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上,八位,本已坐满,是杨子安离席给李从扬腾了一个位置。
而要再坐入一个,那除非坐到桌面上去。
显然,那不太可能。
这是在赶客。
众人都看着柳桑田,眉宇间,均是一副看戏或是轻蔑的神色。
柳桑田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定定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移去,直到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后,才不卑不亢的说:“我是杨沧海的妻子,我和他本就是一体,既然是老爷子七十大寿,那我也算是替他来祝个寿。”
这话假到没有人相信,可是偏生柳桑田说得言辞恳切。
杨子安插嘴道;“你空着手来啊?还能再虚伪一点吗?哈哈……”
他嘲笑的声音如雷贯耳,让人侧目。
柳桑田并不去理会他,只说:“有一种礼,千里相送,礼轻情重。”
“是吗?你送的鹅毛在哪?没有鹅毛,鸡毛、鸭毛、狗毛什么的,我们也算。”杨子安故意插科打诨的。
众人笑而不语。
“我要是你,早就不会出现在这。”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要脸了,杨沧海不在了,还来要钱。”
“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换票子花花。”
后面的话越说越不堪。
李从扬大喝一声:“闭嘴,闭嘴,你们能坐在这吃吃喝喝没事人一样,都是因为她男人在替你们扛事!”
众人冷冷一笑,掩面转过脸去,不再看柳桑田。
无所谓,站着就站着,反正刚才也睡太久了,就当是锻炼了。
李从扬并不去坐位子,而是走过她的身边,眼睛向她致意。
这什么意思?他不是最不愿意跟杨家人来往吗?
难道他刚刚受了什么刺激?
只见李从扬一改往日对杨大兴爱搭不理的模样,居然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一只大礼包。
礼包的包装很是端装华丽,深褐色的锦面,上面锈着一百只有一蚕豆大小的寿字。
而在盒子的正上方,却是手写的一个大大的“寿”字。
笔峰苍劲有力,看着就是练过的。
“……”
大家都没有想到李从扬居然会送礼给杨大兴。
每个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义的表情。
杨大兴脸上一滞,心口起伏了一下。
“这是我用自己打工赚的钱买的。呃……这个……希望您喜欢……”
杨大兴听到这句,嘴巴半张着看了李从扬半天。
这孩子此时的气质神态像极了杨子权当年二十岁的样子。
可是一场人祸,让自己的长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内心唏嘘不已,感叹,人老了,变得更期待亲情了。
“上面这个寿字,是我亲自写的。我练这个字练了两个月。”
李从扬不好意思的说,有些手脚不知道应该往哪放的尴尬。
杨大兴一听,哪里还管什么东西好不好,立即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接过礼盒。
李从扬眼神一亮,立即顺势说:“您可以打开看看。”
杨大兴脸上喜悦之情已经掩饰不住,赶紧打开包装纸,揭开时,还特别的避开了李从扬手写的那个“寿”,妥帖的放在双膝上。
等盒盖打开后,他看到里面有两瓶高档白酒,适合老年人饮用,度数很低。
下面一排,就一瓶子黑色的桑葚,这个东西是清肝明目的一味药材。
最后下面,放了一碗甜酒,这个是他早年跟于兰芳认识时,于兰芳曾经做过的一道甜食。
他看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万端。
正想着这些东西都准备有心了,突然看到盒子的右下角放了一只木制的娃娃。
他觉得稀奇,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端详。
精致的木制娃娃,大眼圆脸,穿着民族服饰,他握在手心里就像捧着一个小婴儿,不由得会心一笑:“从扬,你这是送我一个孩子吗?”
李从扬身子往前一探:“这是南海桑木所雕,名叫套娃。”
套娃?!
杨大兴眼中的光微微一变,手一推,小娃娃,一个谈两个,原来真的是套娃。他抬眼看向李从扬,又看了一眼柳桑田,随后笑了笑,把娃娃套回去,收好。
所有人都屏住呼息看着杨大兴,他目光温和的对柳桑田说:“柳小姐,说吧你来是为了什么?”
柳桑田还在想李从扬为什么会突然送寿礼给杨大兴,那几样东西,跟桌上这些人比,其实是拿不出手的。
但是杨大兴为何看到后,态度为何明显大变。
正想着,杨大兴给了她一个台阶。
她不及多思,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定定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移去,直到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后,才不卑不亢的说:“我是杨沧海的妻子,我和他本就是一体,既然是老爷子七十大寿,那我也算是替他来祝个寿。”
这话假到没有人相信,可是偏生柳桑田说得言辞恳切。
杨子安插嘴道;“你空着手来啊?还能再虚伪一点吗?哈哈……”
他嘲笑的声音如雷贯耳,让人侧目。
柳桑田并不去理会他,只说:“有一种礼,千里相送,礼轻情重。”
“是吗?你送的鹅毛在哪?没有鹅毛,鸡毛、鸭毛、狗毛什么的,我们也算。”杨子安故意插科打诨的。
众人笑而不语。
“我要是你,早就不会出现在这。”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要脸了,杨沧海不在了,还来要钱。”
“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换票子花花。”
后面的话越说越不堪。
李从扬大喝一声:“闭嘴,闭嘴,你们能坐在这吃吃喝喝没事人一样,都是因为她男人在替你们扛事!”
众人冷冷一笑。
但,杨大兴却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杨沧海,我们都不可能还坐在这里谈笑风声。”
常淑金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个人做什么?”
杨子安眼神有意无意的向柳桑田的肚子上看去,意有所指的说:“杨家过去有他不多,现在无他不少。”
杨子权早已按捺不住,绝对不能让柳桑田有孩子的事,暴光在这里。
他眼神向管家看过来,示意他马上行动。
管家一抬手,后面跟着两名保镖,二话不说,左右两边直接架起柳桑田的胳膊,就往外拖。
柳桑田深吸一口气,上面三步,扬起下巴,手一松,身上披的毛毯从肩头无声滑落。
“孕妇?!”
“怎么回事?”
“谁的?”
黑色的毛毯,舞台上最后一道幕帘,本好好的挂在那里,掩盖掉了所有的一切,将最肮脏的一切,与眼前的太平盛世分隔成两极。
而此时,这道界线,被一个叫柳桑田的女人踩在了脚底下。
她点燃了杨家朽败规则下,埋了几藏了几十年的引信,咝咝地冒着烟眼神,燃起的天怒、人怨、家恨、都一并冲天而起。
常淑金手中的杯子,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砸成几块,四溅的瓷渣在地面上弹掉着,和着红色的液体碎成一地污秽。
杨子安猛然站起,看着钟芊雯,眼神里闪着“为什么孩子还在”的表情。
钟芊雯则死死的盯着杨子权,脸色僵冷如北极冰上的狐狸,畏缩着脖子,心口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她的印象中,柳桑田的孩子,应该是被打掉了的。
杨子权脸被抽了两耳光一样,高贵的脸上,首次显出怨妇般的眼神,直勾盯着柳桑田的肚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居然跑到这里来了,她是如何逃离的?她有内应?
李从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向柳桑田看了一眼,他不能再帮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是在犯规,犯了不可跟犯罪嫌疑人交往过密的错。
但他很佩服的看着柳桑田,他也很想像她一样,活得坦荡真实,敢爱敢恨,但他没有做好。
就如柳桑田所说的,组织里的任务,是由人完成的,人不是冰冷的法律条文、不可触犯的法规。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三观与处事之道。
别站在自己的立场,去看待别人,那样只会看到缺点、错误。
李从扬不理解柳桑田为何要救杨沧海,在他看来,杨沧海跟杨子权一样,赚钱的贵族、洗钱的败类,用着两副面孔,游走在他们的构建的金钱帝国里,称王称霸。
他甚至痛恨母亲会爱上这样一个金融犯罪,他认为母亲爱的是金钱供养出来的所谓权力、所谓安全感。
但他无法把眼前的柳桑田跟母亲李素划上等号。
他只能默默守在一旁,看着柳桑田,担心她能不走出杨家。
柳桑田扶腰扬眉吐气的向他微笑,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刚刚送礼让杨大兴有所触动,看起来有多么的小儿科。
管家吸着气,用夸张的眼神盯着柳桑田的肚子,有些慌张:“老爷,这……”
杨大兴:“不知轻重的东西!”
管家立即喝退两边的人:“对不住,柳小姐,我真没有想到。”
柳桑田看着开始从大厅里退去的保镖,此时才发现,明面上只有两个,可是在大厅的各处,看不见的地方,却藏了十几人。
天啊,杨大兴真是虎死不倒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