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五公里的里程顾沚花七分钟狂奔归家,这期间顾沚的问候从温润到紧张甚至到诚惶诚恐,可他就是没有得到一句答语。
顾沚从来没有这么急促去扭转钥匙,他的力度无法拦下他的惴惴不安,他一个箭步就看林亦墨开了房门。
林亦墨右手在门把手的带动下才有点冉冉放下的意思,他无言站立顾沚面前,他的神情没有传达任何。
顾沚也只知道,他一定大哭了一场。
顾沚无意责怪,林亦墨的一切负面情绪暴露于寂静空气。
林亦墨疾步上前。
两人在窄小的空间拥抱,这拥抱没有一丝暖意,更像是在两人被推及于漫无边际的黑暗空间。即使他们是和最该拥抱的人紧锁双臂,可一片寂寥漆黑中,都像是簇拥于悲戚,拥抱悲歌交加。
顾沚内心的问语担心在顷刻间被偌大的黑暗空间吞噬,此时的他没有任何目的,他不带任何想法紧紧拥抱林亦墨。
打破僵局的是林亦墨,他下午透着纤细血管的眼皮此时红肿的厉害,甚至视线的捕捉造成生理上的不适。
林亦墨开口问:“对话里的都是真的吗?”
“事件是真的,但是情感有点夸张化。”
“夸张化吗?才说到这个份上,是谦虚了吧,你哪有那么坚强啊?”
林亦墨的责骂语句藏匿愀然不乐,这并不是该带着愠怒的时候。但也毕竟他对顾沚凶不起来,那冷言冷语的讥诮都化为了他别样的关心方式。
因为心疼,所以责备。
“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坚强。”顾沚指尖的温柔全权交给了林亦墨,藏溺于他的细发纷乱中。
顾沚油然而生感叹:“怎么哭成这样啊……”
林亦墨的神态着实令人心疼,他笑容可掬背后的哭泣似乎是万物之怜惜,毕竟他的动容笑靥蕴藏层层柔意。
所以此时于顾沚而言,更准确的情感应该是发憷,林亦墨这般模样不禁让顾沚揽下责任,他将罪责揽入心中,所以他怯懦于试探。
“我操·他妈的,什么狗屁!”
林亦墨忍不住爆粗口,他好像在找寻一个舒坦的发泄口。
这到底是什么人生?
幼时,身处于黑暗交错的家庭,无可奈何剥离母爱,外界烦扰喋喋不休。一片混沌之中,姐姐便如同“沚”,水中的一小片陆地,是他漂泊的唯一停歇。
他在稚嫩的年纪,撑起无比成熟稳重的皮囊,由外灌输而内,也在内不断潜移默化被动影响。
姐姐的庇护让他有任性的余地,所以在得知姐姐离开的那天,他究竟会有多痛苦?
她名为沃若,却在沃若之年华离去,而感知这份伤痛的人是他,是仅仅只有他,所以这份伤痛到底有浓烈?
剖肝泣血、哀毁骨立可以形容吗?
他踏过风尘仆仆,他淌过栉风沐雨,他拾起那些碎片,他不畏割破喉咙吞下姐姐的一切伤痛碎片,只为给姐姐留下最后的静息。
可最后还是被沈菻忻无不留情的剖开,隐藏内心的伤痛就这样被无情挥洒,而这又有多伤痛?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人生吗?
“他妈的,就是个傻逼玩意!”
顾沚就放任林亦墨自由对着空气谩骂,鼻腔带出的呐喊简直委屈极了。
这宣泄方式还确实是顾沚眼中的一次,那委屈和愠怒交杂的语气甚至让顾沚得到了一丝放松。
毕竟林亦墨紧缩脖颈的双臂力度从未下减。
许久之后。
林亦墨也终于放出了顾沚可答的话语:“你吃安眠药吃了多久?”
“几个月而已,没到半年。”
林亦墨没有答语,顾沚也不知出于何等心态,他企图再一次安慰林亦墨:“也只是有点睡不着而已。”
“只是有点睡不着吗?”
我割过腕,我见过鲜血淋漓,甚至触碰过四万边际,却丝毫见不得你仅此口头上轻描淡写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林亦墨又带出了抽泣:“怎么可能只是睡不着啊!……”
姐姐去世了,那时最重要的人啊,怎么可能只是睡不着那么简单。你自己安慰别人说什么风轻云淡无法陈述内心真正苦楚,你自己又怎么可能可以用风轻云淡来一笔带过。
“自己他妈都过的苟且了,还要去安慰别人,他妈谁安慰你啊!”
林亦墨不是问句,仅仅只是感叹和谩骂,带着不甘恨意怒号。
林亦墨也不懂谁应该承受骂名,但是应该是生活没错。
“不苟且,现在一点都不苟且。”顾沚依旧是不断安抚林亦墨,“有你安慰就够了,别人也是多余。”
“我会安慰个屁啊,他妈的最苦的就是你!没有人会体会到这种伤痛的……”林亦墨的高亢悲歌情绪有逐渐下转悲凉。
“你懂的,你是明白的。”
寒意逐渐袭来,是由内心而来,他不禁打颤。
林亦墨缓缓松下了手,他不想去争执到底懂不懂的结果。反而此时激起他当年割腕的场景,他此时轻说:“我好冷。”
“那就到床上。”
林亦墨扑腾到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没能找个一个舒坦。
“我真是要烦死了!”林亦墨就在这哭闹之间徘徊。
“困不困?”顾沚也没给林亦墨继续扑腾施展的机会,当机立断将林亦墨锁死在怀中,两人四肢交错。
“不困,我也希望我困,我现在急需大脑一片空白。”
“那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时间不断流逝……
林亦墨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思想豁然开朗,感觉自己跟陶渊明共游于桃花源:“小沚,你把我睡了吧!”
他没有应答。
顾沚见过林亦墨对他的唇齿的痴迷,感知过林亦墨充满欲望撩拨,却从没见过林亦墨这般明了果断的要求。
“怎么样,小沚?”
“好像不怎么样。”顾沚怯懦于打散林亦墨这些想法,可实际确实无法满足想法。
林亦墨并没有顾上顾沚的答语,他兴味盎然:“这头脑一定很空白,两人的思想沉沦于广袤无垠之中,一切抛之脑后!”
“……你为什么会懂感受?”
“感觉!每次接吻都有种脑子空白的感觉,没空想其他的,上次那个脑子就更空了。”
“上次哪个?”
林亦墨紧接着把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胸膛,胸腔闷闷而出的声响似乎是怕顾沚没能明白林亦墨动作所表达。
“别拍这么重。”顾沚随之揽下林亦墨那富有澎湃的手掌。
“不会坏掉的。”
“我是怕你疼。”
林亦墨没能搭理顾沚的话语,他的思维愈加的汹涌澎湃,他的目的逐渐转移,似乎已经不是为了让他的头脑空白了。
他蓬勃朝气说:“我来分析一下。”
“要分析什么?”
“以我们小沚的体力,现在几点?”林亦墨将顾沚左手的表盘怼到面前,以他对机械表的熟悉程度,他需要细细斟酌许久,还不一定读得准。
顾沚抽出的右手挡住了表盘指针,以他流利脱下机械表的过程,表直接经过他长臂的呈递,被耽搁在了床头柜上:“别分析了,宝贝。”
“直接来吗?那你要是不想受时间的拘束,那我就不安排时间了。”
“原来我们小沚喜欢顺其自然。”
“呀!老大!”顾沚伸手准备把林亦墨已经脱到膝盖的裤子拉起,“别闹……”
“我没闹。”林亦墨也确实真诚,“需要让给你脱吗?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吗?”
“快穿起来,会着凉的。”顾沚也顺着林亦墨松下的手将林亦墨的裤腰重新拉回腰部。
林亦墨不禁噗嗤一笑:“着什么凉啊,在被子里还能着凉了。”
“小沚,你还真是为了拒绝我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也不是……”顾沚生怕委屈了这祖宗,在林亦墨每句易勾起对方自责的话语中,顾沚总是仓促解释。
“我知道,我不会逼迫你的。”林亦墨也并没有要再一次脱下裤子,那动作也更想是热闹氛围的玩笑。
“所以,我们一起去洗澡吧!”林亦墨起了身子,这上下一秒情绪转变能力确实是林亦墨本人所持有的了。
顾沚也缓缓起了身子,两人四目相对的时间并不长久,甚至林亦墨句首还未能发音,顾沚便站了起来。
在床上叠坐的林亦墨看着自己男朋友无言走向衣柜:“小沚,做什么?”
“不是要洗澡吗?”
林亦墨思忖片刻:“小沚!”
顾沚明白林亦墨此时感动无比,他平淡一说:“走吧。”
顾沚手臂悬挂这两个人的外套,被林亦墨带到了另一间主卧里的厕所。
“想躺浴缸吗?”顾沚将衣物置于一旁。
“为了方便你帮我洗。”
顾沚转身去给林亦墨放水,顾沚的余光能瞧见林亦墨那迅速的动作——脱得内裤都不剩了,坦坦荡荡。
“干嘛那么早脱,冷不冷啊!”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进去。”林亦墨的动作总是要比话语来的快。
“等一下!”坐在浴缸边上的顾沚斩钉截铁接住了林亦墨的脚掌。
如果然而这个急促的阻拦动作并不能拦下林亦墨动作的惯性,毕竟物体的惯性是个性质,正如质量的同等存在意义。
也毕竟高中物理课本说力不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而是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顾沚的头脑飞速运作已经将思绪搅为一片浑然,他伸出的手不知是接住了林亦墨的腰,还是林亦墨的小腿,大腿,甚至一些奇葩的部位。
“没事吧,小沚!”
林亦墨在怀里也略微带着一点吃力起了身子。他也并没有闲暇思忖刚才是以多么优雅的姿态入顾沚怀抱,他只担心顾沚带着两人的重力跌入浴缸,伴着沉重得声响。
“没事,没事。”顾沚被林亦墨抚了起来,“就是这刚放的水又脏了。”
顾沚是穿着外穿衣物跌入浴缸的。
“真的没事吗?这脑子可是要高考的脑子啊。”林亦墨围着顾沚,巡视是否头部有伤,“这可是我们八中的最强大脑啊!”
“没事,没事。”顾沚看着林亦墨这一身光溜溜,“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林亦墨却紧紧抱上了顾沚,皮肤直接蹭上顾沚的西裤衬衣。
“算了,我先给你洗了,你等下先回床上吧。”顾沚开始放水。
“一起洗,你都答应我了。”
林亦墨能感受于顾沚的衬衣紧贴腰背,已经完全被水浸湿,他松手准备将顾沚的衣物脱下。
顾沚并没有拒绝林亦墨的动作,他总是百依百顺。
“内裤都湿透了,小沚。”
“刚才整个人都泡水里了,也难免的事情。”
“可以了,让水慢慢放,人先下去吧。”顾沚怕林亦墨这不耐冷的身子着了凉。
“还有一条还没脱。”林亦墨揪着内裤边沿。
两人的相顾无言,让空气冷滞下来,林亦墨好像是在礼貌询问:我可以脱吗?
顾沚说:“你要想脱就脱。”
林亦墨当然也不会客气的,他随之便踏入了浴缸之中,顾沚懂他习惯的水温,做不到细致精准,却也能恰到好处。
“快进来,弟弟会着凉的。”
顾沚忍俊不禁,笑意无由来的猛烈:“你怎么不关心我,只关心他?”
“哈?他是谁?”林亦墨一脸装傻模样,“我就是关心你啊,你是我弟弟啊,你比我小四个月啊。”
“好,”顾沚这性子压根不会去跟林亦墨争辩,“那谢谢老大的关心了。”
林亦墨在浴缸里盘起了腿,或许是长时间风暴式的哭泣让他眼睛的浮肿持续无法消退,闭目让他感觉到了最佳状态。
此时一丝.不挂的他放心逼着眼睛将自己交给顾沚。
林亦墨的皮肤确实细嫩,润泽细嫩连绵,大面积的白皙也只有右肩斜方肌下方的一颗小痣点缀。
林亦墨此时的头发已经打起了一层泡沫,他的闭眼状态恰恰附和意境。
顾沚还在给林亦墨头部按摩:“是困吗?怎么不讲话?”
林亦墨有了点动作,他臀部顿顿向后挪了两步,他在向顾沚靠拢:“不是很困,刚才一瞬间脑子就放空了,突然想起了之前高一的一件事情。”
“什么?”
“脚崴伤的那一次,你还给我脱鞋子脱袜子,冰袋什么的,跟现在感觉挺像的,受人照顾。”
“其实也挺暧昧的。”
“嗯……暧昧暧昧,确实暧昧。”林亦墨敷衍回答。
林亦墨似乎并不满意于现在的姿势,他将顾沚后方盘曲的腿拆开,顾沚的双腿也完全呈现打开状,他直接坐到了顾沚跟前,两人的皮肤也只有咫尺之差。
林亦墨又顺势滑下,他似乎想在顾沚怀中来泡这个澡,林亦墨的腰部力量撑着他悬空的身体,他询问:“会压到吗?”
“不知道,躺下来试一下。”顾沚停下的手扶持于林亦墨的腰身,“不会压到。”
林亦墨的言语无缝衔接顾沚的话语:“因为我还没完全把身子放下,我在用我的腰部力量撑着。”
“身子放下来,应该没事的。”
“我怕一下给压坏了。”
林亦墨也轻轻放下了身子,稍微调整了具体的细微变化,也算是找到了最佳状态。
泡浴精油球也在他们的话语之中逐渐散去,已经漫起了泡沫,将他们的身躯完全遮挡。
林亦墨又闭上了眼睛:“小沚,别人在好好学习,我们在这里泡澡……”
“舒服吗?”
“挺舒服的。”
“那就当做是放松,别有什么罪恶感。”
两人省质检市质检的成绩在排名上也算是相当理想了,进所谓他们的理想学校也是稳当了。
林亦墨郑重其事清了嗓子,他在蓄力,似乎片刻之后他的喉咙里要蹦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氢锂钠钾铷铯钫,铍镁钙锶钡镭,硼铝镓铟□□……”
他背下了化学元素周期表中主族元素纵向列!
紧接着就是背下了《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
顾沚见林亦墨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接下来是要背英语作文,还是生物三本必修一本选修,甚至可能把高中数学物理公式背下。他立即拦了林亦墨:“够了够了,宝贝,今天学习任务完成了。”
林亦墨在顾沚怀中冁然而笑。
水温的似乎在封锁的空间之下维持恒定,两人的体温相接触甚至融为一片,两人可以感受对方舒缓的呼吸。
顾沚的倦怠令他没有继续搭话,而林亦墨也持续闭目养神状态。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转瞬即逝,在舒适中隐退。
“小沚。”
“嗯?……”
林亦墨没有任何动作的变化,顾沚拿的镇定安神作用的泡浴球也似乎起了作用,林亦墨内心的浮躁埋没于泡沫之中。
甚至泡出了顾沚浓厚的困意。
“困了?”
“嗯,有点困了。”
林亦墨抽出隐没于泡沫中的手,他的轻巧动作荡起微微波纹:“那接下来我来吧,抱我们小沚上床睡觉。”
“没事……”
林亦墨拒绝了顾沚未说出口的推脱:“别拒绝,我抱你机会也不多,就让我抱回去吧。”