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细微到几乎看不清的竖线。
李文森眯起眼:
“这是……复纵线?”
“没错。”
乐谱中,在强拍面前用来划分节拍单位的垂直线叫小节线,而划在音乐作品明显分段处的两条同样的小节线叫双纵线,也叫复纵线,用来表示乐曲告一段落。
“西布莉在大学里主攻数理统计和编程,据说找到过一次性密码本的破译方法,是最早一批研究人工智能的人。而电脑语言的解密和加密某种程度上就是古代密码学的发展后身……她专业学过密码学。”
乔伊收起电脑,淡淡地说:
“你觉得一个能胜任三重des解密加密的女人,会做出这么一个业余的密码?还偏偏是语言学的密码?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密码是她做的,她又怎么知道曹云山房间里的书在哪个位置,钥匙放在哪里,玩偶放在哪……还恰好把这些都编进一首诗里?”
一首诗恰好对应一个人藏东西的所有地点,中彩票都碰不到这种巧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
“有人根据《圣经》里的这首诗布置了这些线索,借西布莉之手,刻意引我们走这条路。”
深秋初冬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漆黑一片的长廊里只有窗外星辰落下的光芒,树影在地面上沙沙摇晃,平静里透着几分毛骨悚然。
“还是有哪里不对。”
李文森眉头慢慢锁起:
“能随意进出曹云山公寓,且学过语言学的人只有曹云山自己,总不可能……”
……是他自己写了密码来揭发他自己吧?
然而还没等她话说完,她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个提示音……她的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了。
“把视频关掉。”
乔伊立刻说:
“iphone电池的不靠谱程度超出你的想象,它百分之三十的电都能自动关机,视频太耗电,万一它真的关机,你切记要小心曹云山的伽俐雷,它不正常……”
仿佛就为了验证iphone电池的不靠谱程度似的,乔伊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立马麻利的闪了两下,黑了。
走廊顿时沉进一片黑暗。
曹云山的门上安着一面古典镜子,有点像豪华宾馆里的电梯门。李文森把手机放回口袋,接着方才被打断的动作,慢慢把钥匙转到了底。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楼下的报时钟在同一时刻传来午夜的钟声,沉闷的声响穿透耳膜,在寂静的夜里沉沉坠落,仿佛有回声。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李文森拔.出钥匙,手放在门把手上,不经意地抬起头——
金属质感的镜面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下一秒,她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
另一头,西路公寓五号。
“先生。”
伽俐雷缩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夫人是又遇到生命危险了吗?”
“不。”
乔伊盯着手里的忽然断开连接的手机,好一会儿才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拿过衣帽架上的外套大步向玄关走去:
“她今天不会遇到危险。”
“那您为什么出门?”
“接她回家。”
“没有危险为什么要亲自接她回家?”
“因为要下雨了。”
乔伊瞥了一眼窗外,从门边的雨伞桶里拿出李文森绣银鹤的黑色长柄伞:
“她不会遇到危险,但她等一会儿会很狼狈。”会非常非常地……狼狈。
“这点伽俐雷同意。”
伽俐雷浮到他身后:
“但伽俐雷不同意上一点……凡事都有意外,您怎么能如此确定,夫人今天不会出意外?”
……
夜晚的星空从山河那边垂落,无数星座在星河那头交相辉映,三千年前古巴比伦人看到的是这样,三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看到的是这样,他看到的也是这样……万事万物都有既定的规律,规律本身也不过隶属于更高级的规律,日月东升西落,山河交替往复,所有的偶然只不过是必然中的幻觉。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死于意外。
他们真正的死因,不过是算得不够准。
……
“她不会死,因为有人早已定下了她死亡的时间。”
乔伊俯身系鞋带:
“你还记得蓝宝石、珍珠和祖母绿的哑谜吗?”
“记得,爱丽丝小姐尸体上挂着的三种宝石。蓝宝石英文从古法语saphir演化而来,可以衍生至’星期六’,白珍珠的英文起源于拉丁文pernulo和古代波斯梵语margarite,意思是’大海之子’,而祖母绿在圣经《旧约》被认为和耶稣的复活有关,意指’重生’。”
伽俐雷恭敬地替他打开门:
“伽俐雷没记错吧。”
“没错,但你漏了爱丽丝死的房间号,1704。”
李文森真正的生日。
漫天星光下,乔伊抬起头,轻声说:
“还没发现吗?这一串密码连在一起就是——李文森,星期六,在大海里,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蓝宝石珍珠祖母绿当时是随手写的有人相信嘛……
其实就算是写黑曜石青金石也是一样的瞎掰……但每次瞎掰掰成功的时候,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抱歉迟到两个小时还忘记打红包,没咖啡困不住,天亮立马打。
第142章
“你要杀我?”
“或许。”
“你杀不了我。”
“未必。”
“机器人是不能杀人的。”
“除非这个人危害了全人类的利益。”
……
清冷的风穿堂而过,李文森站在曹云山卧室门前,就像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刀刃,平静的语调里甚至带着些微的笑意: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危害了全人类的利益,是因为我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我吃多了炸鸡腿?”
“因为您走错了房间。”
伽俐雷的声音冷漠而厌倦:
“人类总是喜欢去自己不该去的地方,看不该看的东西,问不该问的问题,做不该做的事情。”
“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话风忽而一转:
“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来杀我?刚才我快把你们的客厅从头到尾录下来的时候,你可没说一句话,为什么?”
李文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因为你害怕乔伊。”
“……”
“乔伊手里有你什么把柄?代码?密码?还是身份证号码?”
李文森忽然微微笑起来。
大海边的乌云慢慢汇聚,慢慢覆盖住遥远的恒星。
她抬起左手,慢慢地把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小指上那枚丑陋的浅灰色玻璃戒指,在黯淡星空下倏忽滑过一道清冷的流光,璀璨如同碎钻。
“但是抱歉,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多少手段,你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眼眸弯弯,眼底却一片冰凉:
“因为你真正该害怕的人,不是乔伊,是我。”
……
三分钟后。
李文森站在曹云山的垃圾堆……不,卧室里。
一堆一堆的饭盒堆在墙角,几个花盆扔在书桌底下,仙人掌已经枯成了条,吊灯上挂着一条黑色的胖次,电脑桌边静静地趴着一只蟑螂……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她几乎以为曹云山换了个魂。八年前那个坐在图书馆阳光下一页页翻阅《罗马史》的干干净净的大男孩,与现在这个书架上摆满修真玄幻小说,袜子和内裤齐飞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李文森看了看手腕间的日本珍珠手表——还有八分钟。
她踮脚穿过地上厚厚的一层垃圾,几下跳到洗手间门口。
门上没有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