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抑郁的哭泣,奚温宁嗓子都哑了:“……没事是没事啊,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纸巾有吗?等等。”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新的,拆了之后抽出一张替她擦眼泪。
“都变小邋遢了。”
奚温宁吸了吸鼻子,静静地看了看他,问:“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在初中时候怎么受的伤。”
要是他不愿意说,她也绝对不会再问一个字。
徐远桐揉了揉她柔软蓬松的发顶,内心也不知为何,发酸得厉害。
“其实王登允说的,就是当年那些人的想法吧。”
对“天才”的定义,从来都是各执一词。
奚温宁一根根地收紧手指,努力抑制住抽噎。
他也不是太记得那个下午究竟发过什么,好像有下过一点雨,但也可能是前一天下的了。
学校花圃里,他被好几个熊孩子摁在泥地里,嘴里有草地和泥土混合的咸湿味道。
那时候,少年放空般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恍惚想到一句古人写的话:皆若空游无所依。
“那次也是意外,但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死。”
徐远桐忽然就变了,变得可怕和暴戾,周身的气压低到像一场酝酿多时的暴风雨,他终于彻底的反抗。
与那几个初中男生用命在互殴,比起发脾气更像是发了疯。
有无知的少年还拿出一把塑料柄用来切水果的小刀,他躲也不躲,冲上去就和对方正面对刚!
不曾想混乱之中被锋利的刀尖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泊泊地流出来,淌在翠绿的草叶子上面。
不知道先前是不是下雨了,但那一刻的天空是暗沉沉的,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颜色。
也许还有那些不明真相或者从未参与过此类事的人会问……
这样以暴制暴真的好吗?
但那个只是想要努力活下来的少年,内心再无茫然。
因为当下除了这样反击,没有别他办法。
……
曾经奚温宁想不明白,怎么就会遇到这么多作恶的对手。
但确实是这样。
我们的一生中,还会遇到许多的杨薇薇、原颂飞,还有邬明君、王登允……有一些“他们”甚至不会这样轻易从暗影中走出来。
他们会在你看不见的伺机而动,要给你致命一击。
这才是更恐怖的,也是更险恶的人生。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恶毒,长大之后也有成年人的诡计,这个社会永远不缺算计。
不是世界的错,问题在于人。
而他们很难避免,在将来的人生中也与这些正面交恶。
两人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来,奚温宁鼻尖哭得泛起一点点红,她眉头皱的死紧,那可爱的样子看得徐远桐都要笑出声。
她一直低着头,乌发散乱地披着,脖子里围了一条针织围巾,粉粉的毛线感。
奚温宁凑过来,伸了伸脖子,一副想要做什么的模样。
“做什么?”
“我可以看一下……伤口吗?”
徐远桐不出声,往下稍稍拉开领子,那伤口位于锁骨上方一些,已被岁月覆盖了狰狞,但依然看得她心口砰砰直跳,声音也像泡过水:“有点深的样子,当时肯定很疼啊……”
她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还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从他的肌肤上面能感觉得到温热,带着少年鲜活的朝气。
徐远桐眼神弧度早已和缓。
她的触摸,就像春日里最好的一道暖阳,落在他的心坎,让胸腔都充满暖意。
“你别难过了,那时候我的感觉可能都没你来的这么夸张。”
“怎么可能啊……”
“真的。”
徐远桐听得出她已经喉咙干涩,想了一下,从书包侧边拿出一个运动水壶,里面还剩一半在学校时候灌进去的温水,他递了过去。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养过一只猫叫薛定谔?”
奚温宁接过水壶,想着这是学神“喝过”的温水,果然还有点异样的感觉,她捧着一点点一点点,小口地喝着,立即润滑了干涩的喉咙。
这时候才说:“嗯,我记得呀……”
“我家这只已经十三岁的猫,岁数老的可以成精了。有一天,它和往常一样自己出门觅食散步,走了就再没回来。”
当年徐远桐也才七、八岁的光景,那只猫爷爷是在他出生前,就已经陪伴这个家许久的镇家之宝。
它离家的那天,他和妈妈一起坐在门口等了很久,等到漆黑的夜空早已布满繁星,徐妈妈把儿子抱在怀里,悄悄地抹着眼泪。
“妈妈,猫爷爷去哪里了啊,它去了能看梯田的地方吗?”
“也许吧,它只是出去旅行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是属于一只猫的告别。
徐远桐笑起来,像是已变成洒脱和成熟的大人:“我才知道人世有离别。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分别’的滋味。”
尽管还是一个小孩子,却在那个重要的人生阶段被很多事左右,天才儿童终于做出决定,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浪费时间,因为有些感情太让人心碎了……
所以从今往后,只为了重要的人。
他的声线清而浅,如同透明的朝露。
可每一次说出口的想法,都深深地触动着奚温宁。
她的眼睛盯着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徐远桐。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怎么能够不喜欢他。
第34章 臆想
刚进初中时候,对于徐远桐的作弄还比较低级,有熊孩子想把他反锁在厕所,或者是撕他的书本和作业,还说反正他是天才不需要这些东西。
到后来就愈发恶劣,在大冬天将他的外套拿去淋湿,并直接对他本人使用暴力。
少年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也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烦,起初的时候始终保持沉默。
说来也要感谢蒋麓他们,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少轻狂,影响他甚多。
奚温宁的眉头染上一些愁绪。
曾以为已经对徐远桐有很多了解,但这个少年就是有如此魅力,越了解,越发现仍然还浮于表面。
她揉了揉哭过之后红肿的眼睛,表情相当认真地看他,说:“虽然会心碎,但也会有人爱你,依然需要你付出感情。就像……那个,比如你妈妈。”
徐远桐的嗓子也微微地沙了:“是啊,那些不需要的情绪我不会放在心里太久。但要是有所爱的,就要保护好。”
他也是慢慢地,才又体会了很多关于人生的五味。
天才只是某些方面出众罢了。
就算学会了数列集合圆锥曲线不等式;
就算掌握了磁场电场牛顿三定律……
通晓所有天文地理,在名为“喜欢”的这种感情面前,它们又有什么用。
……
稍微缓过了一阵,奚温宁的情绪好一些。
她回想起篮球场发生的一幕,磨了磨牙:“王登允怎么回事,你是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嗯……是吧。”
尽管平时总忍不住逗她,但他知道奚温宁很聪颖,估计已猜到事情发生的大致过程。
“他平时肯定在针对我吧?那他对你干什么了?”
“我估计,他是想针对我们两个,既看不惯你,也恨透了我。”他想了想,还用很确定的语气道:“说不定邬明君也对他说过什么,推波助澜。”
“而我又做错了什么,还不是帮你背锅。”
徐远桐无声地笑起来,缓慢地说:“嗯,他们这种人,总把天才想成‘天敌’,因为不甘心付出一百分的努力都抵不过天才百分之十的用心,所以整天想着让我去死啊……”
奚温宁也这么觉得。
两人的关系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暧昧和亲近。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统统都与他撤不了关系,就连旁人都看出来,有的妒火横生,也有的只是心照不宣。
直接就把他们给一起绑定。
奚温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斜着身子,相当轻松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啊,天赋这种事本来就存在的,还不如坦然接受,做好自己。”
“你想的挺开。”
“那你是怎么看的啊,自己被那些人认定成‘天才’的感觉。”
“天才……怎么说,光是天才的人,你觉得一定会成功吗?也不一定吧。”徐远桐意有所指,心中似乎想到一些例子,但没有举出来。
“他们那种人,也只能把‘天才’想的这么简单了。其实,天才和会奋斗的人是两回事,会奋斗和强运的人又是两回事,天才、奋斗和强运,这三者和成功又是两回事,而成功之后是否就靠的这些,谁又能说得清?”
奚温宁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有点恍惚。
以前还觉得徐远桐是在忽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