全天下只有你有自尊心是么,就你能扛事! 别人全是傻瓜是累赘,你想扔就扔,想捡回来就捡回来。”
成九叹上前,拿指腹抹了抹她的眼眶: “不是。
周璘推了他一把:“你滚蛋,沿着这条街滚,滚直的,滚远点滚出国境线。”
成九叹没滚,反而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
“我是个男人,周璘,“他哑着噪子:“你谈恋爱的时候,我得想着以后怎么养你。从小到大,你爸妈把你保护得那么好,我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么?”
”是不能,”周璘挣开他,眼睛有些泛红:“我娇生惯养屁事不懂,我吃得进什么苦?
成九叹看她这幅模样,心疼得厉害。
他道歉: “我做错了,周璘,我混蛋。
“我真想给你一巴掌,”周璘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但是懒得费力气。”
她抽了抽鼻子: “快架着你的半条胳膊消失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成九叹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到中途,指尖蜷了蜷,又收回来了。
他看着她,低声说:“上去吧。
周璘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虚的,像踩在棉花上。
她回了房间,也没管成九叹走没走,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颗茧。
哭了。
越哭就越委屈。
她是一个顶勇敢的人,有顶勇敢的爱意。
从喜欢上成九叹的那天起,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轻易放手。
现实是什么狗屁,怎么能和她英勇无敌的喜欢相比。
对于闪闪发光的中二少女来说,未来一切磨难,都只是考验自己感情的试金石而已。
她准备好了跟在他身后攀山越岭,却在还没到山脚下的时候,就被连人带包袱地被丢下了。
真的是好气。
她气到在床上甩胳膊踢腿,又恨恨地打了几个滚。
一不小心,滚过了界,掉到地上。
她保持着掉下去的姿势,原地趴了会儿。
又爬起来,灰溜溜地把自己砸回床上。
很晚了,街道空旷。
成九叹还望着二楼最中央的那个窗子。
指间的烟是最后一支了,已经燃到过滤嘴的位置,好大一截未弹掉的烟灰,颇巍巍地杵在上面。
吊着的那只胳膊隐隐作痛。
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眼前全是周璘眼睛红红的样子。
要补偿么,怎么补。
根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站了很久,直到天色亮起来时,才活动了下身子,.去晨光粥棚买了两份粥。
一份让吴叔带去医院,另一份,交给了酒店的服务员,让给周璘送了上去。
周璘的窗帘一真没再拉开过。
他不知道她这会儿怎么样,但想也知道,还是不愿意看见他。
他心口发闷,就也没坐车,只沿着路边慢慢地往自己家里走。
中途路过高中母校
他走到附近时,正赶上打了道铃。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笑嘻嘻地从教室里涌出来,在走廊上站了好几拨。
他记得周璘就总爱跟朋友往走廊上堆,被老班训过,还屡教不改。
他去卫生间时,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们就会突然安静下来。
周璘站在三五人中,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着着他。
她那时就漂亮,挺显眼的。
班里男生私下里聊天,总爱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扯两句。
说她家庭条件特别好。父亲是画家。
画家知道么,多高级啊。
那会儿高中开学不久,周璘还没上赶着追他。
他看到她时,偶尔会心不在焉地想,这么个丫头,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受不了一点委屈那种 。
娇弱得很,得被人护在掌心里才好。
酒店的服务态度很好,不仅把粥给送到了房间,还提醒周璘说,送粥的人好像就是昨晚上跟踪她的变态,让她注意安全。
周璘礼貌谢过,端着餐盒准备丢到垃圾桶里。
却被所透出来软糯清新的味道给迷了心智。
食物无罪,
人家水稻辛辛苦苦长了那么久,努力晒太阳,跟同伴抢肥料,就是为了被做成这份粥,被人吃掉
就这么扔掉,也太过分了。
算了,又没人知道她究竟吃没吃。
吃了也可以装作没吃。
她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把粥给喝光了。
今天没什么安排,一个人在房里闷着又难受,她准备去街上溜溜,也感受一下家乡在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飞速发展。
出门前,却发现自己脸色特差劲。
大概是晚上没怎么睡,又哭了一通的原因。
她只好在视察市容之前,先拐去了家美容院。
是工作日,又赶上上午美容院客人不多。
接待的小姑娘说,她运气好,正赶上店里的高级美容师在,可以给她来个独家秘诀的叫醒肌肤深层护理。
周璘被她说的动了心,在包间里换好衣服,准备被叫醒一下。
高级美容师看起来年纪相仿。长得跟朵白玉兰似的。
指尖温柔细腻,在她脸上按摩了半晌,忽然犹疑着问了句: “您是叫周璘吧?
周璘仰面躺着,从下巴颏往上打量着她,没认出来这是谁。
白玉兰轻轻一笑: “咱们高中时是一届的,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啊,你好。”周璘微尴尬。
两人就这么尬聊了几句,护理结束前、白玉兰把她拉到一边,含羞露怯地: “我听人说你跟成九叹大学就分手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周璘没立刻回答。
自玉兰解释: .“我以前就对他挺有好感的,但你俩的事,大家都知道。后来听说你俩分开,我想联系他的,找了好些人,都没要来他的联络方式,都说他跟消失了一样,一般不跟人联系。所以我今天见了你,就忍不住想打听打听,你别见外呀”。
……你别不见外呀。
周璘默默地想。
她说: “我们俩分手的时候闹得厉害,恨不得把对方家的祖坟都刨了,哪还会有联系啊。
白玉兰有些惊慌,揪着手指犹豫了好一会儿,说:“要不然我给你留个电话,你俩毕竟是一个班的,你帮我问问呗。”
她情真意切地说:“虽然这样有点不合适,但也没别的方法了。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看看他的近况。
”近况啊,”周璘作势想了想: “听说他胳膊断了。”
白玉 兰的惊慌乘以二。
她转念:“所以你是一定能联系上他的,那就麻烦你了!”
周璘嘴角抽了抽。
她笑着说:“麻烦倒不麻烦,就是联系前男友什么的,挺伤感情的。”
白玉兰拉着她的手: “拜托你啦,我给你打八折,不,五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